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與製作人》：花錢與「紙片人」談戀愛，到底圖個啥？
近日，有人因花巨款在深圳京基100大樓LED大屏幕上滾動播放「李澤言生日快樂」而成為各大網站的頭條新聞。
不僅如此，李澤言和白起、許墨、周棋洛四個當紅流量在近一個月內接連登上熱搜，仔細了解，才知道這四人並非真人，而是乙女向遊戲《戀與製作人》中的四個男主角。
乙女向遊戲以女性為主人公（玩家）、男性為可攻略角色（可攻略男性≥2）的BG戀愛養成遊戲。多以著名的聲優，華麗優美的場景和感人至深的情節博得女性玩家的青睞。
目前，《戀與製作人》已掀起一股熱潮，並在上線當月就進入了中國區iOS下載榜TOP10，App Store 排名已超過《荒野行動》和《王者榮耀》。上線不足一個月時已實現720萬的下載量，日活躍用戶數突破400萬。
不僅如此，玩家為了通過關卡、收集卡片而豪擲千金的消息也頻繁被曝出，女性玩家在該遊戲中花上成百上千元都屬平常，不少玩家會為之消費數萬元甚至更高。相關分析機構基於多方數據推測，《戀與製作人》上線首月所實現的流水或將超過1億元，而月流水或在2億-3億元之間，單日最高流水可在2000萬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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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這款遊戲有什麼魔力？它背後的動因又是什麼？
1、從言情小說到二次元，女性向「完美情人」的變化
《戀與製作人》的玩家中超九成為女性用戶。作為非常擅長女性遊戲的疊紙網路，該公司在推出《戀與製作人》之前，推出過多款換裝類遊戲，如《暖暖換裝物語》、《暖暖環遊世界》、《奇蹟暖暖》均收穫了市場認可。《戀與製作人》延續了他們畫風精良、氛圍浪漫、細節貼心的設計。四位男主角的配音也請來了邊江、阿傑、夏磊、吳磊四位偶像劇男主聲優專業戶，對女性來講可謂是視覺、聽覺的雙重滿足。自然，李澤言、白起、許墨、周棋洛也就成了當下最紅的流量明星。
讓我們回顧一下，這些年「流量」的誕生過程究竟經歷了些什麼？
大致在15年前，當時第一批90後離「佛系」還很遠，當他們還是雞血的中二少年（女）的時候，瓊瑤式的愛情故事已從悲情向的《梅花烙》轉變成喜劇向的《還珠格格》，韓式言情小說中任性的霸道總裁和台灣偶像劇的高富帥成群結隊的大批量湧入內地校園，以漫畫、小說、電視劇等形式根植在大批年輕人們的愛情觀之中。
此後十年內，越來越多的網路寫手出現在晉江、榕樹下、貼吧、論壇中，為懷揣瑪麗蘇少女夢的90後們塑造著她們夢寐以求的愛情模式。在這十年內，誕生了深情多金的律師何以琛（《何以笙簫默》），三生三世愛著同一人的夜華（《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少言寡語的學霸網遊高手肖奈（《微微一笑很傾城》）……他們都是集顏值、才華、深情於一身的完美情人，換句話說：不現實的情人。
何以琛掏出銀行卡的瞬間被認為是最帥的一刻
對於三觀還在逐漸形成階段的年輕人來說，這些完美情人們沒有經過生活錘擊後留下的痕迹，性格中的毛刺幾乎沒有，更談不上現實層面里戀人之間所產生的一切糾葛、背叛、猜疑和誤解。
他們離眼前生活的雞毛蒜皮很遠，離世外桃源的真空世界很近。
反觀今天，那個時代的書本中不現實的情人，正被換算成各大影視IP甚囂塵上，他們的人設完美貼合小說，多金、少言、深情，不食人間煙火。而緊隨其後的，我們想像中小眾化的二次元動漫世界也在網路中暗自膨脹。從日本跨海而來的二次元文化經過了從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開始的積累，以「無形」的力量佔據了更多年輕人們的歡心。
十年前古典畫風的「天涯四美」，和當下動漫畫風的「四大流量」
宅男、宅女與其相對應的少男漫畫（《龍珠》《火影忍者》《犬夜叉》等）和少女漫畫（《魔卡少女櫻》《NANA》《安琪麗可》等）相互伴隨應運而生。新千年之後，網遊和手游日漸成熟，日本動漫自然也不放過這個交融互通的機會，乙女向遊戲（如《戀與製作人》）就是其中一種。
在《戀與製作人》中，玩家可以通過增加與四位男主角的好感度進行模擬戀愛，基於自己的選擇來決定情節的發展，並設置了模擬電話、簡訊、朋友圈等，玩家可以與四位男主角互發簡訊、在對方的朋友圈留言。
《戀與製作人》的撩漢過程
說起來，言情小說與動漫的受眾有其重合點，乙女向遊戲迷又與動漫迷有重合點，也可以說完全不同。對於三種藝術形式的鐵杆受眾來說，它們的代入感和掌控感是呈上升趨勢的。動漫中統一規格的人物形象要比言情世界中獨立言行的主角們更加整齊劃一，而自選行動/語言模式的乙女向遊戲則可以親自操控/攻略男主，玩家擁有絕對的主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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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不具有現實層面的影視受眾統一稱為二次元受眾的話，時下所流行的小鮮肉和大叔兩種極端類型的受追捧也就不難理解了。首先，在形象上他們符合了二次元對顏值的統一標準。其次，不經世俗侵染的小鮮肉和不油膩的成熟大叔，符合了二次元對性格/行為的統一標準。某種程度上，魅力大叔=小鮮肉=完美戀人。只有這類人，才能成為二次元們心中的「流量」。
對於完美情人的想像需求，不僅女人有，男人也有，少女團體應運而生
不要懷疑，二次元們要的就是失真般的脫離現實和扁平化，所謂對人性和生活的探索，恰恰不是他們的菜，演員們貼近生活的演技（大叔顯然用魅力蓋過了演技的痕迹），只能是火上澆油。因為越現實，越反感，越真實，越無感。
2、《戀與製作人》滿足了什麼心理需求？
原本，二次元們有自己的小圈子，窩在自覺安全的小圈子中，隔離自己與現實之間的距離，將自己視為幻想世界其中的一員。而近年來越發年輕向、網路向的影視作品的出現，把這群人推向了風口浪尖，也讓他們推舉出來的偶像一時間達到了萬人空巷的影響力，佔據了現實層面里所有的好資源。影視界的浪潮把原本「蝸居」的他們推到了岸邊，當現實世界與非現實世界坦然相見，無數個非常人能理解的事件就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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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無論他們是現實世界中不諳世事的學生黨，還是混跡江湖、出手闊綽的有錢人，不管面對這個真實殘酷的生活是束手無策，還是遊刃有餘，現實世界總是存在他們所不願面對的一面。於是逃避到遊戲當中，就是再自然而然不過的事了。
《閃光少女》中，身懷才藝的二次元女生們在現實中不善言辭、內向靦腆，面對突如其來的威脅時更顯得驚慌失措。也許是她們無力解決，也許是當現實生活堆積了太多不想面對、不能解決的事件之後，索性一件都不去解決了，從此失去了解決問題的能力。
《閃光少女》中二次元女生的小世界
而當二次元們所推舉出來的偶像一旦與現實產生勾連，比如突然公開戀情/公布結婚，對她們來說則如同背叛。對於依靠粉絲闖蕩演藝圈的流量們來說，對粉絲的尊重/愛護幾乎等同於他們的敬業程度。這就是一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遊戲」。你我達成的戀愛遊戲一般的默契沒了，幻想破碎，連接結束。
於是粉絲和偶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相比於為了不知道何時會拋棄粉絲轉向生活的偶像砸錢，乙女遊戲中的男主不僅對她們「忠貞不二」，還完全隨自己心意來行動。相比於變化多端的外部世界，宛若壺中天地的乙女遊戲更能給她們帶來莫大的心裡安慰。
《戀與製作人》完美實現了對於戀人的可控性，並保證永遠忠實。對此，羅蘭·巴特所寫的一本消解愛情的書——《戀人絮語》中寫道，「熱戀中的自我是一部熱情的機器，拚命製造符號，然後供自己消費。」單方面的戀愛更能杜絕失望與失控，《戀與製作人》就是一個好選擇。
關於人的心理，佛洛依德在精神分析法中還說了很多，但在中國尚且不習慣于思考的太深入，如童年補償心理，怪癖的滿足等等。那麼這種為自己製造的愛情幻覺是否真如洪水猛獸般可怕么，我覺得也未必。
正如勒龐在《烏合之眾》中說，「自從文明誕生以來，群體一直在受幻覺的影響。他們把高大的殿堂、雕像和祭壇獻給製造幻覺的人。無論是以前的宗教幻覺，還是今天的哲學和社會幻覺……我們的藝術、政治和社會思想無不深深地打上它們的烙印。人們有時不惜以巨大的動亂為代價，企圖消滅它們，但最後好像總是要請它們回來。沒有它們，人類似乎就走不出原始的野蠻；沒有它們，人類很快就會回到野蠻之中。這是一些無用的影子，也許是這樣，但我們夢想中的這些產物，卻使各民族創造出了最輝煌的藝術和最偉大的文明……給人類一些希望和幻想吧，否則他們將無以為存。」
《妖貓傳》中似幻非幻的楊貴妃
在內地的娛樂業中，多年來形成的默契是演員就是演戲，歌手就是唱歌，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偶像」。作為中國內地土生土長出來的第一代「養成系」偶像，TFboys的三個成員都在剛剛/即將完成成人禮的階段。而偶像事業早已發展的如火如荼的日韓，早已得出經驗，24歲就是偶像年齡的極限，過了24歲，「偶像」身份就可以退休了。
當第一批90後已經轉為「佛系」，曾經滄海難為水，是否可以理解為，當初渴望完美情人的他們終於迎來了接納生活真相的這一刻。面對不完美的生活，不完美的情人，他們終於可以說一句：好的，都行，沒問題。
在內地大片偶像市場還未開發的當下，乙女遊戲的大肆興起只不過是一個側面。在當下影視圈，演員、偶像和流量正被逐步區分類別之時，第一批流量明星們逐漸偃旗息鼓而再次轉為小眾，也只是時間的問題，等待我們的是娛樂行業更加細分的未來。
玩了兩天《戀與製作人》，氪金十元，聊表誠意。要是十年前，我說不定也會喜歡李澤言。
【文/唐小仙兒】
The End
監 制 | 李星文
主 編 | 楊文山
TAG:二次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