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事件續：霍文哲實名再質疑，李紅良最新回應

知識 01-20

編者按

1月18日早間，本刊發表《「千人計劃」專家舉報武大「長江學者」論文涉嫌造假》後引發廣泛關注。武漢大學和被質疑的李紅良教授團隊迅速響應，在當天晚上通過武漢大學官方微博連續發布相關聲明（詳見文末）。與此同時，武大新聞發言人李霄鵾在接受《中國科學報》採訪時首次披露上述報道中選擇匿名的舉報人H系武漢大學「千人計劃」學者霍文哲。

1月19日，霍文哲本人同意實名出現在《知識分子》報道中。並就武大的相關聲明發表進一步質疑（詳見文末）。與此同時，《知識分子》就霍的質疑請李紅良進一步回應，1月20日上午11時許，李紅良回應稱「李紅良團隊希望以學術方式解決學術爭議，網路媒體文章並不是解決學術問題的合理方式。我團隊已盡到科學工作者的義務向社會做出基於科學事實的、充分有效的回應。」

需要說明的是，《知識分子》在此前一直與霍文哲教授、李紅良教授保持溝通，給予同等的發表意見的權利和機會。這是《知識分子》一貫堅持的原則，允許和鼓勵各方面發表不同的意見，但《知識分子》徵求意見的過程不需要被發表意見方所規定。

《知識分子》秉承科學精神所必不可少的批判性，遵循科學界常規：科學是可以批評、可以質疑，包括公開批評和公開質疑。《知識分子》給各方面不同意見提供平台。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楊振寧先生在《知識分子》發表意見時也樹立了公平公正的榜樣，對持不同意見的學者與其進行的理性討論，並未有任何意見。沒有任何中國科研工作者享有超出科學界規範的特權，壟斷批評或禁止批評的權利，而應該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這是《知識分子》同仁願意與中國科學界共同建立的現代科學文化。

撰文 | 葉無言

責編 | 李曉明

「我現在同意實名出現了」。1月19日，武漢大學「千人計劃」特聘教授霍文哲向《知識分子》表示。

在本刊1月18日《「千人計劃」專家舉報武大「長江學者」論文涉嫌造假》的報道中為何選擇不用實名，霍文哲此前曾解釋說，希望把問題更多聚焦在和實驗相關的證據材料上，避免轉移大眾和學術界的視線。

舉報人H真實姓名系霍文哲，武漢大學基礎醫學院教授，病毒學國家重點實驗室教授，博導，國家「千人計劃」入選者，美國天普大學醫學院病理和實驗醫學系終身正教授，解剖及細胞生物學系正教授。（據武漢大學官網）

武大官微發布的《武漢大學學術委員會聲明》提到，此前於2017年4月28日第一次接到匿名舉報，隨即啟動內部調查，並於2017年12月18日責成武漢大學人民醫院組織包括三位院士在內的五名專家進行鑒定。專家組當時認定的調查結論為，「三個課題中關於非人靈長類動物實驗的數據不存在偽造科研數據的行為。」

針對1月18日網路上出現的相關質疑，武漢大學學術委員會表示將再次組織專家進行鑒定和評判。學術委員會評價結論將公開發布。

同時，該官微中發布了武漢大學李紅良教授團隊的聲明（一）（二）（三）（詳見文末長圖），公開了兩篇論文的猴實驗關鍵節點流程並作了註解；對猴實驗為期30周和32周進行了說明；對發表文章中實驗用猴數量進行了說明。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聲明沒有提供相應的原始記錄。從該聲明看，有幾處關鍵的實驗環節在舉報人霍文哲先前提供的據信來自李紅良實驗室的《肝臟代謝猴模型的建立與應用實驗時間表》（簡稱「實驗時間表」）以及其它舉報材料中沒有出現，而此刻顯示在了李紅良團隊發表的新的聲明中。

其一，也是最關鍵的一點，2016年3月17日至26日在為期10天的時間內據稱進行了50隻食蟹猴的肝組織開腹活檢，並進行了32隻猴子的肝臟門靜脈注射AAV8。具體來說，12隻注射了AAV8-GFP；10隻注射了AAV8-CFLAR(S1)，10隻注射了AAV8-TMBIM1。

其二，在2016年4月18日至21日，為了檢測表達效率，進行了50隻食蟹猴肝組織穿刺活檢。

其三，在8月9日至10日，為了評價病毒治療效果，進行了50隻食蟹猴的肝組織穿刺活檢，而且作為20周猴實驗周期的結束，此番收集的數據作為了9月9日和10月2日投稿的數據來源。

此外，在2016年9月9日和10月2日兩篇文章投稿後，在10月18日至20日進行了病毒治療效果評價，完成了30周的實驗，並進行了CFLAR文章第一次回修，更新了數據；在10月25日至29日進行了病毒治療效果評價，完成了32周的實驗，並進行了TMBIM1文章第一次回修，更新了數據。

以上這些都是新出現的信息。

另外，有一些信息此前出現在霍文哲舉報材料中而此番得到了李紅良團隊的確認，如2016年5月6日進行了50隻猴子的外周靜脈AAV8的注射；而且此前不甚明了的該實驗的目的也有了說法，是為了「保證AAV8所攜帶基因的穩定表達」。此外，李紅良團隊也確認猴子到達武漢大學模式動物研究所的時間為3月2日，在3月2日至16日進行了為期2周的環境適應後實驗開始。

不過，也有一些信息是出現在舉報人霍文哲提供的材料中，而在李紅良團隊的聲明中並沒有相關說明。比如，在此前霍文哲提供的「實驗時間表」中，8月3日，4日，10日，11日分別進行了一隻猴子（AAV-REC組的40號猴，AAV-GFP組的8號猴，AAV-GFP組的23號猴，AAV-Segement組的50號猴）的「腹腔注射，肝臟取樣」。此外，霍文哲還拿出這四天每天的詳細的《猴實驗手術記錄》（另外還有1，2日兩天的預實驗記錄，雖然也是肝臟門靜脈注射，但注射的為生理鹽水）作為進一步的證據。

綜合以上的信息，此前無法確認的論文中準確的0周的時間點，在此次李紅良團隊的回應中有了新的明確的說法——0周指的是從3月17日至26日，32隻猴子進行了開腹肝臟門靜脈的AAV8注射。而對於舉報人霍文哲提供的8月3日，4日，10日，11日進行了四隻猴的肝臟門靜脈AAV8注射的實驗流程，李紅良團隊的回應中完全沒有這方面的信息，目前尚無法確認8月初的這些開腹肝臟門靜脈AAV8注射實驗到底有沒有出現過。

在李紅良團隊在武漢大學官方微博上連發聲明進行回應後，《知識分子》也聯繫到了霍文哲，他對此作了進一步質疑，現全文照貼如下（編者註：紅色字體及標黃部分均為霍文哲本人標註）。

1. 李（編者註：此處系指李紅良）提供的時間點解釋（文章投出後, 根據審稿人建議又加了10周或12周的實驗周期）不符合科學實驗設計的常識，更不符合實驗動物倫理的要求，尤其是大動物（猴子）實驗。根據實驗動物倫理的要求，所有的動物實驗項目必須經過動物實驗使用倫理委員會批准。被批准的項目要嚴格按照申請的內容執行（包括動物實驗周期），實驗結束後，動物不能被繼續使用或再用於其他實驗，除非重新提交動物實驗申請，獲倫理委員會審批通過。而且將設計好的20周猴實驗周期改為30周（C文）或者32周（T文）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因為這意味著要把20周所有猴實驗結果重做一遍！也就是說把他第一次投稿中有關猴實驗的結果全部推翻重來，單26隻猴的肝活檢，制病理片，染色，閱片，分析等就是巨大的工作量。還沒有包括其他多項血淸學檢查工作。

2. 根據李提供的審稿人2的評語：「appreciating that the high fat feeding period may have been too short for this occur」（喂高脂20周的時間太短, 非酒精性肝脂肪病變還未發生）。我們不清楚的是，李為什麼在猴肝臟還沒出現NASH的第20周就匆忙投稿了。

3. 李提供的審稿人2的評語只有一句，且沒有顯示審稿人回復的具體時間。李應該提供所有審稿人的完整審稿意見及收到審稿意見的時間，這對判斷他所說的最終時間點（C文30周, T文32周）有重要的作用。

4. 李在《兩篇論文猴實驗原始記錄關鍵時間節點流程》具體說明中陳述，50隻猴於3月17日至3月26日開腹進行了肝門靜脈注射。由於給50隻猴手術的周期長達10天, 導致整個實驗周期仍存在前後不一致和實驗條件不等同的問題。所以，李應提供有開腹肝門靜脈手術者簽名的原始實驗記錄，包括給每組實驗猴手術的具體日期以及手術細節（如：是否找到了所有猴的肝門靜脈？）。《知識分子》在採訪手術者之一的田松時，他說：「大部分是門靜脈注射的，有少數非常肥胖的猴子，手術方式麻煩，是腸系膜注射的」。因次，非常有必要提供每組實驗猴手術的具體日期以及手術細節（如哪些猴是腸系膜注射的）。這些注射部位的變化沒有在文章里體現出來。此外，由於是開腹手術，猴術後護理十分困難，李還應提供術後護理觀察記錄。

5. 到底是肝門靜脈還是周圍靜脈注射？

《自然醫學》登出的一個更正說明

令人十分詫異的是，C文和T文中都沒有提到2016 年5月6日周圍靜脈注射！更驚訝的是， 2017年4月有人向武大學術委員會投訴C文有作假之嫌，李給《自然醫學》寫信，要求在C文中加上一句：我們不小心把 5月6日周圍靜脈注射一事忘了! （In the version of this article initially published, the authors inadvertently left out information in the Online Methods section regarding a second injection of AAV8-CFLAS(S1) ...）如此重要的有4人簽名的50隻猴的實驗（見文末「猴子（雄性）代謝紊亂模型AAV注射記錄表」）竟然給忘了，2 篇文章里都忘了！自然醫學在C文發表8 個月後，登出了一個簡短更正說明。

6. 李提供的一張「關鍵時間節點流程圖」不能證明他的任何實驗，除非他能提供有實驗人員簽名的原始實驗記錄/手術記錄。令人詫異的是，這個「關鍵時間節點流程圖」中的很多關鍵時間點都沒有在C文和T文的實驗流程圖Fig. 6a中展現（見下圖紅字部分）。如十分重要和關鍵的5月6日周圍靜脈注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