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時期的愛情
「小笨蛋，看完文章要注意別感冒，乖哦。」
最近深圳的流感很嚴重。
幾乎所有醫院的呼吸科都住滿了人。
每個人都希望別人早點好，因為別人好了，自己才能開始接受治療。
很愧疚的是我也在這「擋住別人看病」的人當中。
而拜感冒所賜，我得以看見一些，我們未曾注意過的小事。
01
在我隔壁的，是一個小男孩，大概四五歲的樣子，雖然咳嗽咳得很厲害，但還是活力十足，每天都笑嘻嘻的，也因為他的存在，病房裡沒有那種蕭條和萎靡的氛圍，反而多了些生氣。
但這小男孩也有不活潑的時候，就是打針。
可能這也是小孩子的通病，但這一位好像尤其害怕：護士推著車進來，他沒看見還好，看見小嘴就已經癟上了，兩個小拳頭握得緊緊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護士姐姐，像是要把護士姐姐給瞪走。
但這種氣勢只能維持到護士還在遠處的時候，等到護士和爸爸媽媽捉住他的手腕，立馬眉頭一皺，扭過脖子不敢看自己的手，但又想知道什麼時候被扎，既而眼睛越睜越大，看著那針管刺進自己的胳膊，眼淚就跟著掉下來了。
好在這孩子的媽媽很溫柔，也很會和小孩相處，所以這小男孩雖然怕打針，但卻不太哭鬧，不像別的小孩那麼任性，所以我們一個病房的人都很喜歡他。
後來有一天，來了一個小姑娘。
扎著羊角辮，穿著紅色的連衣裙，她笑靨如花，看著小男孩的眼睛裡簡直藏著星星。
這個即便打針時候也安安靜靜的小男孩發出了驚喜的尖叫。他趴在床上興奮地看著小女孩，然後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的手。
「給你。」我聽見他這樣說。然後看見他把幾顆糖放在了小女孩手心裡。那幾顆糖似乎是前兩天他父親的朋友來探望時候帶來的，聽他媽媽說他很喜歡。
「可是我沒有東西回給你啊。」小女孩拿著糖，對於沒有辦法回禮這件事有點不安。
「沒關係，沒關係。」小男孩有些失落，但還是馬上就高興了起來，「媽媽說我再住兩天就能回去了，到時候我帶你去玩呀。」
小女孩點點頭，「那你要快點好才可以，不然我親親你吧。」
我和小男孩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女孩就捧著小男孩的臉用力地親了上去，真的很用力，因為發出了「波」地一聲。
小男孩捂住臉大叫起來：「你幹嘛，會傳染給你啦。」
小女孩笑眯眯地看著他，臉上紅撲撲的，特別好看：「我不怕。」
看著他們的我，突然覺得生病其實不是那麼糟糕的事情。
02
晚上睡不著跑去樓道裡面遛彎，發現急診室依然燈火通明。
想起來急診室好像有電視，就打算去混個大屏幕看看。
雖然已經接近凌晨，但急診室裡面並不是想像中的空無一人。還有四五個病人還在掛點滴。
有個背對著我的男生一直抬著手，我有點奇怪，就多看了幾眼。
從後面看，那個抬手的姿勢很像是自拍。
這是幹嘛？裝逼前奏嗎？很多人都喜歡拍個打針的手發到朋友圈，然後再加上一句「深夜打針，沒有人疼」之類的話語。
於是我裝成去跟護士要體溫計走到前面，然後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好好觀察了一下。
這時我才發現，打針的不是男生，而是一個縮在他懷裡睡著了的女生。
見我看向他，男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概是為自己的女朋友佔了座位這件事表達歉意。
他抬著的手，是為了給女朋友擋著點正對著他們的日光燈管。
點滴的滴速很慢，全部打完大概需要兩個多小時。
我不知道那個男生已經保持了那個姿勢多久。
只是突然覺得，不那麼想看電視，也不那麼想吃夜宵了。
03
住了兩天之後，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去辦理出院手續。
結果我發現幫我辦理手續的護士還是兩天前的那位。出院的時候看見熟悉的護士總會有些親切感。於是我就跟她打招呼：「又是你上班啊？」
護士接過我的出院單，臉上帶著一個疲倦但又溫和的笑容：「不是，我還沒有下過班。」
我一愣：「還沒下班，你都在這兩天了。」
大概是聽到我態度比較好，這個年輕的護士抬起頭看著我輕輕地嘆了口氣：「沒辦法啊，病人這麼多，我們一個人要護理差不多十個病人，科室人手又不多，怎麼辦，連軸轉唄。」
「您好，您點的美團外賣。」我還想再問，卻被後面的一個聲音打斷了。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外賣小哥，穿著美團的制服，一張臉上風塵僕僕，卻滿滿地都是笑容。
護士也愣住了：「你怎麼來了。」
外賣小哥嘿嘿一笑：「就來看看你，馬上就走。」
「我哪裡有點外賣，你這人真是。」護士嗔怪地說了一句，她戴著口罩看不到表情，但眉間眼角卻一下子全是笑意。
外賣小哥笑得更開心了：「我知道啊，所以我就自己下單自己搶，這樣就能送過來給你啦。」
我識趣地走到旁邊，外賣小哥沖我微微頷首表示感謝，然後把那份看起來很豐盛的外賣放在了那個護士姐姐面前：「你趁熱吃，這兩天你都累壞了，我得趕緊走，這會兒飯點很忙。」
護士姐姐點了點頭。外賣小哥伸出手，猶豫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盔：「我走了。」
「騎慢點。」
「知道了。」
外賣小哥走了。
護士姐姐看了看站在旁邊的我，坐下來繼續給我填出院單。
「這是你男朋友嗎？」我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八卦的心。
「嗯，是我男人。」護士抬起頭，眼睛裡全是笑。
我走出醫院的時候，腦海里依然是護士和外賣小哥的笑。
無論看起來多糟糕，這世界還是很好。
圖 |《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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