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歷史上唯一被人吃掉的國君——衛懿公
衛懿公
明代馮夢龍原著、蔡元放評點的《東周列國志》影響巨大,其中故事多有所據,一般出自《史記》《左傳》《戰國策》等正史,但也有一些為正史所缺失,比如頗有些殘忍的「弘演納肝」。對比不同版本之後,我閱讀的是《韓詩外傳》中的相關記載。
《韓詩外傳》是西漢初年儒家學者韓嬰的著作,作者特別注重忠道與孝道倫理,對其反覆論證和闡明,試圖努力挖掘能為統治者服務的倫理道德。這個「弘演納肝」就是其典型——
衛公好鶴
衛懿公之時,有臣曰弘演者,受命而使。未反,而狄人攻衛。於是懿公欲興師迎之。其民皆曰:「君之所貴而有祿位者,鶴也。所愛者,宮人也。亦使鶴與宮人戰。余安能戰!」遂潰而皆去。狄人至,攻懿公於熒澤,殺之。盡食其肉,獨舍其肝。弘演至,報使於肝。辭畢,呼天而號。哀止,曰:「若臣者,獨死可耳。」於是遂自刳,出腹實,內懿公之肝,乃死。桓公聞之曰:「衛之亡也,以無道也。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於是復立衛於楚丘。(卷七·第十一章)
鶴
故事不僅記載於《韓詩外傳》,也見於《呂氏春秋》、《新序》、《論衡》,弘演歷來被視為忠廉、義勇之士,《淮南子》就認為弘演、王子閭等人都是「世亂則以身衛義」之輩。我想,歷代君王無疑會極度推崇這個血淋淋的經典,《東周列國志》也把這作為重要的一節來記錄和弘揚的。這體現了春秋時代「士人」所應有的精神風貌,他們既不能像烏合之眾那樣一鬨而散,但也無力向仇人報復,在此情況下,「士人」的舉動,就往往極其極端,不可理喻。
朝歌古城
歷史上,弘演歷來被視為俠義之士,可見俠義並不一定需要驚人的武功或刺殺手段才能擁有。廚師出生的易牙「殺子以饗君」,就開啟了富有聯想的忠君味蕾美學之道。春秋時代,俠士重名,以忠誠、勇決、然諾、俠義確立名聲,在名譽的天平上,生死是非常「輕賤」的。在名譽的宏大歷史背景下,互相割肉而死、而食,是完全可能的。圍繞賢能的辨別之論,提出一個賢能標準就非常必要了。劉向在《新序》中以大量的篇幅提出一系列的忠良之臣和才智之士而加以歌頌,弘演就是劉向心目中的一大「義勇」標準。
讓鶴當將軍的衛懿公
春秋時,衛國是中原北部第一大國,其都城朝歌(現為河南淇縣)曾是商朝的都城,紂王死後,周天子的親戚接管此地,是為衛國。國君叫衛懿公,懿字試圖高標此人的德行,但自封的高尚,根據就是他喜歡養鶴,即所謂「衛懿好鶴而亡國」。他整天與鶴為伴,喪失了進取之志,不理朝政,不問民情。他還讓鶴乘高級豪華的車子,比國家大臣所乘的還要高級,為了養鶴,每年耗費大量資財,引起大臣不滿,百姓怨聲載道。
衛懿公嗜鶴圖
公元前659年,北狄部落侵入國境,衛懿公命軍隊前去抵抗。將士們氣憤地說:「既然鶴享有很高的地位和待遇,現在就讓鶴去打仗吧!」拒戰的真正原因是,衛懿公之父惠公陰謀殺害了太子伋、取得諸侯之位深懷不滿,曾經迫使惠公在外逃亡8年之久。衛懿公的「好鶴」不過是衛國人拒戰的表面原因。
鶴成了替罪之「鶴」,躲在羽毛之下的懿公沒有良策,只好硬著頭皮親自帶兵出征,與狄人大戰於滎澤(河南湯陰之南)。由於軍心渙散,士兵盡棄車仗而逃,懿公被北狄士兵砍為肉泥,士兵還吃了他的肉,但獨獨拋棄了他的一副肝臟。
上戰場的鶴
衛國大臣弘演,當時出使在外,聽說國內有變,急忙趕回來,看見只剩下一副肝臟的懿公痛哭不止。他立即剖開自己的肚腹,用自己的身體為棺,挖出自己的內臟,把懿公的肝裝入腹腔來安葬。這樣一來,弘演因為身裝權力的垃圾,成為了權力的垃圾桶,反而享受到國葬的待遇,並接納了數千年的道德香火,如此流芳千古,有時真會讓後人對權力崇拜產生嚴重幻覺。
衛懿公好鶴亡國
衛懿公是春秋歷史上唯一被人吃掉的國君。在弘演披肝瀝膽的參與下,上演了一幕「身體政治」的殘酷戲劇,帝王的肝臟,是忠孝的接力棒,成為了衡量忠臣的試金石。我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敵手把衛懿公幾乎都吃掉了,唯獨忽略了他的肝臟?這於情於理都講不通。《水滸傳》當中就多次把「心肝」作為豪俠們的醒酒湯。
衛懿公愛鶴最後眾叛親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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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第272期 葛筱強:筆記人間,還需至情——蔣藍《至情筆記》閱讀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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