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歲這一年我經歷了什麼
01
年後春初,一個尋常的夜晚,我躺在溫暖的被窩裡,刷刷微博看看視頻熬到了12點。12點零五分,我打開了學信網考研成績查詢通道,打開了屬於我的頁面,匆匆略過了各科分數,「88名」多麼吉利又諷刺的數字。
我刷的關上了頁面,強制自己睡去。這只是一場夢,一場關於毀滅的夢,夢醒之後就會好的,就像之前的噩夢一樣。
第二天醒來,望著天花板,沒有再次打開手機,我徑直走向我姐的房間。她迫不及待地問我「怎麼樣」我搖搖頭回答失敗了。她問我「那你打算怎麼辦?」我不知道,一片空白。我嘗試跟以前在寒風中背書的自己對話,「你打算怎麼辦」,她看了我一眼,低頭又埋入一本叫「新聞學理論」的書中。
照常去電信上班,人事經理關懷的過來問我結果如何,她想知道我會不會結束實習期之後繼續來上班。我坦白我失敗了,看看能不能調劑吧。
調劑的過程漫長又痛苦,就連上海體育學院也沒有給我肯定的答覆。
那個時候,娜娜還在我身邊。我還保持著絕對的樂觀,帶她去看了一次民謠春晚。在42樓的露天吧台,安來寧帶著我們面對繁華的上海夜景朗誦海子的詩。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間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我一邊熱淚盈眶,一邊決定「這輩子我都要跟自己喜歡的一切事物在一起,哪怕窮困潦倒。」
我開始投簡歷,上海大大小小的媒體都投遍了,只要跟媒體、記者、編輯擦邊的工作只要有迴音都會去面試。當然大部分是沒有迴音的,少數媒體同意我去面試,第一句話都是問「你一個學工程的,為什麼要做新聞媒體這個行業?」
「我……可能是瘋魔了。」沒有其他原因 。
那時候的我,實力沒有多少,內心卻驕傲的不行。高不成低不就,媒體本身就是一個很難生存的職業,我還在選擇優劣。有一次,接到一家雜誌社的面試通知,我搭乘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到達一個居民樓,來到一個昏暗的房間面前,猶豫再三,我選擇了撤退。
心高氣傲的我,想做一名真正的記者。那時候,看到新聞聯播里在現場播報的記者都會熱血澎湃的哭泣。我轉變了策略,開始往全國範圍的電視台和報社投簡歷,遠到海南,西藏,完全忽視大部分招聘要求上「211學校中文、新聞學專業本科以上。」
當然都石沉大海。直到我無意間打開四川日報的招聘官網,看到通過第一輪審核的名單上赫然列著我的名字,系統顯示通過的人員請按時參加二試。我歡呼雀躍的截屏發到我的家人的群里,並迅速買了去成都的機票。
我已經開始計劃以後在四川生活的美夢,然而就在我出發的前幾天,我微信上收到了媽媽發來的幾條長達60秒的語音,裡面全都是她嚎啕大哭的聲音,沒有說一個字。她不理解我,為什麼要離開他們離開我姐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
我蜷縮在被窩裡,用力的抽泣了幾聲,然後刪掉了最新消息,獨自一個人去了四川。
在成都的一家技術學院,我和數千名考生踏入了考場。新聞理論的知識進行很順利,然後是本地新聞類,成都機場是中國第幾個國際機場等等本地新聞讓我猝不及防。我絕望的走出考場,此時成都的夕陽正燦爛無比,我想要觸碰卻追隨不到,它照射不到我的臉上。
落寞而歸,爸媽又來勸我「你能不能放棄你該死的夢想,不可能的實現的好么」
戲謔的是,齊魯晚報在煙台的融媒體平台成立,讓我去面試。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去吧,最後一博。
青梅竹馬的表哥陪我去面試,他在門口給我提著高跟鞋,我進去見面試官之前才換上。面試出奇的順利,在我回去的火車上,接到了面試官的電話「你可以來實習了,三個月沒有工資,有老記者帶著跑地方線」「那最後一定會留下么?有編製么?」「不一定。」長久以來,我第一次崩潰,在火車上痛哭。
與此同時,我姐和姐夫託人幫我在上海謀得一份很不錯的國企面試機會。經過姐姐和姐夫耐心的面試培訓,我順利通過了三輪面試。面對一份優秀資源的平台和穩定優越的環境,我動搖了。我開始說服自己「你的所謂的夢想可能就是一場夢,不如就換個方向,會活的更好」。
02
我決定不再折磨自己。在春末夏初,簽訂了第一份勞務合同。
反而覺得輕鬆了好多,回大學烏托邦去享受最後一份自由吧。我返回了校園,開始兵荒馬亂的論文答辯,然後火速的跟友人告別,去downtown看最後一次演出,擁抱愛過的男孩,喝的酩酊大醉。還進行了一次說走就走的畢業旅行,在廣闊的大西北,在廣袤的沙漠腹地,柴旦木盆地,雅丹魔鬼城留下了我的足跡。
印象中畢業答辯老師還問我「你不是立志要從事新聞行業么?」我還嘴硬說永遠不會放棄。
不敢仔細追憶我的大學生活,本專業的老師應該都不怎麼認識我。這幾年我不是混跡在學生會記者團,就是混跡在單車協會,或者逃課去看livehouse演出。除了舍友跟本專業的同學也沒有什麼交集,即使在臨走的那一刻,來送我的也是我有很多愧疚的單車協會成員。轟轟烈烈的大學生活就在一剎那間結束了,沒有參加畢業典禮,沒有親手接過畢業證書,沒有跟同班同學相擁而泣,結束的那一刻我還以為就是暫時的離別,哪敢想永不相見。
沒過幾天,我就開始正式踏入社會。不成熟,不圓滑,不細心,不努力,陸陸續續我的與生俱來的問題展現。我甚至沒有辦法去改變別人對我的看法。大多數人比我優秀也比我努力,沒有辦法否認,我只是找不到該努力的點和方向。
初來魔都,除了我姐,沒有任何可以說話的朋友。周末惶惶度日,想出去認識新朋友,想出去逛街,獨自一個人總也邁不開腳步。天生沒心沒肺的我表面上風輕雲淡嘻嘻哈哈,內心難免有些落寞。
每天早上醒來,我都安慰自己,你可以的,今天一天很快就會過去的。對待瑣碎的工作,想要完美的處理,但是總也做不到滿意。嘗試跟優秀的人學習,但是越來越變得不像自己。我陷入一個不斷地自我否定的怪圈,越不自信越犯錯,越犯錯越不自信。
我又犯錯了。一個整修工程出了問題,我接到施工方的電話,被一通謾罵,我好言勸他「老闆你消消氣」,掛了電話又接到肇事者的電話,一通無理取鬧,被一陣諷刺。
我氣到發抖,跑到洗手間捂著嘴默默流淚。崩潰,憤怒,自卑各種情緒像一隻洪水猛獸席捲了我,想逃,我打開手機飛速的買了一張去廈門的機票,承受不住了,乾脆扔掉好了。
情緒的洪流逐漸褪去,我又陷入無限的自責。自責自己為什麼什麼事情都處理不好,自責自己為什麼沒有活成別人期待的樣子,自責自己懦弱,幼稚。平靜的把票退掉,第二天還是來現場監工,陪著笑臉讓工人好好工作。
那個時候的我,生活被一片迷霧籠罩著。看不清楚方向,腳下的路不知道通往何方。我擠在擁擠的人潮里,被裹挾著蹣跚向前走,我想努力的向前跑,衝出這個迷霧,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衝出去之後又該去哪裡。
直到去參加一個陌生人的聚會,我遇到了各式各樣的年輕人過著各式各樣的生活,他們的生活也充斥著迷茫,但是他們還在努力的掙扎。我突然覺得不願意做出改變的自己像個可憐的蛀蟲。
我決定,開始做一個用文字記錄別人故事表達自己情緒的人。
與此同時,第一份工作終於在我的懈怠,不斷的犯錯,不斷的讓人失望中搖搖欲墜。我甚至不清楚我到底該不該去抓住,讓人失望的挫敗感讓我無法在心理上原諒自己。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一開始就錯了。
我又重新想起了一年的自己,那個時候進入最後衝刺的階段了吧,有人會問我「如果你考不上怎麼辦?」我總會裝作輕鬆的樣子「那就拚命找工作,能進媒體就去,進不去就再考一年。」
簽了離職證明之後,心理唯一過不去的坎,就是該怎麼跟爸媽解釋。我能猜測到我媽肯定會又崩潰大哭,她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像我這樣一直都不聽話的孩子,讓她始終揪心的過活著。我沒有辦法面對父母,也沒有決定以後到底走什麼樣的路。
我再次選擇了逃避。我想出去看看其他年輕人到底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03
一個人,一個行李箱,一張飛昆明的單程機票,我又上路了。第一天在昆明遇見了在緬甸禪修三個月歸來的女孩,她告訴我她的痛苦來源於她一直對自己的不滿意,禪修讓她學會了原諒自己。在大理,我遇見了一路走一路唱的小迪,小豪兩兄弟,他們堅定告訴我,他們一定會繼續彈琴唱歌,哪怕窮困潦倒。
在撿人青旅,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總會聚在一起,聽著小迪和小豪彈琴唱歌喝著啤酒聊著人生,再來幾局狼人殺到深夜,叫一波夜宵,再次拿起酒瓶,喝到醉醺醺,然後每個人開始訴說自己的故事。每個人獨自出來旅行的目的不同,年輕藝術家出來填充乾涸的靈感源泉,失戀的人出來療傷,更多的人像我一樣,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來遠方看看有沒有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
大理是像是一個遺世獨立的世外桃源,在這裡所有的煩惱都會被燦爛的陽光,翠綠的蒼山,湛藍的洱海驅散掉了。一度想留下來,把每天聽到的故事記錄下來,用文字養活自己。有這個想法的時候,也笑了下自己,我有什麼資格說能用文字養活自己呢。
跟隨者小迪小豪一起離開了大理,一路去了束河、瀘沽湖,跟他們在一起,總是被他們自由的氣息感染到,原來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是這麼的快活。與他們分開的時候,感覺理想和現實正在剝離,我又回到了我平淡的生活,屬於我的快活在哪裡?
在香格里拉,巍峨壯麗梅里雪山矗立在我眼前,敬畏、觸動、興奮、自卑各種情緒再次湧現,我問我自己,你有沒有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實話說「沒有,但是我好像知道我想要的東西在哪條路上了。」
在我回家準備跟我媽解釋的前一天,我媽從我姐口中知道了始末。她帶著哭腔抽泣的打電話問我「是不是真的?」我只能承認。「你這個孩子,回來吧,注意安全。」她比我想像的堅毅平靜多了。
回家之後,我跟爸媽達成了約定「三年,如果三年我沒有達到我想要的高度,我就回家,老老實實考公務員或者老師。」
再一次,來到了上海。我加入了一家創投媒體,正式成為一名媒體人。第一天坐將近一個小時地鐵上的時候還是很崩潰的。太想證明自己了,第一次寫文章來來回回修改了好多次,帶我的主編耐心的把我提交的文章用紅色的字體詳細的做了批註。他跟我說「你很優秀,你要相信自己。」太久沒有得到這樣的鼓勵,我對此甘之如飴。
一篇文章的誕生需要付出大量精力去採訪別人,收集資料。但是工作的內容僅此一樣,如何寫好一篇文章是我工作所要思考的唯一因素,這樣簡單的工作內容,簡單的工作關係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自由。在感興趣的領域徜徉行走,汲取知識,讓我清清楚楚感受到整個人都是活著的感覺。
前天上午,主編接近11點還沒有來,我還在猜測他可能去採訪了怎麼沒帶我。突然發現,他桌子上的書一本都不見了,包括他最喜歡的人物雜誌。人事告訴我他昨晚辦理的離職,我覺得不可思議,昨天我們還在談論新聞,之前他還問我為什麼喜歡柴靜,他說他想為創投的媒體人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我看著他空空蕩蕩的桌子,獨自嘆息,不知所措。見他的桌子上留了個袋子,朝向我的那一面上寫著「從這裡,再次開始夢想」
此時的我坐在陽台上,烈烈寒風逐漸吹醒了我的知覺,打了一聲噴嚏,看看時間已過了凌晨1點。窗外的夜晚被上海的霓虹相稱的略顯黯淡,不見一絲星光,我又想起了瀘沽湖那滿是繁星的夜晚,我裹著棉被看著小豪在零度左右的天氣里彈吉他。現在的我也體會到了一些他那般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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