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多民‖絲路畫廊炳靈寺

最新 01-21

絲路畫廊炳靈寺

2011年5月，甘肅蘭州大學歷史系宗教考古研究所組織了一次考察活動，我應組織者杜斗城教授的邀請參加了這次活動。這次活動重點是考察絲綢之路佛教遺迹，第一站便是炳靈寺石窟。

炳靈寺石窟位於甘肅省永靖縣境內，在距縣城西南方35公里的小積石山大寺溝，石窟面臨黃河，背靠積石山，地處劉家峽水庫上游，參觀須坐船，碼頭邊有石窟簡介：

炳靈寺石窟創建於西秦建弘元年（420年），距今已有1600年歷史，歷經北魏、北周、隋、唐、宋、元、明、清，各朝代相繼開窟造像，從未間斷，且不斷擴大，形成規模宏大的石窟造像群。北魏時為石窟興盛期，明清兩代雖有擴建，但其規模遠不如從前。石窟在明代始稱為炳靈寺，以前的宋代稱靈岩寺，唐代稱興龍寺。「炳靈」是藏語「香巴炳靈」音譯的簡稱，意為十萬彌勒佛。

1961年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在全國眾石窟中它的西秦墨書題記是石窟紀年最早的，考古界公認此題記是我國佛教石窟的斷代標尺，對探索中國佛教石窟藝術的源流和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除敦煌、雲岡、龍門、麥積山四大著名石窟外，炳靈寺石窟也應當屬於全國著名石窟，是絲綢之路上一顆閃放異彩的明珠。

考察團由於人多，隊員們須乘好幾隻小艇，每艇坐三、五人。七、八隻快艇開始劃開明鏡似地水面，濺起水花，一齊朝劉家峽水庫上游飛馳而去。一路碧波蕩漾，飛鷗翩翩；滿目煙波浩渺，水天相映。庫區空氣格外清新，四周風光尤美。考察隊隊友們興緻都很高，未睹寶地，先目光探尋著石窟，在哪裡，有多遠，什麼模樣，怎樣格局，有何奇特……隨著快艇水翼的滑翔，心早已飛到炳靈寺、飛到了大佛旁。

我是第一次來炳靈寺，從未想到參觀一個寺窟還得「跨洋過海」。習慣中的石窟大都是開鑿在什麼石壁或懸崖下，乘車即可到達，如雲岡、敦煌、馬蹄寺、麥積山不都是那樣嗎？難道炳靈寺是王母瑤池，海底龍宮！竟然神秘到藏在深閨難露面！千呼萬喚始出來。

真想著，快艇一個急轉彎，停在了一個碼頭。杜教授一聲喊「佛國到了！」，於是大家棄舟登岸，拾級而上。真是「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撲面山風來，咫尺即仙崖。仰看但見白雲漂浮，岫林起伏；環視身後碧水，眼前丹崖，盡在勝境。杜教授指著前面的溝峽說，「大家看！」只見前面懸崖峭壁上祥雲繚繞，虹霓懸彩，一片紅光中隱約有巨佛閃現……

一路上導遊講解，杜教授補充，給大家先來個開場白。

「炳靈寺石窟分上寺、洞溝、下寺三個區，共存各個朝代洞窟佛龕216個，大小石雕塑像近800身，主要有佛、菩薩、天王、弟子等。石窟主要集中在下寺區，龕窟分布在南北長350米長的西邊崖壁上，上下共分四層，一般從地面到高度30米處開鑿。另有壁畫約900平方米，各種類型的佛塔56座，大型摩崖石刻4方，石碑一通，現建有炳靈寺佛教藝術陳列館，現藏有歷代和藏傳佛教文物400餘件。」

「我們現在已來到下寺區，這裡是石窟造像精華所在區，大家可逐一仔細參觀。」

這裡壁立百丈，危崖摩天，仰頭只會看到窄窄的一條藍天。懸崖下，峭壁上，高高低低的石窟佛洞一字兒排開，彎彎曲曲順溝排進去。大家邊走邊看，看得很仔細。石窟有各種形狀：方形、圓頂形、長方形，穹窿形，高低有別，大小不一。有的深，有的淺。深的光線暗，淺的光線明。深的幾乎看不清佛像面目，淺的則可一覽無餘。深的佛像保存完好，淺的佛像裸露無餘。在外的佛像經長年風吹雨打，致使殘缺不全，但卻顯得更加古樸有致。有些洞單獨開鑿，有些洞好幾個連成一排。有的大洞套小洞，洞洞有佛。有的小洞連大洞，洞洞見像。有的洞門開佛龕，有的洞門造廊柱，千差萬別，各領風騷。有的洞上鋪有棧道，有的洞外嵌有木框，琳琅滿目，千巧百變。多數洞塑一佛二菩薩，個別洞只塑多佛多羅漢。真是花樣百出，美態紛呈。有的素色，有的五色。有的畫菩薩，有的繪飛天，不一而足。真乃斗奇變巧，各呈奇能……長長的石窟畫廊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炳靈寺的雕塑古樸、精鍊，生動、鮮活，相比其他石窟，更有自己特點。如64窟里有一尊菩薩，扭頭彎腰，面含微笑，盡顯少女活潑模樣，其神情笑貌堪與山西大同雲岡華嚴寺著名的露齒微笑菩薩相媲美。

因為參加這次考察的隊員大多是各行各業的專家、學者和藝術家，且都來自五湖四海全國各地，還有就是台灣來的，由華嚴宗高僧海雲繼夢長老帶領的佛教僧人團。因此，大家都覺得這次考察人生難得、平生難遇，都非常珍視，所以時間都抓得緊，觀看還要仔細，生怕漏掉什麼重要的信息資料。我因為是搞繪畫、篆刻的，所以對有關這方面的東西多留心。好長時間了，總是考慮肖形印如何創新，所以選取新題材、新內容。這此炳靈寺考察也覺得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真是寄希望甚厚，期待炳靈寺會賜我以靈感，諸佛給我以啟迪。因此，參觀時不放過任何細小的角落，生怕時間飛快地流逝掉，往往是小跑著到下一個石窟。

有一個石窟，一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在頂面上一塊棋方格中畫有兩個飛天，壁畫雖不大，也很殘老，但人物卻畫得栩栩如生。墨色淡淡，毛筆勾勒。飛天翩翩起舞，輕盈優美。動人的造型，柔美的線條，活潑的神態，集中體現於一幅之中，超然俊逸，已然達到很高的藝術境界。我暗暗叫好，不由得對前人的聰明才智和創造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猛地一想，這不是我渴求要尋找的創作題材嗎！眼前頓時打開了一扇明亮的窗，心也隨之激動得跳起來，一股不可遏制的創作衝動、創作慾望潮湧而來。炳靈寺啊炳靈寺，此番來，我要感恩得到我求之不得的，收穫我意外收穫不到的，真是三生有幸，與佛與飛天有緣！

於是，趕忙用相機調好焦距，從不同角度、不同側面連連拍攝了好多幅，記錄下平常難得一見的好題材。我要創作一批飛天肖形印，要彙集成冊，要編排出版，要巡迴展出，要宣傳弘揚民族文化，為社會提供正能量……當時就產生了這麼多想法。因為炳靈寺靈光對我的特殊照耀啊。炳靈寺給我以創作靈感，炳靈寺給我以創作力量。此番來炳靈寺確實不虛此行。於是在望空一拜之際，彷彿看到飛天仙女正對我呈現出甜蜜笑意，如久違的朋友，如前世之知己，零距離接觸、促膝談心。此情此景，靈犀相通無阻礙；此時此刻，快樂勝過桂花酒。

正得意間，我發現附近有一位美術家正對著一尊體態優美的菩薩用速寫本快速地臨摹，他背上儘管挎著一部相機而不用，而是現場施展他高妙的繪畫技藝。附近還有東北吉林來的尚永琪先生正對著一尊佛像出神地凝視，他長時間一動不動，可能是正在研究這尊佛像的藝術特點或製作年代。（此次考察後他回到吉林，很快寄給我一本他從前出版的學說著作《鳩摩羅什》，我才知道他是歷史學博士、吉林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古代佛教史研究專家。）這時，在一個西魏石窟前，海雲繼夢和尚正在給幾位台灣來的比丘尼認真地講解著，講得津津有味，繪聲繪色，念念有詞，可能這個洞窟有特殊的地方，與一些佛教典故或某卷佛經有關聯吧。

大家邊走邊看，三三兩兩悄聲議論著；比丘尼們有的雙手作揖，對空祈禱著；有的忙不迭地更換著照相機的內存卡；有的雙雙攜手合影留念。總之，隊員們興緻都非常高。正走著，忽聽杜教授一聲喊「大佛到了！」。大家停下腳步，都仰目觀看。

嗨！真高大！只見一尊龐然巨佛聳立天際，緊貼著懸崖峭壁結跏趺坐，巍峨壯觀，義薄雲天。其時石窟正在對大佛維修，密密麻麻的腳手架把大佛包圍起來，雖看不真切，但大佛威嚴的氣勢、撼人的氣魄還是能夠透漏出來的。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唐塑彌勒大佛，高達27米，是炳靈寺塑像代表，也是炳靈寺石窟的形象標誌。」杜教授給大家講道，「這尊彌勒大佛是石胎泥塑，依山而鑿，穩坐在這裡已經一千多年了，大佛外面原來有樓閣，我們可以想見當時多麼顯赫！多麼堂皇！多麼氣派！可惜後來毀於兵燹。炳靈寺雖然保存了西秦、北魏、北周、隋代的石窟藝術，但相比之下，唐代藝術成就最高。那時佛教很興盛，寺廟裡和尚最多時達到3000餘人，可見炳靈寺當時規模之大。」

「這裡便是著名的169窟，比較高，需要雲梯棧道才可以登臨。古代高僧法顯於西秦建弘元年（公元420年）墨書題記就發現於此窟，這是國內石窟中保留最早的題記，它對全國所有石窟考古斷代提供了標尺，因而具有十分重大的考古意義和歷史價值。169號石窟大坐佛及崖面中所有眾多中小型窟龕一併構成了整個炳靈寺的主體，這也成為炳靈寺精華所在。走，咱們上去看看。」杜教授說著便帶領大家走上棧道。

169號窟是炳靈寺的特窟（重要窟，精華窟，特殊窟），是這裡的一張王牌，平時一般不對外開放，因為我們是學說考察，不是一般旅遊，再由於杜教授事前和有關領導打過招呼，故對我們網開一面，格外開恩，讓我們進到窟里近距離觀察研究。169號窟古稱「唐述窟」，現在人們慣稱之為「天橋洞」，為已知我國開鑿最早、保存最完好的洞窟。它高15米，深8米，寬20米，也是炳靈寺最大的洞窟。窟內壁畫、佛龕、石雕、泥塑保存完好，為人們穿越時空回到幾千年前和古人對話提供了物質條件。

169窟這是個自然窟，裂隙垂空，巨石欲墜。由於窟體高大，形成了窟中之窟，有好些佛像分布於石壁高處，需要爬上木梯才可以觀看仔細。人們在下面排著隊。有一位上了些年紀的考察隊員硬是自告奮勇地爬上去，仔細觀看後才滿意地下來。站在這裡，遙想前人在當時落後條件下，運用原始工具、通過艱苦勞作，在這些石壁上進行高難度勞作，用生命和血汗展示他們的聰明才智，在懸崖石壁上鋪開雄渾的藝術畫卷，因而開創了漢傳佛教石窟藝術的先河並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這種精神是多麼感人、多麼偉大！

從大窟下來，走不遠，已到石窟盡頭，轉個彎，便是「炳靈寺文物陳列館」，進去參觀，館內保存了炳靈寺從前的不少寶物真品，有藏傳佛教的金、銅佛，精美唐卡，古代佛經等，同樣令人大開眼界。考察隊來到溝峽東面，也就是石窟群正對面，在這裡可以縱覽整個炳靈寺石窟群，這時，我們才發現對面近三華里長的石窟大大小小、高低錯落；深深淺淺，排列有序。石佛石像，鬼斧神工；雲崖丹壁，天然雕飾，自然風景與人工石窟共同組成了一道絢麗多彩的畫廊。

剛才人們只顧聚精會神地關注石窟，沒有多顧及炳靈寺四周的自然景觀，現在，才發現整個炳靈寺石窟處在黃河積石山重重包圍之中，四周全都是高低起伏的群山峻岭，怪石崚嶒，奇峰聳立，特殊的丹霞地貌形成了黃土高原特殊的石林奇觀，專家說，這是在地質時代白堊紀形成的紅沙岩雅丹地貌。人們給各種形象逼真的山峰起了好些有趣的名字。石窟入口處便佇立著俊俏的「姊妹峰」，「萬笏朝天」，接著有「一帆風順」「五僧迎舟」，回頭看，有「龜兔賽跑」，「擎天柱」，路旁見「五指峰」，「唐僧訓虎」，景點出口處有「殘陽卧虎」「一線天」等，這麼多奇峰形成了一片琳琅滿目的山水景觀：雄奇秀美，千姿百態，在山光水色的映照下，顯得更加優美動人，因此便成為歷代文人雅士探古覽勝的絕佳去處，也有了「塞外江南」「小桂林」的詩意雅稱，真正成為畫廊中之大畫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