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的大「慈」與大「悲」
著名國畫大師徐悲鴻曾有一方自用印「大慈大悲」,這方印看似十分普通,而且單從印文上來說,易於讓人誤以為它與佛家有關,其實不然。這方「大慈大悲」印隱藏了一個非常凄美的故事,讀完後,一定會讓你潸然淚下。
大慈大悲(徐悲鴻自用印)
有人曾這樣比喻:
如果說徐悲鴻的情感歷程是一棵大樹,那他身邊的女人就是這樹上的花朵。廖靜文是樹上的那一朵,蔣碧微是樹下的那一朵。
1930—1940這漫漫10年,就是中間盛放的那朵瑰麗之花,卻鮮為人知。而這朵瑰麗之花就是孫多慈。徐悲鴻還曾專門刻了一方「大慈大悲」印章,將兩人的名字嵌在裡邊,一起用「金石」來見證他們之間的愛情。
愛情的萌芽
「慈」與「悲」相識在 1930年的秋天。那一年,18歲的孫多慈投考國立中央大學文學院,遺憾的是,由於各種原因並未考上,落榜了!
因為從小喜愛畫畫,所以她父親找到自己的好友宗白華,通過介紹,她便轉投到當時已經名震天下的徐悲鴻門下,成為國立中央大學藝術系的旁聽生。
當時的徐悲鴻對這個旁聽生並不重視,也無需重視。因為徐悲鴻曾對孫多慈說:「西畫和國畫路子不一樣。以後再說吧,也許能學得出來。」
是呀!當時在徐悲鴻的眼裡,孫多慈也只是個「也許能學得出來」,無需傾注太多精力的,站在角落裡的旁聽生而已。
徐悲鴻為孫多慈畫的肖像素描
連徐悲鴻本人也沒有想到,學畫三個月的孫多慈就讓他刮目相看,徐悲鴻甚至親自出手為孫多慈畫了一幅肖像素描,並題字:「慈學畫三月,智慧絕倫,敏妙之才,吾所罕見。」
後來,徐悲鴻不再「冷落」這個旁聽生了,而是開始帶著孫多慈一起去踏青,一起去寫生。
就這樣,徐悲鴻與孫多慈開始越走越近,並相互吸引。張建初先生曾在《孫多慈與徐悲鴻愛情畫傳》里說,徐悲鴻為孫多慈畫的肖像素描花費了一周時間。
您沒看錯,一個美術教授,還是名震天下的徐悲鴻,畫一張普通的素描居然花了一個星期……
不止於此,在1930年11月底,徐悲鴻的好友舒新城來拜訪他,回旅館給女朋友劉濟群寫了一封信 :「昨天徐悲鴻約我去其家閑談,適見其正在為某女畫像,看其行動,似正在走入戀愛之途。」
可見,在這個時候,愛情的種子已經開始生根萌芽了……再後來,徐悲鴻與孫多慈的感情漸漸升溫,以致最後雙方都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
1934年10月22日,剛剛從國外回來的徐悲鴻,為彌補20個月來對學生授課的欠缺,親自帶著學生到天目山、黃山去遠遊寫生。
天目山寫生
就在這個時候,「慈悲」二人一時衝動,竟做出了一些過分親密的動作——一吻定情。孫多慈還在天目山挑了兩顆最大最飽滿的紅豆,滿懷深情地送給了徐悲鴻,而徐悲鴻也心有靈犀,回去後就找匠人將紅豆嵌到戒指里,並鐫刻「慈悲」二字,慈是孫多慈,悲是徐悲鴻。
原配的反擊
但是,「慈悲」二人在一吻定情後,在紅豆傳情後,似乎快忘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曾為了愛情,毅然決然與徐悲鴻私奔東渡日本的蔣碧薇。
其實,在「慈悲」還沒有陷入無法自拔的境地時,徐悲鴻在信中還有一絲絲掙扎的,他曾給蔣碧薇寫了一封信,信中這樣說道:「你要是再不回來,我恐怕要愛上別人了!」
蔣碧薇
多麼直白的坦誠!聽到丈夫這樣的一番言語,換做誰也怕是坐不住了。可徐悲鴻接到蔣碧微立即返回南京的電報時,卻又暗生悔意,「太太明日入都,從此天下多事。」
事實確實如此,蔣碧微回到南京不久,便發生了奪畫事件。1931年,蔣碧薇在徐悲鴻的畫室看到了一幅名為《台城月夜》的畫。據蔣碧薇晚年的回憶,這幅畫是這樣的:
「畫面是徐先生和孫多慈,雙雙地在一座高崗上,徐先生悠然席地而坐,孫多慈伺立一旁,項間有一條紗巾,正在隨風飄揚,天際一輪明月……」
最後,蔣碧薇帶走了這幅《台城月夜》,甚至乾脆把它放在家中客廳最顯眼的位置!這樣,就使徐悲鴻進進出出,都在家人的注視下,每天看著自己和自己的女學生,讓他極度尷尬!
徐悲鴻的神經到底不如蔣碧薇的堅韌,終於在這樣心照不宣的暗戰面前敗下陣來。在之後的某個日子裡,徐悲鴻黯然將畫面上那對男女一點點颳去——從此,《台城月夜》不復在人間。
南京台城(徐悲鴻畫)
除了奪畫事件,蔣碧薇還做出了憤怒的反擊,開始了她的婚姻保衛戰!對此,蔣碧薇做了以下四個步驟(源自網路)。
一:讓人到教室的黑板上寫羞辱孫多慈的話語,到女生宿舍公然警告, 在畫室里拿著尖刀威脅,這把孫多慈嚇得不輕。
二:找到學校的領導,要求干預徐悲鴻和孫多慈兩人的事,搞得徐悲鴻很是尷尬。
三:佔據輿論,博得同情。
四:寫信給孫多慈的家人,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女兒,好好做人。
蔣碧薇成功了嗎?看結果是成功了的。甚至於她讓「慈悲」二人輸的一敗塗地,1935 年夏天,孫多慈從國立中央大學藝術專修科畢業,徐悲鴻本想送她出國留學,又是蔣碧薇從中作梗,將孫多慈的留學夢破碎了。
無果的答案
出國留學的事情讓徐悲鴻很是憤怒,讓自己在孫多慈面前丟了臉,以至於他憤憤的說:「弟月前竭全力為彼謀中比庚款,結果為內子暗中破壞,憤恨無極。」
說好的出國留學呢?泡湯了……孫多慈也是極其的失落。
其實,在「慈悲」之間橫亘的阻礙,除了蔣碧薇,還有孫多慈的父親孫傳瑗。他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兒與一個有婦之夫產生任何的瓜葛,成為萬人口中的「小三」。
就這樣,帶著失落,也懷著對父母的孝順,孫多慈黯然回到安慶教書,她暗下決心要獨立,要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甚至和徐悲鴻約定不再有書信往來,要求十年的時間和空間來成長,也擺脫對他的依賴。
佳人已去,跟蔣碧薇的關係也日趨緊張,徐悲鴻也乾脆一走了之,遠赴廣西桂林。
可是,三個多月之後,孫多慈難耐相思之苦。她在安慶皖江公園又採摘了紅豆,裝進信封,寄給老師。徐悲鴻接到紅豆,百感交集,揮筆賦詩。
「燕子磯頭嘆水逝,秦淮艷跡已消沉;荒寒剩有台城路,水月雙清萬古情。」
抗戰爆發後,孫多慈一家流徙到長沙避難,徐悲鴻奔赴長沙與孫多慈見面,後又將她全家接到桂林。在桂林,兩個人常與山水相伴,去灕江寫生,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
位於桂林陽朔的徐悲鴻故居
但是,孫多慈一直希望徐悲鴻能夠給自己一個答案的,一個確切的答案。於是徐悲鴻1938年7月在《廣西日報》上刊出了一則與蔣碧薇脫離同居關係的啟事:
「徐悲鴻啟事:鄙人與蔣碧微女士久已脫離同居關係,彼在社會上的一切事業概由其個人負責。特此聲明。」
徐悲鴻以為這樣就能贏得未來老丈人的歡心,讓老丈人看到自己對孫多慈的真心,同意他倆在一起。但是,孫多慈的父親依然堅決反對,全家離開桂林,去了浙江麗水。
在「慈悲」分手的那個夜晚,他們攜手漫步桂林街頭,以為還有屬於他們的明天。但戰爭紛亂,世事難料,明天只能是個未知數。至少在當時,他們不知道,那個夜晚,是他們愛情故事的最後一頁。
後來的後來,孫多慈任教於浙江麗水的一所中學,而飽受輿論爭議、身心俱疲的徐悲鴻也應邀去印度講學,一去就是四五年。「慈悲」二人從此勞燕分飛。
泥土的思念
不論是當時的孫多慈還是現在的人兒啊!在面對感情與現實問題交織的時候,或許都會有這樣一個疑問:什麼才是最安穩的選擇?什麼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在「慈悲」分開的那段時間,孫多慈的父母開始為自己女兒謀劃著人生大事,因為徐悲鴻是指望不上了,更何況他們本就不會同意。
孫多慈(齊白石刻)
所以,在多人的牽線下,孫多慈認識了時任浙江省教育廳廳長的許紹棣。又在父親的安排下,孫多慈在「父母之命」下嫁給了已經年屆40,且有兩個孩子的許紹棣。
其實,在這之前,孫多慈就與許紹棣有一些接觸,她甚至主動在與徐悲鴻的往來信件中提到許紹棣。似乎想以這樣隱晦的方式讓徐悲鴻有一些危機感。
可是危機終究變成了現實,1942年,徐悲鴻從國外歸來,知曉了孫多慈嫁作他人婦的事,內心是十分的痛苦,更何況嫁的人還是徐悲鴻口中通緝過魯迅的黨棍文人。
儘管孫多慈與許紹棣婚後不怎麼滿意,但許紹棣畢竟也是忙前忙後,悉心照顧她們一家人。在那個戰火紛飛的亂世中,許紹棣是個可以依靠的臂膀,他做到了徐悲鴻做不到的事情。
孫多慈嫁給許紹棣後,被聘為英士大學講師,成為國立杭州藝專副教授。1947年在上海舉辦展覽,1949年遷居台灣,1951年在台北、香港舉辦個展。
後來,孫多慈又前往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當研究生,去法國國立美術學院從事研究。回台灣後,在台灣師範大學任教授,還在 1957年獲台灣教育部美術類金像獎,最後擔任該校藝術學院院長。可謂一時風光!
但,對於與許紹棣的婚姻,孫多慈的表妹陸漢民曾問起過她:
「表姐,你對婚姻滿意嗎?」「滿什麼意啊,能有什麼辦法呢?」
「那你還想著徐先生?」她嘆一口氣:「唉,這是一輩子的事情啊!」
其實,孫多慈也一直在平衡著自己的內心。1946年,孫多慈聽說徐悲鴻娶了廖靜文時,便畫了一幅紅梅圖道賀,在畫上題詞「倚翠竹,總是無言;傲流水,空山自甘寂寞」。後來,徐悲鴻在梅枝上補了一隻沒有開口的喜鵲,欲說還休……
紅梅圖(孫多慈 徐悲鴻畫)
更為讓人觸動的是,據孫多慈的好友吳健雄回憶說,1953年9月26日,孫多慈在聽聞徐悲鴻去世時,當場就昏厥了,後來還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了三天,甚至還為徐悲鴻戴了三年孝。
有人說,孫多慈一生都鬱鬱寡歡。在1975年,她因乳腺癌去世。時任丈夫許紹棣把她的作品掛滿了整個屋子,企圖回憶起兩人在一起的美好,一直想等她。但孫多慈至死都放不下那段感情。她的朋友都說,「她老想徐悲鴻,心裡老是覺得愧疚。」
孫多慈是一直思念著徐悲鴻的,思念《台城月夜》,思念「大慈大悲」印章,思念傳情的紅豆,思念天目山的一吻定情,思念那些年泥土的味道……
有人說,孫多慈的愛不遺餘力,退出的時候乾乾淨淨,懷念的時候沉默無聲,這樣的表達,反而是更有質地和力量。也有人說,孫多慈的愛太過感性,缺少對愛的勇氣,對於愛的表達始終是畏畏縮縮。
但不管怎樣,徐悲鴻是愛孫多慈的,至少曾經愛過。正如徐悲鴻最喜歡的那方「大慈大悲」印章所表達的,「大慈大悲」,大愛無邊,大愛無涯,大愛無時。這也是徐悲鴻對孫多慈最直接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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