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我們所有的孤獨，都終有所依
今天是2018年1月18日
這是我的第 2 條推送
被你發現了
煮書 《孤獨六講》 蔣勛
我想，這本書在七年前，是救過我命的。
現在的我，懷著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又隔了七年朦朦朧朧的月光回望去，書中的文字和那段時光一樣，免不了黃黃舊舊地帶了些懷念的濾鏡。
那個時候的我正處在——說的俗了點——失戀的痛苦中。
年輕時候的愛情，大多是熱烈而義無反顧的，傾盡所有地愛，於是也傾盡所有地恨。極致的悲歡之後，又要從自己的骨血里將那個人生生地剜去，不疼到痛心徹骨是不可能的；偏偏那個時候我又在準備出國留學，失去了那個人，這件事就顯得更加非做不可了。
我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遇見了這本書：蔣勛筆下的孤獨六種，當時我正經歷著前三種。
一講 殘酷青春里的
情慾孤獨
情慾里的孤獨，就是情無所依、愛而不得，而當時的我，比起其他懷有愛欲卻沒有回應的戰友們還要更慘烈一些，因為我的愛欲是被單方面掐斷、掐死了的。
毫不誇張地說，每一次聽到那個人的消息，我都會渾身為之一顫；而就算沒有他的消息，我也無時無刻不在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朋友們的安慰總是在說：別這樣，不值得，那個人到底哪裡好？然而，我渾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我的回答：
我可以寫出一篇驚世巨作，關於他大笑時嘴巴的形狀、佯怒時眼角那顆痣的動向，關於我們如何可以唱出動聽的和音、曾經如何大聲呼喊彼此的名字，關於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怎樣覺得別無所求、如何深信我們可以就這樣一直走到時間盡頭——然而，我也可以做同樣的事情，關於我如果深刻又確切地知道，他已經成為一扇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為我打開的門。
殘酷青春里的情慾孤獨……蔣勛書中的每一個字都和我共鳴，每一段話都生在我孤枕難眠的夜裡。
二講 眾聲喧嘩卻無人肯聽的
語言孤獨
然而，不論我的內心如何為情慾孤獨所煎熬，我也決心只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沉溺其中；當分開的第一個月結束，我便要振作起來，至少要假裝振作起來，因為我知道沒有人會保持對另一個人的同情超過一個月——更何況，我也並不想要被同情。
最開始的幾天是容易的，假裝快樂真的可以使自己快樂起來，身邊的人也更傾向於相信我是真的快樂了。可這之後呢？我在越來越多的時刻，發現自己不得不面對這樣的快樂謊言，然而身邊的朋友已經投身於另一件悲慘事件中，我想要傾訴卻再也開不了口了。
想要傾訴，卻無人傾聽，甚至在張嘴的瞬間連自己都會覺得矯情、軟弱、陳詞濫調、毫無創意，因為內心的難過其實翻來滾去，可以說的也不過那麼寥寥幾句而已。於是在眾聲喧嘩中，我閉上嘴，體驗到了蔣勛筆下的第二種孤獨。
三講 始於躊躇滿志終於落寞虛無的
革命孤獨
後來，我終於成功調整了心態，將自怨自艾的時間投入到了學習備考中。因為我想要申請的美國院校的專業，和當時正在學習的專業並不一樣，所以我又多修了一門輔修，從此輾轉奔波於兩個不同的校區之間，同時還要學習語言、備考托福，以及準備文書、選擇學校。
事情是多而繁雜的，但因為孤獨我反而更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一團亂麻的問題便突然能有條理地解決了，好幾種不同領域的學習摻雜在一起，卻都有了不錯的成果。後來我不知在什麼地方看見一句話：「成長是孤獨的」，當下突然理解了。
大三大四別人都在找工作，我卻在沒日沒夜的學習備考，最後半年還去做了一段時間的娛記，可以說是非常充實了，其間還加上各種離別聚會，我便沒有來得及體會更多的孤獨。但當我終於一腳踏在芝加哥的地面上，那種熟悉的孤獨感就又攀附在了我的肩上。
人聲鼎沸的國際機場，身邊來來往往膚色各異的遊人歸客，我從來沒有在哪一刻像那時那樣感覺到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孑然一身。我知道新的生活正在打開，我需要去尋找新的志向、新的目標，可是就在那一瞬間，在滿心嘈雜過後，在終於心愿達成、塵埃落定的空白里，我終於發現：我是孤獨的，我是完完全全的孤獨。
接下來的這三種孤獨，就跟我的個人經歷關係不大了，但我相信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可以將這些孤獨投射到自己的故事中。
四講 潛藏於人性內在本質的
暴力孤獨
蔣勛在講暴力孤獨的時候，說了很多社會泛暴力的現象：網路暴力、道德暴力、性暴力……看起來好像他是在說，人性內在的暴力本質，不被普世的道德觀和法律所容忍，而造成的孤獨；但是我更願意將這種暴力孤獨擴大到人的所有慾望，不被自己的理智所容忍而造成的孤獨。
性是人類的本能，很多人卻是羞於談論性的；我又覺得我們對於性的這種態度，也和對愛的態度很像——因為很多人其實也是羞於談論愛的。那種源於內心深處的、最真摯的熱愛和渴望，很多人其實是羞於表達的，因為他們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而至的失去。
於是我們學會從一開始就否認我們有多渴望：越是想要，越是要表現得輕描淡寫；越是在意，越是要表現得毫不在意；這樣一來，如果真的沒能得到，或者最終失去，也可以告訴別人、告訴自己：「我本來也沒有那麼想要」，好像這樣就能保全面子，失去的時候也沒那麼難過了。
然而形形色色的慾望是必然的，失去也是必然的，這種孤獨也是必然的。我們越是標榜自己的理智，越是否認自己的慾望，就越渴望；而越是偷偷摸摸地渴望，就越孤獨；如果試圖去接受自己的慾望，說不定反而可以和真實的自己和解，和孤獨和解。
五講 不可思、不可議的
思維孤獨
思維孤獨，倒不是說自覺比旁人聰明的高處不勝寒，而是一種無法與他人進行同一維度的交流而生出的孤獨。沒有誰比誰更聰明，只有誰與誰不相通。
你有沒有這樣的時候：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愉快地交談，挽著胳膊買菜，一瓶汽水傳好幾個人喝；各種各樣的圈子，你不被理解、不被需要。就好像，你無論如何都跟第二個人講不出晨光中海的模樣，潮氣撲面而來的浪、席捲的風，寂靜拉長的暗黑山路，全只能同自己獨享。
這種孤獨的感覺本身也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所以蔣勛才說這種思維孤獨，是不思議的、不可議的。
當發現自己陷入思維孤獨的時候，我們往往還會生出一絲獨佔這一時刻的竊喜：晨光中的海、撲面而來的風、寂靜拉長的山路，都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有了這種感覺，你就學會了欣賞孤獨。
六講 以愛的名義捆縛與被捆縛的
倫理孤獨
臨出國前，我媽跟我說：幸好我還給你生了個妹妹，不然你出國了，我多寂寞啊……我一開始本來並沒有理解什麼是倫理孤獨，那一瞬間我懂了：倫理孤獨，其實就是自身的孤獨。
如果沒辦法和自己相處甚歡，沒有可以寄情的讀物、事業或其他愛好，人們就會傾向於將感情寄托在他人身上，大部分人會寄托在丈夫、妻子、兒女這些最親密的人身上。
然而現代社會，即便是夫妻、父母子女之間的關係，也不像以前那麼緊密了；在其他國度求學的兒女，在其他城市打拚的丈夫，都不少見。這樣一來，沒辦法跟自己獨處的人，就連倫理寄託都沒有了——這就是倫理孤獨。
可以說，倫理孤獨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然而，和其他的幾種孤獨一樣，越是在孤獨里掙扎，越是想要取得來自親人的回應，我們就會越孤獨。埋怨沒有時間陪伴自己的丈夫，只會讓丈夫越發覺得陪伴是一種束縛；向遠去的子女尋求回應，反而會讓他們更想逃離。
其實，這就是蔣勛在《孤獨六講》中想要說的，也是我從心底里深深感到贊同的：
當你被孤獨感驅使著去尋找遠離孤獨的方法時，會處於一種非常可怕的狀態；因為無法和自己相處的人，也很難和別人相處，無法和別人相處會讓你感覺到巨大的虛無感，會讓你告訴自己：「我是孤獨的，我是孤獨的。」你忘記了，想要快速打破孤獨的動作，正是造成巨大孤獨感的原因。
情慾孤獨、語言孤獨、革命孤獨、暴力孤獨、思維孤獨、以及倫理孤獨——蔣勛把孤獨分為六種，不過其實歸根結底、合而為一都是一種孤獨：自己與自己的孤獨。
假如我們學會與自己和平相處，平靜地接受自己的一切，平靜地接受孤獨、擁抱孤獨，也許我們就會發現：其實孤獨也是美的，孤獨也是一種藝術。
孤獨不是邪惡的，不是我們需要拔劍相向的惡龍；即便是惡龍，那它也是里爾克筆下的惡龍：
我們怎麼能忘卻那各民族原始時都有過的神話呢，惡龍在最緊急的瞬間變成公主的那段神話；也許我們生活中一切的惡龍都是公主們，她們只是靜候著，美麗而勇敢地看一看我們。也許一切恐怖的事物在最深處是無助的，向我們要求救援。
被你發現了
總的來說，我想向任何年齡層的「孤獨患者」推薦這本書。
我們常常把孤獨妖魔化，覺得孤獨可怕。然而越是這樣，就越容易陷入孤獨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因為孤獨是必然的；在根本處，也正是在那最深奧、最重要的事物上我們是無名地孤獨。
向外部尋求孤獨的解藥或許在短期內可行，或許也有幸運的人成功找到另一個人作為孤獨的寄託——這些都是可能的，但我們還有比這大得多的概率做不到。
終極的解藥永遠都只有自己。向自己求援吧，學會與真實的自己和平共處，我們才能真正與孤獨和解。
親愛的，兩個人，一定比一個人，更不孤獨嗎？
文 小腸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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