諧趣殿 蔡瀾：鳥籠

一大早去金魚市場。已深秋，天亮得遲，路邊小販亮著盞小燈，還是看不見塑料袋中的小魚，必須客人拿手電筒照個清楚。

養魚這種興趣豐儉由人，買尾清道夫魚，放入魚缸吃污漬，才不過幾塊錢。另一邊的那尾龍吐珠，問一問價，魚吐的是珠，我吐的是舌頭。

天已發亮，走到附近的雀仔街。以為還早，沒甚麼人，但見養鳥客已群集在一起，各抬著個鳥籠，無去處吧？從前還可以到上海街那間老茶樓飲茶，把鳥籠掛在細樑上，一面欣賞啼聲，一面喝杯濃普洱。現在不行。不是生意沒人做，而是衛生局下了一道命令，不準茶客提鳥籠進食，怕有傳染病。

鳥的品種無數，關在籠里的畫眉，眼上的那道白紋，近觀粗粗糙糙，並不整齊。遠望之下，有數十年化妝經驗的女士，都比不上牠。

鸚鵡的腳上鎖著鐵鏈，牠為甚麼不會學人類大叫：「我要自由！」

了哥更有語言天才，每次看到牠，都想起以唱歌為職業的人，學甚麼國家的歌詞都學得很像，但意思一點不懂，也不會喊自由萬歲吧？

蠕蠕動著的那些小蟲是養來被人養的鳥兒吃的，養鳥也可以成為生意，養蟲也可以成為生意。飼料之中，還有蟋蟀。店主把牠的胸膛從中剖開，五花大綁地掛在鳥籠中，讓被人家關在籠的鳥兒吃牠的內臟。

眼看的一切，並不愉快。欣賞的反而是鳥籠，形形色色的古董，現代人已經沒有這種手藝和閑情去做了。掛在細竹上的飲水瓷杯和飼料小缸，更是精巧得令人愛不釋手。

下定決心買一個，不為養鳥。放入一顆赤裸的燈泡，照出美麗的影子。是的，鳥籠是一個很好的燈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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