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世界】憶大安
作者簡介
白春玲，文學寫作者，生於六十年代末。山東省第十九屆、二十一屆作家班學員。文字曾在《若水》《精短小說》《青年文摘》《時代文學》《山東文學》《濟陽文藝》《農村大眾》《泰安日報》《德州晚報》《未央文學》《泰山》《泰山文化》《迎春花》《東方散文》《桃花源》等刊物駐足。已出版個人作品集《來自靈魂的掌聲》《白春玲小說百題》《十詩人選》。
憶大安
白春玲
大安不是一個人，它是徂徠山裡的一片瑰麗的區域。在那兒，一座山抱著另一座山，一團翠疊著另一團翠，看得見的是山上一片片白雲似的美石，聽得見的是谷底瀠洄不絕的天外知音——溪水潺潺。
大安啊，大安，你是我心裡存在的一種無上的尊崇和愛戀。
那是十幾年前的一個「五一節」，我帶上我的景兒去大安串親——我的姑母在大安承包了一座山。
其實，姑母家住在徂徠山下的茅茨村，他們承包了山後，家人就輪番住進了山裡。
記得那時，我是騎著自行車帶著景兒去的。騎一會兒，累了，就下車歇息。也是巧了，姑母正好下山給姑父打酒，不然，我就會勞駕我的表弟或者表妹帶路。
表妹比我小几歲，膽大。她曾告訴我，她一個人也曾在山裡呆過，我問她有狼嗎？她說怎麼沒有？每到了夜裡，在山的對面，「嗷嗷」直叫。
我問她怕嗎？表妹說，屋裡有菜刀和棍子，她不怕。如果狼來了，只要把門窗關緊，撐好，就萬事大吉了……
自從表妹告訴我這件事後，我就時常想像：一個人在大山裡，聽狼叫的畫面。
其實，一進了山裡，那種可怕的場面，早就被美景趕得煙消雲散了！
徂徠山風景（玲子拍攝）
姑母讓我們把車寄放在黃石崖，黃石崖是一個美麗的山村。
黃石崖水庫旁，有一家小賣鋪，姑母說，小賣鋪的女主人就是房村人。我進去一看，果然認識！按庄鄉，她喊我姐。在店鋪里，打好了酒，買好了肉，然後我們就開始上山。
五月的天氣不冷不熱，小山路上的櫻桃樹高高矮矮，墜滿了晶瑩剔透的紅果子，只要我們想吃，唾手可得——山路彎彎，滿路的潔石，既好看，又光滑。累了，隨便一坐，就食滿目的風景。那些紅色、黃色、白色的山花，燦爛地沖我們大笑著，一點也不含糊。
往往，我們翻過了一座山，也遇不上一個人。而只要是能夠看到一座房子，我的姑母總能夠叫出這家人的名字。其中一家的閨女，就嫁到了房村，閨女很漂亮，會裁縫，我就找她做過衣服。
他們家的櫻桃很大很甜，我和景兒快樂地過了一回櫻桃癮。腿上的累，也被甜啞了。
記得，我們好像是翻過了三座大山，路，一直沿著大安河岸往上走。河溝兩側，樹木枝葉繁茂，花香鳥語，溝底奇石，形態各異。溝中部兩側如天工石斧雕琢，彩石如畫，栩栩如生。眾多時候，是順著一條山谷蜿蜒，左邊是深不見底的山谷，右邊是抬頭看不到山頂的山坡，坡是斜緩的，就像它的名字——大安。就在這山坡上，高的皆是俊美的松，矮的皆是紅的花，綠的草，飛的有各色的靈鳥。
山谷對面的巨石，宛如一條條紅褐色的巨龍，連綿不絕，無邊無際——而清越的溪水的歌唱，卻一直在滿山谷里迴響。
五月的山風，是爽快的，越往深里走，它的氣勢就越是龐大，最終，它蓋過了溪水的妙音，變成了排山倒海的濤聲，這濤聲，是從大安深處沿著谷底不可一世地撞來，有時候，還伴隨著讓人肅然起敬的壯美旋律——這就是有名的徂徠山上的松濤。它們一波波划過了我的耳際，濃郁的松香，先是把我醉倒了。
「快到了嗎？」
我問姑母。
姑母卻笑著說，「再翻過前面的那座大山……」
我是不記得到底翻過了幾座山，因為山疊著山。我這裡說翻山，並不是真的翻。因為通往大安的這條路，一直是平坦的。讓你走在路上，有累並快樂的感覺。
（徂徠山風景）玲子拍攝
在路上，我見到了一塊五米多高的奇石，姑母說，她叫「瞭兒石」。傳說，有一位老太太因盼望在山上修鍊的兒子歸來，經常在此石上站立瞭望……像這樣的傳說，徂徠山裡還有很多。
中途，又出現了一條岔道。姑母說，那條能通中軍帳。相傳吳王夫差伐齊時，中軍就設在那裡。
說起軍隊，就想起了1938年的徂徠山抗日武裝起義。我們山東的愛國志士，為了保家衛國，齊聚徂徠山，打響了武裝抗日的第一槍——在打了幾次大大小小的勝仗後，殘暴的鬼子開始瘋狂地封鎖徂徠山，妄圖把抗日誌士餓死、凍死在山裡，大部隊只好往蓮花山轉移。可是，受了重傷、被困在山裡的老英雄陳善，硬是靠著吃草根，活了下來，然後，重新投入抗日戰爭……還有被日本鬼子俘虜，活埋在山下的五位不知名姓的八路軍戰士……還有九十一歲的孟金榮奶奶，那天，她讓我看她左臂上的一處傷疤——那是她冒著鬼子的槍林彈雨、去山裡給八路軍送飯時，被鬼子的子彈打傷……
徂徠峨峨，徂徠人鏗鏘！
徂徠風景（圖片來自網路）
「前面，就到了！」
姑母的話音剛落，我的景兒就首先發現了前面的那條小溪——他跑得比我還快。
溪水澄澈，甘冽，幾度讓景兒驚呼，「媽媽，我們如果帶個水壺來多好啊！」我們開始用手捧著喝——
「帶水壺幹什麼？」
姑母微笑著問景兒。
「裝一壺回家，讓我爸爸也嘗嘗！」
景兒純真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
過了小溪，就到了姑母承包的那座山了！
姑父在山坡上，早就發現了我們——他拎著水桶，正給一棵新植的松樹澆水。
他們的小屋建在這座山的東坡上，屋前有個兩米見方的水池，取名「天池」。「天池」這兩個字，是刻在石頭上，並用紅漆精心塗過的，字跡蒼勁有力。問及，姑父說，是徂徠山農場的丁成河書記寫的。
丁書記，我認識，他在房村當了多年的鎮黨委書記。「要想富，先修路」，就是他首先提出來的。他以身作則，帶動全鎮人民「有力的出力」，「有石頭的出石頭」，鋪出了一條條寬廣致富的大道。
現在，又調到了山裡來，植樹造林。姑父說，徂徠山上有多少樹，丁書記都知道……
姑父是當地有名的石匠，他很珍惜丁書記的字，就用鋼釺，把字，一釺釺鑿進了石頭裡……
來大安，實屬不易，太深太遠了！太深太遠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好、最美、最幽所在。
最高興的，莫過於我的景兒了。他自個兒背著書包，驚喜地從這塊石頭跑到那塊石頭，他挑花了眼，不知道哪塊石頭，當他的書桌最好！
清晨，一隻鳥鳴，喚醒了整座大山的寧靜。我獨坐山頭，大氣兒也不敢喘。周圍，全是俊美肅穆的石頭和峰巒疊翠的大山，它們氣勢兀立恢弘、氣息收斂涵香，「翠滿竹溪雲滿山，晨鐘暮鼓疊煙鬟。天光一線開丹嶂，獨坐松篁杳靄間」，唐朝詩人王希夷瀟洒俊逸的詩句，頓時就靈活地蹦出了我的腦海。而此時，景兒朗朗的讀書聲，及風聲，濤聲也相繼趕來……真的是美不勝收了！這也便有了我後來發表在《泰山文化》上的一篇散文：徂徠山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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