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絕望讓人心平氣和

2017-04-20 18:16:35發佈於博客中國

中國的古典哲學，把世事人生簡單地歸結為義和利，而我又簡單地把它比附為德賽二先生，一旦人家不喜歡你拿德先生說事，你可以說說賽先生。賽先生版面好用，編、排、發、評，一路無阻。可是我總覺得一件事情沒做，不署名朋友年前的詩，也許指望我的回應，雖然它已經有了迴音，但可能還是希望有我的解破。那麼，這是義呢還是利呢，還有沒有第三條路呢？

周國平說得好，「君子喻以義，小人喻以利。」中國人的人生哲學總是圍繞著義利二字打轉。可是，假如我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呢?

說句實話，義和利，貌似相反，實則相通。「義」要求人獻身抽象的社會實體，「利」驅使人投身世俗的物質利益，兩者都無視人的心靈生活，遮蔽了人的真正的「自我」。「義」教人奉獻，「利」誘人佔有，前者把人生變成一次義務的履行，後者把人生變成一場權利的爭奪，殊不知人生的真價值是超乎義務和權利之外的。這，讓我也明白了，當德賽二先生不幸被抹上了中國特色的萬金油以後，有目共睹的是，下場也和義利二字差不多。

如果說「義」代表一種倫理的人生態度，「利」代表一種功利的人生態度，那麼，周國平說 「情」便代表一種審美的人生態度。以寫作為例，一個人何必要著作等身呢？倘想流芳千古，一首不朽的小詩足矣。倘無此奢求，則只要活得自在即可，寫作，也不過是這活得自在的一種方式罷了。也許這不能算是我的回應，也不能算是我的解破，然而它已經是迴音。朋友，——迴音，可以讓我們暫時兩不孤獨。

其實你這人一點也不孤僻。生活中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是多麼平易近人開朗活潑。有時候，你就是懶，懶得經營一個關係。還有一些時候，就是愛自由，覺得任何一種關係都會束縛自己。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知音難覓。你老覺得自己跟大多數人交往，總是只能拿出自己的一個子集，你很難找到和自己一樣一望無際的人。

我覺得，快樂是可遇不可求的，但是充實是可求而不可遇的。我的快樂很少，當然我也不痛苦。主要是生活稀薄，事件密度非常低。我典型的一天：一個人，走路，電腦，手機，誰跟我接近了都會有高原反應。

有時候也著急。不僅僅是因為有意錯過了親友之間的飯局，不僅僅因為對故事、衝突、枝繁葉茂的生活有天然的嚮往，也因為一個人思想的先鋒性總是通過碰撞來保持的。和政治學博士劉瑜一樣，我也擔心，我老這樣一個人呆著，會不會越來越傻？

但另一些時候，我又驚詫於年歲的老邁，及自己的生命力。在這樣頻繁被封的日子裡，常常僅僅憑著自己跟自己對話，我竟然保持了創造力和戰鬥力，竟然寫博，而且寫得如此飽滿熱情，我又是何等頑強的一株老不死，如果有——老不死這種植物的話。

年少的時候，我覺得孤單是很酷的一件事。長大以後，我覺得孤單是很凄涼的一件事。現在，我覺得孤單不是一件事，雖然它是殘疾的。有時候，人所需要的是真正的絕望。真正的絕望跟痛苦、跟悲傷、跟慘痛都沒有什麼關係，真正的絕望讓人心平氣和。你意識到你不能依靠別人、任何人得到快樂、充實、救贖。那麼，你面對自己，把這種意識貫徹到一言一行當中。

它還不是氣餒，不是得過且過，不是「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這樣的狗屁歌詞，它只是，狗日的命運的歸命運，倒霉的自己的歸自己，這樣一種實事求是的態度。

我想自己終究是幸運的，不僅僅因為那些外在的所得，而且因為上帝給我的頑強和稟賦。它告訴我「渾渾噩噩的生活不值得過」，教我用虛無、驕傲、憤世嫉俗超越那種渾渾噩噩隨波逐流的生活，然後教我用是非感、責任心來超越那點虛無、驕傲、憤世嫉俗。

當羅素說知識、愛、同情心是他生活的動力時，我覺得這個風流成性的老不死簡直就是我的親哥。因為這幸運，我原諒上帝給我的一切挫折、孤單，原諒他給我的敏感、抑鬱和神經質，原諒並不喜歡我的朋友離開我，又讓TA的痛苦在遠方細心地折磨我，甚至原諒他讓我體重降到60公斤，因為他把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質給了我：不氣餒，有召喚，愛自由。

最後說一句，上次讀到一篇調侃西門大官人利用潘金蓮的依附榨取剩餘價值的文章，我貿然覺得自己也是潘金蓮同志，不同處只是不漂亮，更沒有那種風流從上流到下從下流到上的魅力，至於性別問題，管他娘的倒不重要了。

註：本文竊取了哲學家周國平和政治學博士劉瑜的不少原句和文風，估計想來他們不會和我計較。

附朋友的詩：故鄉如夢作者恕不署名2017-02-19

早上醒來的時候

大地的呼吸真切在耳

我挑不出它的毛病

感覺它還是從前

我懷揣玻璃心

能看見自己的旅途擱淺

流水不說船不說風不說

死不能籌劃只能等

早上醒來的時候

可以給歲月寫信

詢問它當初的路口

可有鬼點燈

我把句子切斷了犒勞自己活著

雞叫了多遍

寒冷還在三更

曙光女神提著燈籠等在海上

只欠一個波浪了

我忘記這是什麼年的尾巴

我還留在這裡不走不起

冬天還沒有結束還有一個重要的節氣

為什麼說話這麼困難

表述要這麼多的字眼

我怕你不懂我怕我記不住

說給自己聽啊，盼望天亮

雞叫的這麼努力

只差一步，一莊子的人就要醒來

那時候不想醒的是我

我要把早上醒來的心思摁住

稀里糊塗裝模做樣的過完餘生

評論

吳鴻昌

2017.4.22 19:41:34

於無聲處聽驚雷

吳鴻昌

2017.4.20 19:57:06

沒有思考的生活，即使榮華富貴，也毫無意義。

吳鴻昌

2017.4.20 19:56:05

受益匪淺。

吳鴻昌

2017.4.20 19:55:49

有益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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