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唐詩現場》連載之四:靖安里恐怖殺人事件

《唐詩現場》連載之四:靖安里恐怖殺人事件

原標題:《唐詩現場》連載之四:靖安里恐怖殺人事件


此文在書中的標題,是《藩鎮之禍:靖安里殺人事件背後的政治博弈》。



唐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六月初二深夜,長安城,靖安里。


天上有新月如鉤,地上有煙鎖重樓。長安的夏夜,格外靜謐,格外美麗。

正在靖安里府邸中的帝國宰相武元衡,一邊欣賞夏夜美景,一邊卻在心事重重地想著國家大事。


當前國家最大的事,就是藩鎮之亂。由「安史之亂」後手握重兵的降將而形成的藩鎮,一直是大唐帝國難以治癒的癌症。


這些藩鎮「相望於內地,大者連州十餘,小者猶兼三四」,仗著手中的刀把子,猶如獨立王國,擅署官員,侵吞賦稅,不服詔令,和朝廷的關係也時好時壞,「喜則連橫以叛上,怒則以力相併」。


其中最讓朝廷頭疼的,就是魏博、成德、盧龍等「河朔三鎮」,和一直想效法前者的淄青、淮西兩鎮。去年閏八月,淮西節度使吳少陽卒,其子吳元濟不僅匿喪不報,而且自總軍柄,企圖造成父死子繼的世襲事實。朝廷當然不能允許,於是戰事又起。然而前線一直打得不順利,這也正是讓武元衡最憂心的地方。


更可氣的是,可能是因為唇亡齒寒吧,本應全力協助朝廷征討淮西吳元濟的成德節度使王承宗,居然還派他的牙將尹少卿來為吳元濟遊說。這個尹少卿到了中書省,口出狂言,言辭不遜,被武元衡「叱出之」。王承宗知道這件事後,還從成德直接上書皇帝,肆意詆毀武元衡。


看來,武元衡和王承宗之間的這個梁子,從此結下了。


算了,煩心的事不想了。如此夏夜,豈可無詩?武元衡略一沉吟,隨即有了一首《夏夜作》:


夜久喧暫息,


池台惟月明。


無因駐清景,

日出事還生。


「夜久喧暫息」:在寂靜的深夜,白天的喧囂暫時沒有了。


「池台惟月明」:惟有天上那一輪明月,照耀著池台。


「無因駐清景」:我實在沒有辦法留住眼前的美景。


「日出事還生」:等到明天日出時,那些煩心事又要來了。


那麼,日出天亮後,還有什麼煩心事在等著武元衡呢?


此時的武元衡當然不知道,明天等著他本人的,將是一起轟動整個長安城的恐怖殺人事件。


就在他吟出《夏夜作》的此時此刻,謀殺他的刺客已經避過負責宵禁巡邏的金吾衛士兵,進入了距離他不遠的預定埋伏位置。而他本人,將在幾個時辰之後,身首異處、橫屍街頭,將自己的生命獻給大唐帝國。


今晚這個夏夜,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夜晚;這首《夏夜作》,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首詩。


一、震驚帝國的恐怖殺人事件


六月初三清晨,天剛蒙蒙亮,又到了武元衡上朝的時間。


唉,日出事還生。武元衡一邊嘆息,一邊走出府門,跨上坐騎,在幾個打著燈籠的家僕的陪同下,向靖安里的東門走去。


每次上朝,都是這樣的固定路線。出了靖安里的東門之後,他將左拐向北,經過永樂坊、長興坊、崇義坊、務本坊、崇仁坊、永興坊、永昌坊、光宅坊,最後經建福門進入大明宮。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長安城參加早朝的官員中,武元衡顯然不是動身最早的那一個。事實上,散居在皇城以南各里坊的官員們,也紛紛騎馬走出坊門,向北走去。


御史中丞裴度也一樣。不過,他住在通化坊,比之武元衡,府邸離大明宮更近一些。他出通化坊東門以後,也是左拐向北,沿朱雀大街經善和坊後,右拐經興道坊、務本坊,再左拐經崇仁坊、永興坊、永昌坊、光宅坊,最後經建福門進入大明宮。


這是帝國首都長安城裡,又一個平常而又繁忙的早晨。


然而,這樣一個平常的早晨,隨著剛剛走出靖安里東門的武元衡聽到的那一聲「滅燭」口令,而變得相當不平常了。


「滅燭」聲後,武元衡家僕手中的燈籠,就被遠處射來的箭射滅了。在武元衡前面導騎的家僕驚恐之下,大聲喝問,結果被箭射中肩部,掉下馬來。街邊的大樹叢中,突然有人跳下來,掄著大棒向武元衡衝來,打中了武元衡的左股。


平時陪同武元衡上朝的家人們,何曾見過這種陣仗?大驚之下,四散而逃,再也顧不上自己的主人了。於是,刺客們就將尚在馬上的武元衡挾持到靖安里東北外牆之下,殘忍地砍下了他的頭顱。

武元衡身為文人,本就沒有多少反抗能力,而且當年他已有58歲,更是年老體衰。猝然受此突襲,隨從又保護不力,遂使堂堂帝國宰相,竟然就在自己的家門口,身首異處、橫屍街頭。


就是武元衡遇刺的同時,裴度在距離他至少有四五坊距離的通化坊,也遭到了同樣的狙殺!


在突襲之中,裴度三次中劍。第一次砍爛了他的靴,第二次砍爛了他背上的衣服,第三次才砍中了他的頭。萬幸的是,當時裴度戴著帽檐很長的揚州氈帽。被砍斷了的帽檐,抵消了來劍的大部分勁道,使他的頭只受了點輕傷,但這一劍也把他砍下馬來了。


此時掉下馬的裴度,本已死定了。但他比武元衡幸運的是,他有一個忠心耿耿的僕人王義。


正是這個王義,在裴度其餘隨從哄逃之際,在刺客準備再度砍殺裴度之時,死死地一把抱住了刺客。刺客脫身不得,返身砍斷了王義的手臂。這時,裴度已墮入街邊用於排水的深溝,察看不易。時間緊迫的刺客無暇細看,料想中了三劍的裴度已經死了,逃逸而去。


幸運的裴度,就此保住了一條命。


同一天的同一時刻,在靖安坊、通化坊兩個不同的地方,宰相遇難、御史中丞受傷,震驚了整個長安城。


很顯然,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行動。


殺手們肯定是在昨夜就到達了埋伏位置。而且,有人埋伏在樹叢之中,有人埋伏在街道之上;行動開始後,至少動用了弓箭、劍、棒等三種兵器,有人負責滅燭,有人負責對付隨從,有人負責殺死武元衡。目標人物殺死之後,又從容逃逸。


組織嚴密、分工合理、協作密切。這活兒,幹得漂亮。

要知道,在唐朝的長安城,要做到攜帶上述兵器、提前到達埋伏地點,非常不易。


有人說,月黑風高,正好殺人放火啊。這有何難?那如果月黑風高之際,街道上實行宵禁,處處有人巡邏,空曠無人的大街上飛過個蒼蠅都要認下公母,還好殺人放火不?


唐朝的城市,是嚴格實行宵禁和戒嚴的。首都長安城,就執行得更加嚴格,從每天日落時開始,以八百鼓聲為信號,關閉所有城門、坊門,正式開始實行宵禁。宵禁開始後,城門、坊門不許打開,街道上不許有行人走動。居民只能在自己居住的坊內活動,不能走出坊門,違者打二十下屁股。


街道上,由金吾衛的士兵負責夜間巡邏。如遇「犯夜」的行人,金吾衛先是厲聲質問,行人若不及時回答,士兵則先彈響弓弦警告,再旁射一箭示威,第三次則可以直接射向行人。要知道,金吾衛是有權射殺「犯夜」行人的。


同時,長安城的公共場所,是絕對禁止攜帶兵器的。就在元和元年(公元806年)三月還剛剛下敕重申過:「京城內,無故有人於街衢帶戎仗及聚射,委吏執送府縣科決」。還有「坊市諸車坊客院,不許置弓箭長刀。如先有者,並勒納官」。


在這樣的情況下,白天就攜帶兵器去靖安坊、通化坊的坊門埋伏,顯然不現實;夜晚宵禁之後再去的話,則不僅需要高超的翻牆技術,還需要巧妙地避開巡邏。可見難度,也可見刺客用心之深。


為了殺掉武元衡、裴度,他們也是蠻拼的。


令人費解的是,我們在歷史影視劇里見得最多的是,一個小小縣官出行,都是前呼後擁、「肅靜迴避」的。武元衡是比縣官大了十七八級的堂堂宰相好伐,哪兒就那麼好殺?


事實上,唐朝的宰相們在長安城的日常出行,還真的就是這麼低調,身邊也就打燈籠的、前面導騎的少數三五個人,而且這些人的身份就是他自己家的僕人。這些僕人並非專業士兵或保鏢,手中又沒有武器,所以在刺客面前不堪一擊,不是一鬨而散,就是倉促被殺,哪兒還談得上保護宰相?


唐朝宰相第一次擁有公派衛隊,就是在這次武元衡被刺殺之後。「京城大駭,於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弦露刃以衛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亡羊補牢,猶未為晚。這次派給宰相們的衛隊,由專業的金吾衛士兵擔任,而且配有武器,一般的刺客當然是不在話下了。

當時的兩撥刺客,一個也沒有抓著。武元衡、裴度的隨從也好,聞訊而來的金吾衛士兵也好,都被這前所未有的慘案驚呆了,「鋪卒連呼十餘里,皆雲賊殺宰相,聲達朝堂,百官恟恟,未知死者誰也」。馬上,大唐皇帝唐憲宗也知道了這個讓他「惋慟者久之,為之再不食」的噩耗。


兇手是誰?為什麼要殺武元衡、裴度?這是朝野上下的人士都想知道的問題。



二、刺殺宰相之外,原來這幫恐怖分子還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兇案發生後,我們今天知名度頗高的大詩人、時任東宮左春坊正五品上左贊善大夫的白居易,在這天的上午,第一個站了出來。人文章寫得快,在百官之中第一個上疏,要求責成有司,迅速採取行動,抓住兇手,洗雪宰相當街被殺的國恥。


挺好的建議,卻捅了馬蜂窩。當權者認為白居易作為東宮官員,不應該先於朝廷諫官言事,有了這個因頭,再加上平時妒忌白居易的人在一旁下了點兒爛葯,朝廷就因為這一件事,把白居易貶到了九江,這才有了著名詩句「江州司馬青衫濕」誕生的可能性。


雖然貶了白居易,但他說的事兒還是對的。唐憲宗要求金吾衛、京兆府、通化坊所在的長安縣、靖安坊所在的萬年縣,抽調精幹人員,組成了代號為「603大案」的專案組,在長安城裡迅速展開搜捕兇手的行動。


兇手居然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逃出長安,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囂張。針對「603大案」專案組的搜捕行動,兇手馬上就通過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放出消息說「無搜賊,賊窮必亂」,還在大街上丟出傳單,上寫「毋急捕我,我先殺汝」。


這也太囂張了!兇手如此囂張,也提供了線索。朝廷馬上明白了本朝開國以來第一個敢殺宰相的人,是何方神聖了。肯定是藩鎮派來的!


排在第一位的嫌疑犯,就是淮西藩鎮的吳元濟。因為他正在與朝廷交戰,最恨的就是武元衡和裴度這二位主戰派。

而排在第二位的嫌疑犯,則是成德藩鎮的王承宗。誰讓他剛剛派人到中書省找武元衡吵架來著?


嫌疑犯是確定了,可「603大案」專案組感覺有點兒惹不起,不敢全力搜捕兇手了——「故吏卒不窮捕」。朝廷內部的主和派們也跳出來,散布謬論:既然武元衡已死,不如乾脆罷了裴度的官,「以安二鎮之心」。


這是什麼邏輯?哦,淮西、成德兩個藩鎮仇恨我們朝廷中的主戰派,我們就讓他們殺一個、罷一個。堂堂的朝廷,伸著脖子任由藩鎮宰割,如此示弱之後,朝廷就「以德服人」了?藩鎮就老實了,從此不再反叛了?


還好唐憲宗是個明白人兒。他大怒:「若罷度官,是奸計得行,朝綱何以振舉?吾用度一人,足以破此二賊矣」。是的,此時如果真要罷了裴度的官,那就是向這兩個藩鎮投降。


最可怕的,還不在於這兩個藩鎮的不老實,而在於天下所有藩鎮看到朝廷示弱後的連鎖反應。那樣一來,唐憲宗的詔書,大概就會像今天微信朋友圈的文章一樣,閱讀範圍就只限長安、洛陽兩個城市,閱讀率大概也就只有幾十幾百了。


可見,能夠一手締造唐朝史上元和中興的唐憲宗,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他一邊派出金吾衛保護請假在家養傷的裴度,一邊於六月初八下詔,京城諸道能捕賊者,賞錢萬貫,仍與五品官。敢有蓋藏,全家誅戮,乃積錢三萬貫於東西市


皇帝下了決心之後,長安開始了大搜捕。大搜捕的範圍擴大了,文武百官、「公卿節將」的府邸,都得搜查;查得也很仔細,「複壁重轑者皆搜之」,也就是官員家裡有夾牆或套室的,全部都不放過;甚至連「偉狀異服、燕趙言者,皆驗訊乃遣」。誰讓這些人長得又壯,還說著一口燕趙土話的?


搜了兩天,有線索了。弔詭的是,不僅有了線索,而且線索一個個地冒了出來,讓「603大案」專案組有點兒措手不及。


等到所有的線索都彙集到一起的時候,專案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刺殺武元衡、裴度並不是他們唯一的目標,除此之外,這幫堪稱史上最早的「恐怖分子」們,還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幕後總指揮:淄青節度使李師道、成德節度使王承宗。


看看,吳元濟這「皇帝」還沒急,旁邊的「太監」們倒急了。據《新唐書·李師道傳》記載:「又有說師道曰:『上雖志討蔡,謀皆出宰相,而武元衡得君,願為袁盎事,後宰相必懼,請罷兵,是不用師,蔡圍解矣。』乃使人殺元衡,傷裴度」。原來,這起恐怖殺人事件的源頭,就是這個在史上連姓名都沒有留下的給李師道出壞點子的狗頭軍師。《舊唐書·王承宗傳》也指出:王承宗「自是與李師道奸計百端,以沮用兵。」


現場行動總指揮:中嶽寺僧圓凈。


這個圓凈,又是何方神聖?說起來,他還是六十年前那場「安史之亂」的漏網餘孽,是史思明的部將,在叛軍中號稱「偉悍過人」。叛亂失敗後,他流落嵩洛間,在中嶽寺出家為僧。雖然已是出家人,但他對大唐帝國的刻骨仇恨卻一刻也沒有放下,一直在尋找機會,準備顛覆唐朝中央政府。


圓凈與李師道、王承宗的同流合污,更增加了他的危險性。「初,師道多買田於伊闕、陸渾之間,凡十所處,欲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潛部分之,以屬圓凈,以師道錢千萬偽理嵩山之佛光寺,期以嘉珍竊發時舉火于山中,集二縣山棚人作亂」。


李師道、王承宗有經費有武器,而圓凈有強烈的意願和強大的行動力,兩者一結合,就有了大幹恐怖活動的良好條件。



現場行動小組:淄青一組,組長訾嘉珍、門察,組員人數不詳;淄青二組,組長王士元,組員約16人;成德三組,組長張晏,組員約18人。


行動總目標:製造恐怖事件,形成恐怖氛圍,嚇得朝廷停止針對淮西吳元濟的軍事行動。


行動具體目標之一:焚燒軍糧,四處放火,大搞破壞活動。

此項目標由淄青行動小組於四月初十完成。《舊唐書·憲宗紀》記錄,「辛亥,盜焚河陰轉運院,凡燒錢帛二十萬貫匹、米二萬四千八百石、倉室五十五間」。


直到這年十一月,他們焚燒了洛陽附近的柏崖倉,焚燒了襄州佛寺軍儲,焚燒了唐朝開國皇帝李淵獻陵的寢宮、永巷,折斷了唐肅宗李亨建陵的47根門戟,大搞破壞活動,製造恐怖氣氛。


還好,總體來講,這些個恐怖行動給朝廷造成的損失並不太大,並沒有對淮西的軍事行動形成實質性影響。但「計毒莫過斷糧」,恐怖分子多次針對軍儲的放火行動,實在是處心積慮。


行動具體目標之二:刺殺主戰派武元衡、裴度。


此項目標由成德、淄青兩方的恐怖行動小組,於六月初三,共同完成。只是行動的效果稍稍打了點折扣,裴度未死,只是受了輕傷。後面的事實證明,沒有殺死裴度,實在是巨大的疏漏。正是在裴度的堅定主持下,朝廷才在最後滅了淮西吳元濟和淄青李師道,逼降了王承宗。


而裴度在刺殺中只受了一點兒輕傷的結果,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當時戴著揚州氈帽。《太平廣記》說他「度賴帽子頂厚,經刀處,微傷如線數寸,旬余如平常」。裴度如此幸運,「既脫禍,朝貴乃尚之」,導致了此帽子在唐朝上層社會的大流行。


但在我看來,裴度因帽子遮擋而受輕傷這不假,但帽子能夠在那個關鍵時刻遮擋刀鋒,主要原因不在於帽子厚,而是在於這種帽子不僅有一個長帽檐,還在於其帽頂是用藤條、金屬細絲等透氣散熱的材料製成。


要知道當時是六月初三,那可是天氣炎熱的夏天吶。在夏天,剛剛年滿50歲的裴度,咋就這麼怕冷,要戴厚厚的氈帽呢?


就是這頂從此引領長安城戴帽新時尚的大帽檐揚州氈帽,壞了恐怖分子們的大事。


行動具體目標之三:血洗洛陽!


就在武元衡被殺一個月之後,李師道利用其在洛陽設有「邸院」即「淄青駐東都辦事處」的便利,輸送了大批恐怖分子到洛陽,「兵諜雜以往來,吏不敢辨」。加上此前就隸屬圓凈大和尚指揮的伊闕、陸渾兩縣的「山棚」,「欲伏甲屠洛陽」。


洛陽是帝國的陪都,具有如此重要政治地位的城市,如果居然被恐怖分子血洗,很可能直接導致朝廷停止針對淮西吳元濟的軍事行動。


還好,這個行動計劃因為圓凈部下有人告密而胎死腹中了。於是時年已達80歲,既不好好在寺廟念經又不好好在家裡抱孫子的恐怖分子首腦圓凈,被東都留守呂元膺抓獲了,餘黨也被一網打盡。


圓凈倒也是條漢子,「初執之,使折其脛,錘之不折。圓凈罵曰:『腳猶不解折,乃稱健兒乎!』自置其足教折之。臨刑嘆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


此時和圓凈一起被抓獲的,還有淄青一組的組長訾嘉珍、門察。在呂元膺的審訊之下,「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也。元膺密以聞,以檻車送二人詣京師」,被處死。


在此之前的六月初十,即武元衡被殺七天之後,成德三組的張晏等18人,已由成德節度使王承宗在長安禁軍任職的叔父王士平出首,在「成德進奏院」(成德駐京辦)被抓獲,二十八日被全部處死。


淄青二組的王士元等16人,則在四年之後滅了淄青節度使李師道才落網,「田弘正送殺武元衡賊王士元等十六人,詔使內京兆府、御史台遍鞫之,皆款服……悉殺之。」


雖然恐怖分子下的這盤大棋最終被朝廷粉碎,但是當時唐朝的袞袞諸公,就根本沒有弄清楚,在淄青一組、淄青二組、成德三組中,到底是哪個小組的恐怖分子直接殺死了武元衡、傷了裴度?反正是抓一個殺一個,抓兩個殺一雙。


武元衡和裴度的仇,算是報了。可「603大案」專案組這活兒幹得,挺糙啊。



三、「聶隱娘」在唐朝,一直是普遍的存在


2015年的電影《刺客聶隱娘》,包括記錄她的《太平廣記》,為今天的我們呈現了活色生香的聶隱娘。雖然內容均有些離奇,但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唐朝這個「刺客王朝」的歷史真面目。


事實上,「聶隱娘」在唐朝,一直是普遍的存在。有唐一代,像武元衡這樣的恐怖殺人事件,史不絕書,幾乎在每個皇帝執政時,都有刺客的影子。


百姓殺官員,官員殺官員,都會派出刺客;有時甚至連皇帝不好公開殺掉的權臣,也會求助於刺客。


來看看唐朝刺客大事記。


唐朝第一個遇刺的,是著名的武將尉遲敬德,派出刺客的則是當時與秦王李世民爭奪儲位的齊王李元吉。「元吉等深忌敬德,令壯士往刺之。敬德知其計,乃重門洞開,安卧不動,賊頻至其庭,終不敢入」,刺殺失敗。


唐朝第二個遇刺的,則輪到了齊王李元吉自己,和他的哥哥李建成,這次派出刺客的,變成了秦王李世民。著名的「玄武門之變」,其實就是一次陰險的刺殺行動,一次可恥的恐怖襲擊。史書上沒有這樣定性,只是因為「成王敗寇」罷了。在這次恐怖襲擊中,李世民召集「在外勇士八百餘人,今悉入宮,控弦被甲」。你當這八百多人是些啥人?能夠參與這樣的野心政變和流血行動,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了,就是刺客一流的人物。


唐朝第三個遇刺的,是李世民的兒子魏王李泰,派出刺客的是想學他老子又沒有學像的李世民的太子李承乾。「又嘗召壯士左衛副率封師進及刺客張師政、紇干承基,深禮賜之,令殺魏王泰,不克而止」,刺殺失敗。


唐朝第四個遇刺的,是唐高宗時的官員正諫大夫明崇儼,派出刺客的人,不知其人,武則天懷疑是明崇儼的政敵、當時的皇太子李賢乾的,「及崇儼死,賊不得,天后疑太子所為」。這次刺殺事件,成為李賢被廢為庶人的一大誘因。


唐朝第五個遇刺的,是唐代宗時的大宦官李輔國,派出刺客的人,就是唐代宗。李輔國自恃對於新上台的唐代宗有擁立之功,驕橫不已,對唐代宗說了一句死催的話:「大家但內里坐,外事聽老奴處置」。然後,「十月十八日夜,盜入輔國第,殺輔國,攜首臂而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你要說這事兒不是唐代宗派刺客乾的,我是不信的。堂堂皇帝,混到殺個大臣還要派刺客「偷偷地進村,打槍的不要」,也算混得蠻栽了。


唐朝第六個遇刺的,就輪到武元衡和裴度了。


唐朝第七個遇刺的,是唐文宗時的宰相李石,派出刺客的人,當時大權在握的宦官仇士良。「李石入朝,中塗有盜射之,微傷。左右奔散,石馬驚,馳歸第。又有盜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僅而得免。」李石比武元衡命大啊。兩次遇襲,居然逃得一死。


其實,還有更多的「聶隱娘」,活躍在唐朝的刺殺事業之中,就不一一列舉了。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唐朝刺客如此之多呢?這恐怕與唐人胡化胡風、尚武任俠、好勇鬥狠有關。


比如李白,算是個大詩人吧,可是他寫的詩,就帶著刺客味兒:「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難怪金庸先生據此寫出了著名武俠小說《俠客行》的。


元稹可也是文化人兒,他居然也寫到「俠客不怕死,怕在事不成」。那位寫出了「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名句的王之渙,史稱他「少有俠氣,所從游皆五陵少年,擊劍悲歌,從禽縱酒」。這二位,像不像大俠郭靖、喬峰?


還有一位進士崔涯,一介文人,居然即自稱俠,做詩說太行嶺上三尺雪,崔涯袖中三尺鐵。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門便與妻兒別


詩是不咋地,人這份兒豪情可是真牛。只是他家妻兒可憐,崔大俠當然是沒空接送兒子上學了。


--------------------



--------------------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往事 的精彩文章:

激素依賴性皮炎臉發紅髮燙怎麼辦

TAG: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