失眠是一種頑疾
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我失眠很久。
在我發現只要有人陪在我身邊我就能快速入眠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我治療失眠的辦法就是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就這麼硬生生地捱到身體終於撐不住了,實在要睡了,才能睡著。
我至今還能想起那種感受,是一種毫無緣由的悲憫。身邊不是沒有人,我知道她們只是睡著了,我知道我不孤單,我有愛我的家人,愛我的朋友,她們從未讓我感到孤單。
可是失眠的那會兒,就像處於一個只有我的空間,周圍是大片大片的黑色,所幸有窗戶外照射進房間的月光,有車輛偶爾經過時一閃而過的燈光,有我至今也找不到來源的其它的一些莫名光芒。它們就像一直陪伴著我的一些奇怪的朋友,我無法從它們那得到什麼解決失眠的好法子,但它們卻又一直在我身邊。然而我多希望它們離開我,那時的我是極度渴望白晝的,我渴望早上六點宿舍老師吹的那聲哨音,我渴望躲在被子里聽室友們陸陸續續起床穿衣疊被子的悉悉索索聲,我更渴望她們啪地一下打開那刺眼的日光燈,然後我就像很不情願起床的小孩,先伸個懶腰,再慢慢吞吞地穿上衣服。我很少向別人談論起我的失眠,我始終覺得這是我一個人的事,哪怕難以解決,哪怕難受得緊,我也不願意向別人坦露以尋求幫助。
在冬天的某一個下雪天,極冷,有個室友心血來潮說要兩個人擠著睡,暖和。我同意了。她抱著枕頭鑽到我床上,帶著一陣暖乎乎的氣流。我閉上眼睛,耳朵邊傳來輕輕的呼吸聲,莫名的,我也跟著她的呼吸聲,墜入了夢境。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推醒的,迷迷糊糊睜眼也被刺眼的白色燈光弄得睜不開,那是那麼久以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沉睡,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只要有人睡在我的身邊,我就能入睡。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怪癖,但當我把室友們全都央求著陪我睡了很久之後,始終覺得這不是個辦法。我去找了宿舍老師。宿舍老師姓張,是整棟宿舍樓的宿舍長,雖然不算是真正的一名老師,但是於我而言,她教會了我很多事,稱她為我的老師綽綽有餘。
她問我是不是想念父母了,才會依賴上有人陪伴的感覺。我沒說話,我覺得不是。儘管我的確很想家,但是在我五年級第一次寄宿了之後,我發現依賴父母是無用的。我想念他們,他們也不會來到我的身邊陪著我,我需要幫助,他們也不會來到我身邊幫助我,當然,我依然很愛他們,甚至在懂得這些之後,我更愛他們了。
然而她問完我這個問題後,我突然間就明白了,我是依賴上有人陪伴的感覺了,我好像患上了一種依賴身邊人的病。特別是我喜歡的朋友,我很想無時無刻都跟她們待在一起,跟她們待在一起,我就不害怕了。也許睡覺時,突然每個人就形成了一種個人空間,她們不再待在我身邊了,她們好像不約而同地拋棄了我一樣,我很怕,我睡不著了,我不想也丟開她們。我想明白了失眠時的那種空洞感,我是那麼害怕一個人,我害怕又回到小學的那個五年級。我害怕那個剛轉學過去的,沒有一個朋友,每天黃昏時分衝到電話亭里,泣不成聲的我自己。多可怕,哪怕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記得那麼清晰,讓我在後來有一些失眠的夜晚,總是做著一個睜著眼的噩夢。
時間好像在哪裡出了差錯,我都忘記是從哪一天開始,我的失眠就奇蹟般地自愈了。不需要誰陪著我,我安靜地躺在床上,花不了十分鐘時間就能入眠。再往後推一段時間,我真的發現自己不再失眠了,我甚至愛上了睡覺。從前中午一點都不願意睡午覺的我,現在到點了就乖乖地躺在床上,迎接跌入夢境的那一剎那失重感。
我終於不再長時間的失眠了。後來的日子裡也偶有失眠,但我的心卻異常平靜,就像此刻是凌晨三點半,我因失眠而爬起來寫下這篇文字,終於感到了些許困意。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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