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雕塑四十年 學術研討會——黃篤

雕塑四十年 學術研討會——黃篤

謝謝皮道堅先生,我榮幸受邀參加在深圳市當代藝術與城市規劃館主辦的《雕塑四十年-田世信個案研究》和《雕塑四十年-第一回展(2008-2017)》的研討會。也向兩位策展人盛葳和康學如表示祝賀!剛才田世信先生提到不要多談他自己,而是應多討論年輕人的作品,我很理解這樣的意圖。但客觀地講,無論是田世信個案展,還是年輕藝術家群展,我們應把它們放在一個歷史框架中加以審視,像田先生是一個有經歷的人,一個有歷史的人,我們可以這麼說他的作品對過去發生的事情的視覺呈現與年輕藝術家對今天發生的事情的視覺表現既形成了一種對比又構成了一個歷史的連接點。在這個四十年時間跨度範圍中,田先生不僅僅是一個個體藝術家,而且還是存在於歷史發展中的個體。他的個案牽引著怎樣理解過去的歷史與今天的現狀的聯繫與變化。在這個視角來看,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展覽,因為這個展覽讓人能感受到了兩種敘事——宏大敘事與微觀敘事、歷史敘事和個體敘事。

對於這個展覽,前面諸位從事雕塑的藝術家和評論家已對田先生的創作進行了精闢的分析和論述,他們精彩的發言也觸動了我的思緒,即如何去理解和解讀這樣一個藝術家個案。田世信的藝術之路蘊含了複雜而艱辛的過程,其個人經歷了學院(北京藝術學院)教育,畢業後於1964年又到偏僻貴州工作(在中學中任教),逃離了學院的影響,不管是主動逃離,還是被動逃離,這其中涉及一個複雜的社會學或人類學的問題,正如在田世信先生作品中看到的那樣,他的個人命運和美學與貴州少數民族息息相關,這就涉及我們如何理解被稱之為的亞文化,如何理解中心地帶的文化和亞中心地帶的民族文化的關係,其中涉及藝術中的圖像與圖像的相互滲透和影響,但又關係到如何解讀彼此的影響。對於這樣的議題可以做深入研究,這既是現實主義的問題,也是與邊疆民族關係的問題,是很有價值的學術研究,因為這讓我聯想到五十年代的中國開始油畫民族化的實踐,像董希文等畫家的藝術實踐就是把民族風格融入自己的油畫創作。如《哈薩克牧羊女》就是這一典型作品,採用柔和的平塗色塊,加上強烈動感的藍色線條,加之對哈薩克族姑娘牧羊場景的描繪,使這幅畫如同一曲樸素又奔放的民歌。1954年,他隨人民解放軍代表團進藏慰問西藏康藏築路部隊,後創作了《春到西藏》一畫。這一時期畫家的創作不僅在藝術上回應民族文化與主流文化的關係,而且在立場上明確澄清了中國油畫和蘇聯油畫之間的區別。田世信的個案在雕塑方面也是圖像人類學研究的重要例證。這讓我聯想到頗具影響力的兩位學者: 一位是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寫的《想像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他將比較史、歷史社會學、文本分析與人類學融於一體,提出一個解釋民族與民族主義問題的具有革命性的新的理論典範。他具體以研究印尼社會變革與民族主義為開端展開論述。安德森給民族以這樣界定:它是一種想像的政治共同體—並且,它是被想像為本質上有限的,同時也享有主權的共同體。……「想像不是捏造」, 而 是 形 成 任何群體認同所不可或缺的認知過程,因此「想像的共同體」指涉的是一種社會心理學上的「社會事實」。安德森將民族、民族屬性與民族主義視為一種「特殊的文化的人造物」,將民族定義為「一種想像的政治共同體」。他認為「想像的共同體」的形成主要取決於以下因素:宗教信仰的領土化、古典王朝家族的衰微、時間觀念的改變、資本主義與印刷術之間的交互作用、國家方言的發展等。在安德森看來,想像的共同體主要指的是心理的認同感。「想像的共同體」不是虛構的共同體,而是一種與歷史文化變遷相關,是一種根植於人類深層意識的心理的建構——思想、記憶和認同。另外一本書是法國人馬塞爾·莫斯(Marcel Mauss)寫的《禮物》,這本書研究的是贈禮和回贈的義務,社會組織形態,權力秩序,經濟關係及交換關係等。所以,我想對田先生作品的圖像解讀可以通過人類學方法展開,這種方法不能脫離對圖像本身的分析,因為圖像蘊含的意義——符號象徵、生活方式、民族習俗、生存境遇、交往方式、生產模式、經濟交換。在這個展覽中,田先生呈現的豐富文獻也是其整體性的組成部分。可以從眾多速寫、素描和雕塑中就能領略到特定時代和地域文化的特性。當然,他的後期創作似乎有所轉向——從關注邊緣地帶的少數民族形象轉向對權力的解讀以及對文人精神的表現。有時候我也會反思一些藝術現象,如大家所知的義大利「超前衛主義」的藝術主張,在語言上提出了回歸傳統,即回歸到繪畫、素描;在文化上追溯歷史與傳統,轉向文藝復興和之前的古羅馬、中世紀、地方性以及他者的文化,強調對它們的吸收、融合和轉化。如此以來發展出了一個新的藝術語言和風格。然而,為什麼他們能從這一角度出發,從原始和歷史中找到了新的藝術動力。為什麼他們這麼做就會獲得認同?而我們創作出符合中國社會和文化語境的作品為什麼沒有引起足夠的關注呢?這是值得我們思考的一個文化現象。當然,這其中肯定涉及很複雜的藝術系統,諸如藝術生產與藝術消費、藝術中心和藝術支配話語等問題。如何從全球化角度理解今天的亞文化狀態?我的意思是少數民族文化作為一個重要課題,也是值得深層次思考和分析文化關係和話語關係。這應該是美術學研究的一個重要方向。所以,這個展覽本身就具有啟發性的案例。我認為,聯繫到「超前衛主義」,田先生個案作為一個藝術史寫作的對象,是一個令人值得思考的文化批判議題,不僅涉及中國當代藝術的寫作,還會關聯到如何看待變化的全球化中的話語、文化關係及藝術秩序。

在我看來,田世信的個案展由這樣四個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以藝術家表現他生活於貴州時期的少數民族創作。第二部分是表現中國文人精神的雕塑,他選擇從古代到現代的重要文人形象,體現出藝術家對中國文化中文人精神的尊重和頌揚。第三部分作品則是對權力的剖析。在《王者之尊》群雕中,田先生的主題取材於毛澤東的詞《沁園春·雪》,詞中流露出毛澤東的歷史豪情和雄心壯志,溢於言表地點評歷代帝王。田先生採用雕塑的方式塑造了毛主席詞中所提的五位王者,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元太祖,加上詞作者毛澤東共六人。在這一組陳列於展廳四周作品中,五位歷史人物以實體雕塑呈現,唯獨毛澤東雕塑空缺,而是以刻字牆上的毛主席著名的詞《沁園春·雪》所替代。雖然不知其具體原由,但這種採用詩句文字的方式更符合當代藝術的觀念,也更加含蓄,給人留下更多想像空間。其實,在現代藝術系譜中,雖然語言或文字是非物質性的東西,但它也被看作是觀念和形式表現的媒介之一。著名美國藝術家勞倫斯·威納(Lawrence Weiner)就認為語言(文字)就是雕塑的媒介,即通過語言即可表述意義。因此,語言被藝術家作為創作的材料,而以文字所具有質感立體地表現人與物、物與物相對於人的關係。而另一位觀念藝術家河原溫(On Kawara)的創作則採用每天寫數字的語言方式。這樣的作品看上去平淡而毫無意義,實則蘊涵了深層的意義。倘若仔細想想,時間數字也就意味著每天發生的大小事都與時間有關,或者說這些大小事件都伴隨或依附於時間之中——生與死,時間與速度、生產與效率、可視與不可視(事件)等。所以說語言文字負載了非同尋常的觀念意義。在這個意義上,田先生對這一組作品進行了頗具詩性的處理和呈現,在實與虛、圖與詩對比中,像中國畫中留白的美學那樣給人留下更多的想像和思考空間。第四個部分關注的是對身體的表現和分析。因為身體本身就附著了自然、社會、文化和美學等特別而複雜的內涵和意義。他的雕塑視覺表現力,大家都會心領神會的。這裡就不多贅述。

我想,除了以上的分析,田先生作為一位個體藝術家經歷了過去歲月那麼多苦難和波折——生活境遇、政治運動、社會變革、邊緣地帶,等等。他將個人命運、宏大敘事、亞文化景觀等浸透於自己的雕塑創作之中。他所呈現的豐富而眾多作品,無論是再現現實,還是表現出獨立的批判性,或是表達隱喻的事物,他採用了原始而質樸的語言給以詩性的表現。

接下來我談一談《雕塑四十年-第一回展(2008-2017)》這部分。首先從這個展覽選擇作品和布展看體現兩位策展人盛葳和康學如的嚴肅的學術態度。我們能夠從時間看這部分展選取倒敘的方式。也就是說,這是集合了近十年的年輕藝術家的展覽。從展覽作品形態看,與五、六十年這代的藝術家相比,年輕一代藝術家對雕塑的內涵與外延進行了擴張,呈現觀念和敘事更趨多樣化。在語言上更強調在觀念上對物質的靈活運用和延展,甚至注重非物質的介入和處理,強調作品的語境化等等。在文化上彰顯的是自我體驗的微觀生活,以超越宏大敘事的約束,表現出作品的更細膩性和針對性。但在我看來,他們也是屬於歷史進程中的一個篇章。與過去的藝術相比,他們的作品反映了近十年中國當代藝術的變化。我們從這些參展的年輕藝術家作品中能夠感受到創作思維的活力。他們在對微觀事物的分析中都會對條件或語境給以巧妙觀念處理,比如有藝術家的作品就對物質處理的很聰明,或者說不那麼教條,他們盡量避免與日本和西方的一些藝術的關聯,盡量把那種差異性給拉出來。所以,我覺得在整個展覽上還是給人很多思考的地方。就像康學如剛所講到的,展覽跨度實際上大概十年,就是從2008年到現在的2017年,把這樣一個發展和變化的藝術呈現出來。我覺得這個是一個非常讓人鼓舞的展覽。展覽呈現的年輕一代的藝術充滿活力。我們應給予肯定。客觀說這個展覽還是具有積極的實驗性,集中反映了中國當代藝術的學術狀態。因此,這個展覽從老一代到年輕一代,他們的作品基本上反映了其自覺精神和主體意識。另外,我又說到田世信先生的作品,我注意到一個很微妙的細節,田先生創作了好多譚嗣同肖像,這其中隱含了一個特別有趣的問題是肖像與肖像的重複與差異。我最近寫過一篇短文裡邊就涉及到一個這樣重複與差異的問題,圖像重複與挪用有關,但其中融入了個人主觀性與想像,又超越了挪用自身,這就產生了重複與位移及差異,這實際上揭示了一種文化關係,挪用不在於複製形式,而是在於挖掘歷史圖像與現實景觀的內在意義鏈。像年輕藝術家譚勛的作品則是另一個生動例證,他把一種物質材料處理和轉化成一種抽象的形式。實際上,他也是對物質的挪用,把這種廉價建築材料的彩鋼板處理成一種頗具美感的抽象幾何體,問題不僅在於探討材料本身的意義,而且通過對材料轉換聯繫到今天大家提及社會現實和文化語境。這不由得讓人聯想到觀念藝術家波伊斯著名的行為「我愛美國,美國愛我」。倘若要理解其觀念,我們還是先理解他的行為發生的上下文關係。總之,現在很多的中國年輕藝術家在藝術創作上越來越成熟。最後,我有一點點小的建議,剛才鄭聞也談及了,我這裡只補充一點點。整個年輕藝術家展部分在布展上應多考慮一下作品與作品的關係,作品與空間的關係,作品與觀眾的關係,作品與語境的關係,等等。這樣不僅會激活某些作品的語言,而且以便利於觀眾更深層的理解。我自己談的有點長和多,請見諒!謝謝!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雅昌藝術網 的精彩文章:

TAG:雅昌藝術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