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愛情都是一樣的,無論它發生在異性或同性之間——《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那是80年代的義大利北部小鎮,夏日的陽光洗亮了灼熱的空氣,阿爾卑斯山下的樹林繁華喧囂。17歲的Elio和24歲的Oliver就在這用鋼琴曲雕刻出的夏日時光中經歷了一場刻骨銘心卻短暫的初戀。而在這仲夏夜之夢中,隱匿著他們所有關於愛的秘密……
「指尖相碰,最隱晦的示愛」
在那個蟲鳴陣陣的夏夜,他們終將一切坦白。清瘦的少年攔住戀人的肩膀,半嗔半怨道,「你為什麼不早點暗示我?」
但他不知道,在沙灘排球的賽場上,Oliver幫助他按摩肩膀時指尖與肌膚的觸感,撩撥著記憶的神經。多年以後,他極力追憶那微妙的感覺,卻渾然不知他本能的害羞與躲避讓他錯過了愛最初的訊號。
Elio留了鼻血,在全家人的午餐桌上,在他的面前。
他匆匆忙忙躲進櫥櫃下的角落,尷尬到不知所措,但Oliver卻緊隨其後,安慰似的坐在少年身邊,抬起他纖細的小腿,按摩了他的腳。
陽光灑滿的午後,他們相約去游泳。在雪山最澄澈聖潔的融水中,少年用他的小腿試探性地勾住了戀人的小腿,他們像兩隻靈動的魚兒,在浮光中盡情嬉戲。彷彿《巴爾扎克與小裁縫》中阿明和小裁縫裸身躍入水中,在水中偷換的淋漓盡致與歡樂。彷彿回歸到母體,回歸到人最原始的狀態,在自然的庇護下為愛瘋狂。熱戀中的人往往都對水情有獨鍾,因為唯有澄澈靈動的水,可以洗去人間煙火的脂粉氣與媚俗,回歸愛最原始的模樣,最原始的感動。
腳,是身體的一部分,是行走探索世界的基石,是本片中愛與欲的化身。如同《阿黛爾的生活》中阿黛爾微啟和不停咀嚼著的朱唇,如同《莫里斯》中穿發而過的手,亦如同藏匿著少年秘密的那個熟透了的桃子。「食色性也」,用熱戀中的人的視角發現了美,讓「愛」生活化,讓人感同身受。從身體伊始,到靈魂相擁。十指相碰最隱晦的示愛,是深埋在心中的秘密。
「平平淡淡的相愛,烏托邦式的美好」
沒有跌宕起伏的戲劇衝突,沒有痛徹心扉的生死離別,簡簡單單的故事,平平淡淡的生活,兩個文藝青年相愛了,又相散了。劇情由一桌又一桌的早午餐,一次又一次的旅行約會,一曲又一曲的鋼琴連接起來,就像是一個少年一本秘密的日記,平平淡淡,卻又藏匿著青春期總有的幻想與憧憬,藏匿著對世界與愛懵懂又朦朧的認識。思考著「我該愛你,還是死去?」他年再翻開,未免覺得幼稚,但又懷念著那份遺失的美好。
在那個烏托邦世界中,沒有人間煙火與無休止的壓力煩惱,行色匆匆的行人與流言蜚語,只有故意談錯的樂章,午夜露台上的幽會,街頭和陌生人共舞,在家中掛著墨索里尼畫像,卻會毫不猶豫為路人取水的老奶奶,在羅馬街頭深深的擁抱,在山林中呼喚著對方追逐嬉戲。只會在永恆與虛無間,在八十年代中與義大利某處,為愛沉默。愛一個人,原來可以這麼不顧一切……
電影用水彩畫般的配色和迷幻靈動的配樂,細膩,唯美地勾勒出了完美的試聽質感。「縱然愛的渴望終有一天會消逝,但索性還有愛的秘密永留心間。」
「它不是一部LGBT電影,是兩個男孩的成長」
不知何時,「泛政治化」和「政治正確」已經成了LGBT電影的代名詞,彷彿不賣苦情就不屬於LGBT主題電影。而《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則另闢蹊徑,再次以簡單取勝。從相識,到試探,到分離,沒有大悲大喜,簡簡單單,甚至在車站離別,沒有相擁而泣哭天搶地。就是少年穿著愛人的襯衫,瘦小的身子襯得襯衫愈發寬大。鏡頭定格在了少年的背影,強裝著成熟與無所謂,卻在目睹火車漸行漸遠後情緒徹底崩潰,欲語淚先流。他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回到最溫暖的避風港。
「那個吻和你的襯衫,是我從你那裡得到的一切。」不同於《斷背山》的襯衫絕戀,五年後偶然的電話相遇,我們見證了Elio的成長。他沒有釋懷,也無法釋懷,他只得再次呼喚Oliver的名字,縱使對方只有一聲回應,縱使對方即將走入婚姻的殿堂。他獃獃地坐在火爐邊,一會微笑,一會沉默,一會嚴肅。他在火爐邊經歷了整個夏天,因為他知道,他的一生中,還會有經歷更多這樣的夏天。
「如何過你的一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只要記住,上天賜予我們的心靈和身體只有一次,而在你領悟之前,你的心已經疲憊不堪了。至於你的身體,沒人願意再看它一眼,更沒有人願意接近,現在,你充滿了悲傷,痛苦,別讓這些痛苦消失,也別喪失你感受到的快樂。」
父親在最後為Elio給予了忠告,我羨慕Elio有如此開明的家庭環境,如此有遠見的父親。得以讓他學會在失落中成長,學會珍惜最簡單純粹的單純,而不是就此沉淪。這超越性別的愛與惺惺相惜,以其普適性,終究會被一生珍惜。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Elio和Oliver的分離,不僅僅是因為未成熟的花蕾總易過早凋謝,而是浪漫主義與現實主義的衝突。無論是原著小說結局的他日相逢「重頭來過」,還是電影在音樂中的長鏡頭,感傷與感動並存,「甜茶」蒂莫西?柴拉梅都完美地天然去雕飾了Elio的單純與成長。或許我從未奢望與你常相廝守,但我知道我自己深愛著你,你也深愛著我,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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