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之後，再無古龍
很久之前，就想為古龍先生寫一篇這樣的文字，但是遲遲沒有動筆，怕的就是自己信筆由韁，抹黑了先生的作品。
但也不必虔誠莊敬、如履薄冰，因為古龍本為浪子，他筆下的人物，也沒有多少好人。
大學畢業之前，我總共讀過兩部世界名著。
一部枯燥的革命大史，叫做《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一部枯燥的野人生存手冊，叫做《魯賓遜漂流記》。
讀過了，忘過了，除了枯燥，我現在竟然什麼也不記得了。
除此之外，我還讀過雜書若干、雜七雜八的武俠小說若干……
這些武俠小說的名字，都挺非主流的，比如《東邪黃藥師前傳》、《西毒歐陽鋒大傳》、《風流南帝》、《九指神丐洪七公》、《奇俠王重陽》、《射鵰英雄前傳》、《古墓誅魔記》、《白眉鷹王殷天正》、《血旗亂江湖》、《風雪第一刀》……
這些書，很多人可能都沒聽過。
也許也有很多人質疑這些書籍是否真的存在，為了證明我並不是信口胡謅，部分書籍有圖為證：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描寫乾坤五絕的書，封面上都要有裸女）
（看好了，這個是射鵰英雄前傳，是前傳，講的是王重陽活著時候的事，王重陽在《射鵰英雄傳》里，就只是個傳說）
（這個《血旗亂江湖》，是在蹭古龍名作《鐵血大旗》的熱度）
這些作者的筆名，我並沒有注意過，很可能都是「金庸新」、「金庸原」、「古龍巨」等人。
作者筆名後面加上一個「著」字，讀起來可就是「金庸新著」、「金庸原著」、「古龍巨著」，這足以顛倒黑白，以假亂真。
這就好比余秋雨寫了《霜冷長河》之後，又有人寫了一本《霜冷長江》。
這就好比村上春樹寫了《挪威的森林》之後，又有人寫了一本《挪威的樹林》。
這就叫偷梁換柱。
買書的人往往眼一花，沒看清楚，就買回來了。
但就是這些不入流的書，最初讓我接觸了武俠小說的世界。
所以我所認為的武俠世界，一直是這樣的：
一定要有個骨骼清奇的少年，一定要有個武藝高強的隱士，一定要有個傾國傾城的少女，一定要有個荒淫暴虐的魔君。
然後呢，剩下的的流程就應該是這樣的：天賦異稟，奇遇不斷，高人傳功，橫掃神州，戰勝魔君，攜美歸隱。
所以之前我一直覺得，武俠小說，屬於庸俗文學。全他娘的夢囈不斷，鬼話連篇。
就像今天絕大多數的網路小說們，屬於浮躁文學。也他娘的是夢囈不斷，鬼話連篇。
這種觀念，直到我讀到古龍先生中後期的小說之後，才得以改觀。
當然，在仔細寫這個之前，不得不承認，古龍小說中，存在明顯的缺點。
其一就是虎頭蛇尾。
比如有很多人物，寫著寫著，就憑空消失、下落不明了。（代表人物比如《武林外史》中的花蕊仙）
我想古龍大概是把他們遺忘了。
其二，就是一些反派人物，古龍前期把他們架設的過於強大。
這樣的人，集智慧、武功、金錢、勢力於一身，簡直就是深不可測、無所不能。
到最後，孱弱的男主角們，完全沒有戰勝這些反派的可能了。
但是，古龍隨後卻以一個近乎荒唐的結局，讓這些反派們謝幕。
這裡面的代表人物，比如上官金虹（《多情劍客無情劍》，這部書，也就是我們俗稱的「小李飛刀」）。
他竟然想破滅小李飛刀「例無虛發」的神話，他竟然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徒手接住李尋歡的飛刀。
簡直就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
再比如快活王（《武林外史》，這部書，可以稱為小李飛刀前傳），他資財萬貫，爪牙眾多，本人更是武功高絕，智慧過人。
男主角沈浪根本鬥不過他，誰承想，縱橫一世的快活王，最終竟被一場無名大火燒死了。
（沈浪公子的概念圖，不要被此圖的文字誤導，沈浪並沒有一個「神州大俠」的外號，這個圖片出自漫畫《古龍群俠傳》，該漫畫腦洞大開，把古龍群俠們的故事，糅合到一起去了）
再比如「老刀把子」（陸小鳳系列《幽靈山莊》中的木道人），他組織了一個龐大的「幽靈山莊」，將天下的亡命之徒收羅其中……
他的劍術，可以力壓「劍神」西門吹雪。他所設下的陰謀，簡直匪夷所思，讓人嘆為觀止。而且在功成之後，木道人可以全身而退，令陸小鳳這一干人空嘆無力回天。
他已經在武功、智慧上完全碾壓男主角陸小鳳。
但是如此梟雄，卻最終沒有能逃出命運的戲弄，他最終被自己女兒失手誤殺……
其三，也是最不能容忍的：古龍經常寫書寫到一半，卷著書商的錢就跑了。
錢一到手，後面的故事，他自然就不寫了。
書商為了出版，只好一邊咒罵著古龍，一邊找人代筆。
那些代筆的寫手，學藝不精，又急於求成，經常會寫的男主角一拳打的瀑布倒流（《名劍風流》）……
（摘自《名劍風流》中被代筆的片段。看到沒，代筆寫手居然寫出了這三個字：我的天！！！）
我每次看到這種壯觀的場面，就會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動畫片《聖鬥士》里的紫龍。
紫龍在廬山瀑布之前用了一招「廬山升龍霸」，就把廬山大瀑布打的倒流了起來。
這實在是很讓人倒胃口的。
但是你看書的時候，要懂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關注的內容不一樣，自然得到的結果也不一樣。
好在，古龍書中的精華不少。你甚至可以從中提煉萃取，得出很多人生道理來。
比如，傅紅雪（《天涯明月刀》，這部書，可以稱為小李飛刀後傳）的刀很快，通常都是秒殺對手。
有句很經典、很簡練的打鬥描寫，就是用來形容傅紅雪的，那個句子就是「刀光一閃，人頭落地」。
傅紅雪，你憑什麼這麼拽？
（吳岱融版傅紅雪，最符合原著中傅紅雪的形象：一個面相陰鬱、且患有羊癲瘋的跛子）
因為傅紅雪少年的時候，就在烈日下、在寒風中，苦練拔刀劈砍這個動作，數百萬次。
所以傅紅雪一刀劈出，無論速度、力量還是角度，都是最完美的。
這就叫勤學苦練，精益求精，所以傅紅雪就可以這麼拽。
比如西門吹雪（《陸小鳳傳奇》），他為什麼能成為劍神？
（李銘順版西門吹雪，人物氣質比較符合原著）
因為他將拔劍殺人當做了一件神聖而美麗的事，他覺得對手血花在他劍下綻開，那一瞬間的燦爛輝煌，是沒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他將自己的生命，都奉獻給了這件事。
這就叫以興趣為驅動、以事業心去看待自己的職業，相對而言就更容易成就大業。
比如方寶玉（《浣花洗劍錄》）為何可以屢挫強手，並最終擊敗「東海白衣人」（東瀛第一劍客）。
因為方寶玉的心很靜，所以他會最大程度發掘自己的潛力，而且他會從自然界的萬事萬物中，悟出劍法的真諦。
這就叫萬物有道，人應該學習其道，運用其道。
再比如，燕十三（《三少爺的劍》）儘管擊敗了謝曉峰，但是燕十三的排名為什麼還是在謝曉峰之下？
因為燕十三創造出的第十五劍，雖然擊敗了謝曉峰，但是他無法控制這一劍的威力，以致於他自己也命喪於這一劍下……
（這也是那部叫做《古龍群俠傳》的神奇漫畫，圖為《三少爺的劍》中的燕十三挑戰《圓月彎刀》中的丁鵬，有沒有一種關公戰秦瓊的感覺？）
當一個人無法駕馭自己的能力時，他的這種能力，算不得是一種能力。
只有收放自如的，才是屬於自己的能力……
當然，這都是些最淺顯的道理，古龍的書中還有一些更深刻的道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他的書中，還有很多哲學思想。
一部《七種武器》，其實是一部人生哲學的濃縮。
表面上，《七種武器》講的是碧玉刀、孔雀翎、長生劍、多情環、霸王槍、離別鉤。
實際上它們講的是誠實、信心、笑、仇恨、友情、勇氣。
一部《多情劍客無情劍》，李尋歡貪酒如命、嫉惡如仇、愛友如己、揮金如土、出刀如飛、視死如歸，他的光輝和偉大，至今讓人難以忘懷。
（焦恩俊版李尋歡，人物氣質也比較符合原著形象，已經成了幾個經典角色之一）
還有，風風火火的風四娘（《蕭十一郎》），她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她追求各種各樣的刺激，但是誰能想到，她竟然還是個處女？
還有，誰能去理解秦歌（《大人物》）的寂寞？
到了夜深人靜時，只剩下你一個人，到了那時，你才會懂得什麼叫寂寞。
所以，秦歌才會在三更半夜的時候，一個人跑到破攤子上來喝酒了，因為那裡有很多和他一樣寂寞的同類。
有誰會去體會孟星魂（《流星蝴蝶劍》）的孤獨？
每當他的劍鋒刺入別人的心臟，鮮血沿著劍鋒滴下來的時候，他並不能享受那種令人血脈賁張的刺激，他只覺得痛苦。
但無論多麼深遽、多麼強烈的痛苦，他都得忍受。
因為他是一個殺手，他非殺人不可。要是不殺人，他只能去死，他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所以他狂賭、他酗酒、他嫖娼。在他的生命之中，曾經有過各式各樣的女人，他放縱茫然地活著。
（孟星魂的人物氣質，也符合這個圖片的底色，一個在黑暗中活著的男人）
只有在流星划過天空的那一剎那，他才會像個純真的孩子一樣駐足觀望，因為在他的生命中，很少有別的歡樂。
有誰去認真地聽蕭十一郎唱的歌：「暮春三月，羊歡草長，天寒地凍，問誰飼狼？人心憐羊，狼心獨愴，天心難惻，世情如霜……」
（這個造型，這個表情，這個眼神，很符合原著中蕭十一郎的形象。另外，蕭十一郎之所以取了這麼個名字，是因為他還有十個哥哥姐姐，但是他們都去世了。）
一部《蕭十一郎》，帶給我對狼的感覺，遠勝過十部《狼圖騰》。
多數人只知道可憐羊、同情羊，絕少會有人知道狼的痛苦、狼的寂寞。
多數人只看到狼在吃羊時的殘忍，卻看不到狼忍受著孤獨和飢餓，在冰天雪地中流浪的情況。
多數人都覺得，羊餓了就該吃草，狼餓了，它就該餓死。
這大概就是強者的悲哀吧，多數人只會同情弱者，沒有人會去同情一個強者。
當忠實的僕人釘鞋（《英雄無淚》）戰死在即，他睜開了被鮮血迷濛的雙眼，他對朱猛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是：「報告堂主，小人不能再侍候堂主了，小人要死了。」
又有誰，會為這樣的小人物感動？
古龍的寫法，並不多麼煽情，但是每當看到這裡，心中總是別有一番滋味。
古龍筆下的男主角們，浪子居多。
比起金庸筆下高大上的郭靖、張無忌、蕭峰等人，古龍筆下的男主角們，沒有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高尚情懷，他們只有俠之小者、為友為鄰的一點小情懷。
他們不會兼濟天下，但也不是獨善其身，他們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亦不惜身赴刀山火海。
其實也可以說，古龍筆下的男主角們，幾乎都不是好人。
多數男主角，都有些不良的嗜好。
比如，陸小鳳嫖娼、孟星魂嫖娼、李尋歡嫖娼、謝曉峰嫖娼、郭大路嫖娼（《歡樂英雄》）。
再看看不嫖娼的那些人，趙無忌（《白玉老虎》）劈腿、秦歌好賭、王動（《歡樂英雄》）懶惰。
剩下那幾個無不良嗜好的，性格卻又有各種缺陷：
比如，傅紅雪陰鬱、江小魚（《絕代雙驕》）狡猾、黑豹（《絕不低頭》）陰險、展夢白（《情人箭》）狂躁、元寶（《七星龍王》）好色。
金庸筆下也有些桀驁不馴的男主角們——好像桀驁不馴、玩世不恭已經成了武俠男主角的通用特徵，但是他們和古龍的一比，口味自然要輕很多。
簡直是清湯寡水和芥末辣根的區別。
至於古龍書中的男配角們，則或多或少具有強迫症、性格古怪乖張等各種缺陷。
比如飛大夫（《蕭十一郎》），他住的屋子是個用石塊砌成的墳墓，睡的床就是口棺材。
因為他覺得這樣子最方便，死活都不必再換地方。你看這種人，變不變態？
比如金大帥（《歡樂英雄》），他只用金子做武器，因為他覺得若用金子打人，別人總是想接過來看看，就忘了閃避，所以他容易得手。
比如李大嘴（《絕代雙驕》），他的外號是「不吃人頭」，也就是說他專吃人肉。他其實感覺吃人肉很噁心，但是他強迫自己這麼做，只不過是因為他並沒有多大本事，他這樣做為了讓別人更怕他而已。
（十大惡人中的血手杜殺在訓練小魚兒)
至於那些殘疾人，除了心中充滿愛的花滿樓（《陸小鳳傳奇》中的盲人）和心中充滿義氣的艾天蝠（《大旗英雄傳》中的盲人）之外，剩下的那些，更是身殘志殘，心理極度扭曲的變態。
比如牧羊兒（《風鈴中的刀聲》中的侏儒），他喜歡用帶滿尖刺的鞭子抽打女孩子雪白的皮膚，一定要抽出血痕，一定要抽的皮開肉綻，他才會開懷大笑。
比如陰童子（《銀鉤賭坊》中的陰陽人），別人不喜歡什麼，他偏要去幹什麼，而且他一定要用最殘忍、最噁心的方式去干。
比如土龍子（《浣花洗劍錄》中的聾子），他生性殘暴，尤其最好色，只要見著漂亮的女子一定要上去又親又嗅，亂摸亂抓。
比如天吃星（《名劍風流》中的肥胖症患者），他殘忍暴虐，而且喜怒無常，經常在很高興的情況下突然拿著盤子把人攔腰斬為兩截。
至於古龍筆下的女人們，也沒幾個賢良淑德的，反而是蕩婦和毒婦居多……
淑女幾乎是沒有的，細數起來，也就三個能稱得上淑女，一個衛鳳娘（《白玉老虎》）、一個沈璧君（《蕭十一郎》）、一個水靈光（《大旗英雄傳》）。
（沈璧君絕美圖，另外科普一下，原著中的沈璧君，嫁給連城璧兩年了，而且在認識蕭十一郎的時候，沈碧君已經懷了連城璧的孩子）
還有些女人，出場的時候，都是赤身裸體的。
即使不是赤身裸體，穿的也都是輕、薄、透、露，反正，沒有幾個正經穿衣服的。
比如：
「躺在唐玉旁邊的，竟是個幾乎完全赤裸的絕色美人。」——《白玉老虎》
「網中竟連一條魚都沒有。只有四個人，女人。四個赤裸裸的女人。」——楚留香系列之《蝙蝠傳奇》
「布單下這個女人，竟是完全赤裸的。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美的女人，這麼美的身材，這麼美的臉。」——《碧血洗銀槍》
「她竟是赤裸裸睡在棉被裡，全身上下，沒有一寸衣裳。」——《武林外史》
「慕容九妹就坐在冰上，雙手自腿的外側彎入腿的內側，抱住了腳，食指點著足心，全身竟是赤裸裸的一絲不掛。」——《絕代雙驕》
「溫黛黛踏過滑在地上的紗衣，赤裸著走到鐵中棠面前。」——《大旗英雄傳》
「沈三娘咬著牙，眼眶已發紅，忽然解開了衣襟，衣襟下是赤裸著的。」——《邊城浪子》
「波波的心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這種血和汗的氣息，已感動她靈魂深處。她已忘了自己是完全赤裸的。她已忘了一切。」——《絕不低頭》
「這少女竟是完全赤裸著的。在月色下看來，她的皮膚比緞子還光滑，胸膛……」——《碧玉刀》
「突聽鐵心蘭冷冷道：『這樣的天氣，只令我覺得冷得很……』。她突然走過來，身上竟已是完全赤裸著的。星光，柔和地灑了她全身。」——《絕代雙驕》
「她身子輕輕地扭動，說完了這句話，她身上已只剩下一縷輕紗製成的內衣，霧裡看花，最是銷魂。」——《多情劍客無情劍》
我想說，寫的真他娘的夠活色生香的……我都不敢摘錄太多，怕這篇文字被人舉報了。
（邊城浪子，翠濃絕美圖）
關鍵是，這裡面還有不少是女主角呢，這要是金庸可不會這麼寫，因為讀者會覺得金庸在踐踏美、踐踏小清新。
古龍甚至有幾部書的女主角都是醜八怪。
比如《碧血洗銀槍》里的女主角大婉，丑的讓人看了都打顫，她就像是個手工拙劣的瓷人，入窖時就已燒壞了。
比如《孔雀翎》里的女主角雙雙， 她是個發育不全的畸形兒，而且還是個瞎子。整張臉看起來像是一個拙劣工匠所製造出的一副扭曲變形的美人面具。
再比如的《武林外史》重要的女配角花四姑，她肥胖臃腫，臉上還長了一個很大的瘤子，而且滿頭雜草般的黃髮……
但是因為古龍的書著重寫的是人性，至於上面提到的外貌，全是一些點綴而已，所以看書的時候，也不必介懷。
因為提及的是人性，所以肯定會有善與惡、美與丑、真與假，但是肯定不會有絕對的善與惡、美與丑、真與假。在黑色和白色之間，還有灰色地帶。
所以反派中也有真君子（比如《天涯明月刀》中，那位外號是「上天入地尋小李，一心一意殺葉開」的飛刀手蕭四無），壞人有時候也會讓人同情（比如《流星蝴蝶劍》中的高老大），好人有時候也讓人覺得來氣（比如《多情劍客無情劍》中的阿飛）。
所以相貌醜陋的花四姑，卻是個很講義氣、很善良的女俠客。
所以古龍筆下第一美女（《多情劍客無情劍》中的林仙兒）也是個蕩婦，她淫蕩放浪、人盡可夫，她利用美色玩弄過的武林豪傑，不計其數。
當然，還有可愛的十大惡人（《絕代雙驕》）。
（十大惡人部分人物合影）
十大惡人，表面上是十一個惡棍（歐陽丁和歐陽當兩個人合成為歐陽兄弟，代表貪婪），但是其實他們分別象徵著人性中的十種陰暗面。
杜殺象徵著殘暴，屠嬌嬌象徵著陰險，哈哈兒象徵著虛偽，李大嘴象徵著虛榮，鐵戰象徵著痴迷，陰九幽象徵著窺私，白開心象徵著陰損，蕭咪咪象徵著色情，軒轅三光象徵著賭博，歐陽兄弟象徵著貪婪……
沒到一定境界、一定閱歷的人，根本寫不出這種人物來。
而且在十大惡人自相殘殺的那一刻，他們人性中的這些陰暗面，全方位地表露了出來。
金庸的書，我不妄加評論，他的書我只看了兩部半。
但我覺得兩部半，足以讓我看出他厚重莊嚴的寫作風格。
這兩部半，一部射鵰英雄傳，一部神鵰俠侶，半部天龍八部。
前兩部，我之所以看，因為那是人們傳說的經典，我覺得，作為常識，我該去看看。
所以我逼著自己讀完了射鵰和神鵰，至於天龍八部，我曾有三次閱讀，每次都是讀到一半，實在是讀不下去了。
我知道天龍八部裡面更深層次的東西是命運的不可抗爭性。
比如虛竹只想做個和尚，卻偏偏做不了和尚。
比如蕭峰只想做個為國為民的漢人英雄，他卻偏偏是個胡人。
比如段延慶只想做個惡貫滿盈的惡人，但是偏偏老來得子、不得不棄惡從善。
比如慕容復一生勵志恢復大燕，偏偏一事無成，最終變成痴呆。
比如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爭風吃醋幾十年，臨死之際卻發現找錯了對手、誤盡了一生。
比如阿朱和蕭峰有緣無分、阿紫和蕭峰有份無緣。
這些人都不想被命運戲弄，卻不得不接受命運的戲弄。
但是金庸的表現形式我並不喜歡，所以我讀這兩部半，就像喝白開水一樣，淡而無味。
至今也沒給我留下多少印象。
還是得感謝古龍這些描寫人性的武俠小說，陪我度過了三年青春時光。
心中有的，或許還是感動、感謝和感恩。
還記得偶有一年去北京，偶逛中關村圖書大廈，偶然聽到兩個營業員談論說古龍的書，她們說：「這些破書該下架了，基本上沒有人買了。」
我聽了之後覺得挺難受，先生的作品真有那麼曲高和寡嗎？大家不去閱讀，也懶得解其意，只是按照傳統武俠的那些套路去誤讀先生的作品，真是焚琴煮鶴，暴殄天物。
金庸可以在晚年的時候，回過頭去修改自己早年那些不成熟的作品，但是先生中年夭折，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去更改他的書了。
寫下這個，或許對先生，是一種感恩，對我自己，是一種功德。
引用蝶舞唱的那首歌：寶劍無情，庄生無夢，為君一舞，化作蝴蝶。
或許古龍之後，再無古龍。
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
（溫瑞安先生紀念古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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