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事業編，再牛也成不了神仙！
文/綠水無憂
綠水無憂是我的閨蜜，她喜歡讀書、寫字、品茶、聽琴，還有收藏書籤。她家的書籤，有整整四大箱，只要看到製作精良卻未曾擁有的書籤，她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買來藏之。每當看那些到她視若珍寶的書籤們，我都為她的夫君感到無比慶幸——幸好娘娘喜歡的是書籤，不是珠寶啊！
前日，看到她寫的「說紅樓戲西遊」系列，文筆歡暢，甚是有趣，遂問她討了來，分享在我的號上，每周一篇，讓我們一起跟隨綠水無憂讀紅樓、品西遊。
——木予
1
在那個書籍匱乏的年代，《西遊記》和《紅樓夢》是國人們關於奇幻與愛情的兩大啟蒙讀物，巧的是，它們都從一塊石頭說起。
我小時候，喜歡的是《西遊記》里的石頭，它不僅孕育了孫悟空，也似乎孕育了我奇幻的童年；長大了，開始喜歡《紅樓夢》里的石頭，它不僅見證了寶黛的愛情，也似乎見證了我們青春的懵懂。其實仔細想想，雖然二者都從石頭開始，可是，石頭與石頭，差別大了去了！
《紅樓夢》里的這塊石頭，從外貌來看，夠大夠雄偉，它「高經十二丈、方經二十四丈」，身世也不平凡，乃女媧親手所煉。可偏偏生不逢時懷才不遇，因無才可去補蒼天而自怨自嘆，日夜悲號，所以落得個「頑石」的稱號。
與《紅樓夢》里的這塊頑石相比，《西遊記》里的這塊石頭小巧了很多，它只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圍圓」。所謂英雄莫論出處，這石頭可沒有自怨自艾，而是「受天真地秀，日精月華，感之既久，遂有通靈之意」。因此，人家終混了個「仙石」的美稱。
《紅樓夢》里無才去補天的頑石，不去想修身煉道，卻動了凡心，要到「那富貴場中、溫柔鄉里受享幾年」，最終被一僧一道化成一塊玉石，究竟到頭一夢，萬境歸空。
《西遊記》里的仙石則感日月精華，孕育了仙胞，化作石猴，石猴受天地孕育之恩，一生下來就拜了四方天地，目光直射得驚動了天上的玉帝。隨後與眾猴在花果山水簾洞里享樂天真，卻還能居安思危，離岸登筏，遠渡重洋去尋師學藝。
《紅樓夢》里的頑石好話說盡，苦求了僧道最終卻只是「親就臭皮囊」，在溫柔富貴鄉里被「聲色貨利所迷」，愧對了「通靈寶玉」之名，連度化它的僧道都說它：「天不拘兮地不羈，心頭無喜亦無悲。卻因鍛煉通靈後，便向人間覓是非。」
《西遊記》里外出尋師問道的石猴，到了人世繁華的南贍部洲，見世人都是名利之徒，便又飄洋過海，不怕狼蟲，不懼虎豹，這番誠意最終打動了菩提祖師，收他為徒。這境界，可比那個通靈寶玉高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呀！
只是可惜的是，學藝歸來的石猴不經意間沾染了太多的煙火氣，它已經不再滿足於享受花果山的嘉年華了，一心要到天上去為官做宰，最終改變了自己的生命軌跡。
所以呀，人最盼望的是走出去，最怕的也是走出去，能永遠不忘初心的，真能有幾個呢？
石猴出去學藝，初衷為的就是求一個長生不老之方，學藝歸來，他已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卻忘了自己的初心。護送唐僧走完十萬八千里，為佛道兩界立下汗馬功勞，最終成為斗戰聖佛的石猴，他還有機會再回到花果山么？或者說，他還願意再回花果山么？
2
悟空是猴子，大家都知道。可是，它是什麼猴呢？石猴？妖猴？潑猴？神猴？……這些叫法可不是隨便亂叫的啊！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當然叫石猴，而孕育這個石猴的石頭可不是一般的石頭，乃是上文提到的，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正當頂上的一塊仙石！
先說東勝神洲，如來說這裡「敬天禮地，心爽氣平」，再說那花果山，書中說「乃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自開清濁而立，鴻蒙判後而成」。在這裡吸收天地之精華而孕育的當然是仙胞！
86版《西遊記》第一集里，猴王出世的鏡頭太經典，搞得我很長時間都以為猴子出世時真的驚天動地。其實，原作中猴子出世很簡單，就是「因見風，化作一個石猴」，不僅沒有驚天地，而且跟一般的猴崽子一樣，學爬學走拜四方。真正驚動天上玉帝的是猴子那兩道金光的眼睛，畢竟是仙石孕育的仙胞，這時候叫他一聲「仙猴」，也不為過。
自帶仙體的猴子，因「食草木飲澗泉，采山花覓樹果」，兩眼金光就熄滅了。自此，它成了肉體凡胎，完全成了一個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石猴了。
後來，學得一身本領回來的猴子成仙得道了，東海龍王和十代冥王當面都叫他「上仙」。可是，去玉帝那裡告狀時，冥王上表明確寫著：「今有花果山水簾洞天產妖猴。」「妖猴」的稱呼第一次就是在這裡出現的。龍王的上表也很有意思，寫著「近因花果山生、水簾洞住妖仙孫悟空者」，龍王使用的字眼是「妖仙」，那麼，這猴兒到底是妖還是仙呢？
更有意思的是，孫悟空跟著太白金星第一次上天見玉帝。
玉帝問：「哪個是妖仙？」
悟空躬身應道：「老孫便是！」
看來，妖，在這裡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是貶義詞，它在這裡應該僅僅是一個表示身份的詞語。
大鬧天宮時猴子與如來鬥法，如來對他說：「若不能打出手掌，你還下界為妖……」原來，在這裡，下界就是妖，上天則為仙。
3
可是，在上界不是閑逛的，必須籍名在籙，受封一個官職，用我們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得進編。
要想進編，沒點後台是搞不定的，你要知道，天上的神仙不僅長生不老，而且是簽終生聘用合同的，五險一金是起碼標準，房貼車貼那太low了，只要進編，玉帝爸爸直接賜府第、發坐騎。更霸氣的是，全家若有一人成仙，家裡的小雞小狗都能跟著升天。但如果進不了編，就算你法力無邊上得了天，那也只能是妖仙。
而妖呢，只能是一種身份的界定，並無褒貶之意，所以，一向走中庸之道的東海老龍王才會叫猴子「妖仙」，猴子也才大大方方地接受「妖仙」的稱號。
按說啊，這猴子運氣挺好的，一上天就進了體制內，雖說弼馬溫職位小了點，可畢竟是進編了呀。再說了，這弼馬溫一職，就相當於我們事業單位的辦公室主任呀，掌管所有的公務車輛，跟領導走動得多方便啊，放在今天，那是擠破腦袋都想得到的位子。把這肥差送給你一個一沒後台二沒顏值的屌絲，按理說，玉帝已經給了這猴兒天大的面子了，可是他還不滿意。所以，玉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朕遣天兵，擒拿此怪」！
「做員工就要聽大boss的話，好好的有編製的神仙你不做，非要下界做妖！真是老闆我不發威，你把我當hellokitty！俗話說，no作no die，做你的妖怪去吧！」
妖怪，就是正常修行過程中走火入魔的妖，升仙基本無望。還有一種情況就是發生意外或者某個方面出現奇怪的變化的妖，比如被投入豬圈裡的豬八戒，以及那萬箭穿心而怪化的沙僧。這下，猴子一下就從有編製的仙變成了連身份證都沒有的妖怪了。
跟每一個單位一樣，手下的員工哪些是人才、哪些是慫貨、哪些有裙帶關係，中層幹部們心裡門兒清。所以，猴子到底是不是怪，菩薩、如來都是很清楚的，在降伏猴子的過程中，他們也沒把猴子當妖怪看，一直說他是「妖猴」。
猴子最終加入唐僧取經團，看似是被菩薩收服，其實是沒有選擇的選擇：當年他年輕氣盛，在玉帝這裡丟了工作，沒了編製，連基本的政治權利都被剝奪了。而今如來重金聘請，又許他錦繡前程，猴子又不傻，為什麼不給個台階就下呢？
然並卵，對於老百姓來說，這都沒有意義。五行山下的老百姓只知道「王莽篡漢之時，天降此山，下壓著一個神猴」。因為，在百姓眼裡，只要從上面下來的，那就是有來頭的！
-END-
木予，青年作家，
圖書策劃人、專欄撰稿人。
色而不污，樂而不淫，
聊而不騷，哀而不傷，
調戲世界，舒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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