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了她唯一的精神寄託 母親送我出家

（圖片作者：葉序 圖片系配圖，與文章無關）

讀過一篇令我感動很久的美文,題目是《傻娘》。大致的內容是在一個村莊里,有一位痴呆的流浪女,因為缺衣少食被一個農夫娶進了門,十個月後生下一男嬰。因為她是傻子,所以這戶農家不讓她與孩子見面。兩個月後,竟將她趕出了家門,趕得很遠很遠。

就這樣七年過去了,痴女思念兒子,最終竟找回了村莊,又找到了這戶農家。眾人十分驚訝,痴女的手指指著那孩子,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呼喚著愛兒。絕情的農夫順手舉起地上的木棍,衝上去粗暴地在痴女身上亂打,嚷道:「滾遠些,這裡哪有你的兒子!」痴女忍著驟雨般的虐打,流著淚,口中一直念叨著:「我的孩子,孩子……」農夫無論怎樣罵她,打她,拖她,始終趕不走痴女,無奈只能讓她住下來,安排簡單的農活讓她做。由於痴女很笨,常常完不成農活,所以也沒有少挨打。

時光荏苒,痴女的兒子上了初中,因為寄宿學校,一周只能回來一次。痴女念子心切。每天都會去看兒子,手裡還提著一籃子,裡面放著幾隻桃子。看著兒子啃桃子,她心滿意足。兒子吃完就問。

「媽,這桃子哪來的?」

痴女笑著回答:「山上摘的,好吃不?」

「好甜,下次還想吃。」兒子不滿足地回答道。

「那我明天再去摘。」痴女非常興奮。

三天後的一個清晨。農夫跑到學校,焦急地問兒子:「你媽這兩天來過沒?」

「沒有......"

父子倆奔出學校,開始盲無目標地找尋痴女,找了一天,始終沒有線索。兒子忽然反應過來,是不是摘桃子出事了,兩人急忙爬到山頭——三棵桃樹!父子倆剎時愣住了。

桃樹的樹枝有明顯的折斷痕迹,斷枝上幾片殘碎的破布隨風盪起。

樹下是一隻破布鞋和一隻籃子,籃子里有幾隻桃子。

樹邊便是險峻的山崖......

讀完這篇文章,我的眼眶不禁濕了,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自己那位孤獨的母親。

我的父親是商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事業也算成功,然而也沾上不少社會劣習。自然,母親與父親分居了。母親為了我用單薄瘦弱的肩膀,撐起了這個殘缺的家。父親每月會寄一筆可觀的生活費給我們,卻被母親強硬地回絕了。

有人說:「家裡只要還有女人在,這個家就不會散。」

2002年,我出家前夕,母親默默地幫我收拾衣物,沒有說話。我則在一旁靜靜地看書。收拾完衣物,母親一人下樓洗東西去了,接著我聽到輕輕地哭泣聲。我貓在門邊,向樓下望去,只見母親扶著水池,一手拿毛巾捂著臉,身子微微抽摘著。丈夫的背叛,獨子的離去,對她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曾經的一個幸福完整的家現在只剩下她一個女人了,孤獨凄涼湧上我的心頭......

父親離去後,我曾經是她唯一的寄託,而在她什麼都沒有了。她絕望了……悲泣聲更大了,她用抽搐的手擰開水龍頭,讓自來水的嘩嘩聲響掩蓋她悲傷的抽泣聲。

我回到書桌前,低著頭,心裡一陣酸痛,眼濕了。約十分鐘後,母親上樓了,用她一貫平淡的口吻說:「不早了,睡吧,明天我送你走。「我一驚——欽佩母親的堅強!我明白,她一定是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才做出了艱難的決定,面對這殘酷的現實,畢竟,母親能送兒子出家,從古至今能有幾位?

火車上,母子倆沒有說話,覺得十七個小時的車程過得很快。到了寺廟,辦完手續,知客師父領我進了掛單房,母親跟在後面東看看西望望。等知客師父走後,母親悄悄對我說:「鄉下比不上城市,這裡衛生條件差,山上很冷,潮氣又重,你看,還要種地,你從小到大都沒有干過什麼活,還是回上海吧!」母親不想放棄任何能使我回家的理由,但母親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回絕。

第二天,母親要回上海了,她是含著淚走的,我再次貓在牆角,目送著她瘦小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我不能與她道別,否則我會把持不住自己的。

感謝我的母親,為了支持我做出的決定,放棄了她唯一的精神寄託。

今年（2007年——編輯注）過完年我回家了,母親老了;但還是像當年一樣,為我忙前忙後。

我彷彿又看到了那位為兒子摘桃子而墜落山崖的母親。

（作者：中國佛學院棲霞山分院第十一屆學僧）

編輯丨 明月責編丨法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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