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魚能感受到痛苦嗎?

魚能感受到痛苦嗎?

利維坦按:值得注意的是,「魚並不會以我們的方式感受到痛苦」和「魚是否會感受到痛苦」是兩個問題。我們或許不會將人類的「傷害性感受」(nociception)——也就是感覺神經系統對於體表受到的潛在損傷性刺激的反應,信號傳送到脊髓,以疼痛的感覺對大腦進行刺激——完全地對應到魚的身上。但這並不意味著魚就一定沒有感受痛苦的能力或機制。換句話說,「魚類的感受機制是否和人類相似」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類是否可以從動物福利的角度來重新審視一下魚類?(更何況,早在2012年,著名的《劍橋宣言:關於意識》中,神經學家們已經宣布非人類的動物也具備意識)

(fcmconference.org/img/CambridgeDeclarationOnConsciousness.pdf)

這讓我想起動物園設計師張恩權有關大象與痛苦話題的演講(《它可能會成為忍受痛苦最長的一種動物 | 張恩權 一席第541位講者》),從一個我們看似微不足道的給大象剪指甲出發,來重新認識動物福利的問題。

我一位朋友由於信仰問題,所以不吃鮮殺的動物(三凈肉),我不禁在想,如果不是宗教的約束,我們還可以從什麼角度來審視這一問題呢?這篇文章恰好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不吃魚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意識到魚類有痛苦的感受,我們人類是否應該更人道地了結它們的生命?

文/Ferris Jabr

譯/斬光

校對/喬琦

原文/smithsonianmag.com/science-nature/fish-feel-pain-180967764/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斬光在利維坦發布

有關魚是否能夠感受到痛苦的爭論已經持續了多年。但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了肯定的答案。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能對此做些什麼?圖源:redbrickstock.com/Alamy

克倫·布朗(Culum Brown)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奶奶經常帶他去家附近的一個公園玩。這座位於澳大利亞墨爾本的公園裡有一個大大的觀賞池塘,金魚、食蚊魚、泥鰍在裡面蜿蜒遊動。布朗對它們很著迷。他經常沿著池塘邊走動,仔細觀察著澄澈淺水裡的魚。一天,他和奶奶又來到了公園,卻發現池塘里的水都被抽幹了——每隔幾年,公園管理處就會這麼幹上一次。一大群魚無力地拍打著乾涸的池塘底,在陽光的暴晒下漸漸窒息。

布朗飛快地沖向一個又一個垃圾箱,在裡面翻找任何可用作容器的垃圾——絕大多數都是塑料汽水瓶。他又跑到公共飲水器那邊把瓶子都裝上水,再往每個瓶子里塞進去幾條魚。還有許多塞不下的魚,他就把它們轉移到池塘尚未乾涸的區域。布朗回憶道,「我真是瘋了,跑來跑去,就像個精神病,努力去救那些動物。」現在,他已經成了一名悉尼麥考瑞大學的海洋生物學家。那一天,他救下了數百條魚,自己養了60多條。有一些魚甚至在他家的水族箱里生活了10多年。

我小時候也養過魚。起初,我養了兩條金魚,亮閃閃的,就像剛鑄好的硬幣,養在一個哈密瓜那麼大的質樸的玻璃碗里。不過幾周,它們就死掉了。後來我把容器升級成了40升的魚缸,缸底排布著五顏六色的小石子,還有幾束塑料植物。我在裡面養了各種小魚:身上帶有熒光藍和熒光紅條帶的霓虹脂鯉,大尾巴如太陽耀斑一樣翻騰不息的古比魚,還有近乎透明的玻璃貓魚,它們遊動時,彷彿只是一段脊柱頂著一小塊銀子倏忽而過。大多數魚都比那兩條金魚活得久多了,但有些魚養成了一個致命的習慣——欣喜若狂地躍出水面,跳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恰好穿過水缸蓋子的縫隙,然後落在客廳的地上。我和家人會發現它們一頭栽到電視後邊,身上裹滿了灰塵。

傑里米·邊沁(1748-1832)。圖源:Critical-Theory.com

我們應當關心魚的感受嗎?曾提出功利主義(即追求最大數人的最大利益)的英國哲學家傑里米·邊沁(Jeremy Bentham),在他1789年的著作《道德與立法原理導論》(An Introduction to the Principles of Morals and Legislation)中明確提出了一個觀念:當考慮我們對其他動物的倫理義務時,最重要的問題不是「它們有理性嗎?」,不是「它們能說話嗎?」,而是「它們能感到痛苦嗎?」這個觀念自提出以來,一直處於動物福利論題的中心。長期以來,傳統觀點認為魚不可能、也不能感受到痛苦。

1977年的某期《田野與河流》(Field & Stream)雜誌里有一段辯論,展示了傳統觀點的論據。有一位13歲的女孩寫信詢問當魚被抓的時候是否會感受到痛苦,作家、垂釣愛好者埃德·塞恩(Ed Zern)回復了她。回信中,塞恩首先指控這封信一定是小女孩的老師或家長代寫的,因為文筆實在是太好了。然後,他解釋道,「魚並不會以你磕到了膝蓋、踢腫了腳趾、害上了牙痛這樣的方式感受到痛苦,因為它們的神經系統比我們的簡單太多了。我並不能確定它們真的什麼痛苦都感受不到,但既然我們能感受到痛苦,或許它們也能感受到一種『魚痛』。」最後,他繼續論證,任何它們遭受的原始痛苦都離題萬里,因為這都屬於偉大的食物鏈的一部分,相反,「如果有誰阻止我們釣魚,那我們遭的罪可就大了。」

這種邏輯至今仍大行於世。2014年,BBC的晚間新聞欄目邀請了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生物學家維多利亞·布雷思韋特(Victoria Braithwaite)和蘇格蘭漁民聯盟主席伯迪·阿姆斯特朗(Bertie Armstrong),請他們辯論魚的痛苦和福利問題。阿姆斯特朗非常鄙視魚應當有福利法律保護的觀點,稱之為「腦子有病」,並且堅持「就各方面的科學證據來看,魚並不會以我們的方式感受到痛苦」。

儘管有證據表明魚會痛,但動物福利法規和其他法律保護措施經常拒絕接受這些證據。圖源:wonderlandstock/Alamy

布雷思韋特回應,事實並非完全如此。我們不可能確切地知道,其他物種的主觀體驗是否與我們自身相似。但其實無需考慮這個問題。我們不知道小貓小狗、實驗室動物、肉雞菜牛是否像我們那樣感受到痛苦,但我們仍然給予它們越來越多的人道主義關愛和法律保護,這只是因為它們的表現證明自己有能力感受痛苦。在過去的15年間,布雷思韋特和全世界其他魚類學家一起發現了魚類能夠感受到痛苦——就像哺乳動物和鳥一樣——的實質性證據。「越來越多的人們傾向於接受這些事實,」布雷思韋特說,「魚的確能感受到痛苦。這或許不同於人類感受到的痛苦,但它的的確確是一種痛苦。」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2929749/)

在解剖學層面,魚體內有一種叫做傷害感受器(nociceptors)的神經細胞,這種細胞可以探測潛在的傷害,比如高溫、強壓和腐蝕性化學物質。和哺乳動物一樣,魚也會分泌出阿片樣物質(動物體內的先天止痛劑)以止痛。而且魚類在遭受傷害時的腦部活動和陸生脊椎動物相似:把一根大頭釘扎入金魚或者虹鱒魚腮部的後邊,這會刺激到它們的傷害感受器併產生一陣神經電脈衝,這股脈衝徑直湧向腦部負責意識感知的腦區(比如小腦、頂蓋和端腦),而非僅僅刺激到後腦和腦幹——這部分只負責神經反射和衝動。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304394006008706?via%3Dihub)

從魚的行為來看,它們也能在意識層面上體會到痛苦。在一項研究中,研究者往裝著虹鱒魚的魚缸里扔進去一大把色彩鮮麗的樂高積木。通常情況下,虹鱒魚會避開突然出現的陌生物體,以防萬一。但科學家給虹鱒魚注射了一劑醋酸後,它們的防衛行為就大大減少了,這可能是因為醋酸帶來的疼痛使它們無暇他顧。而在對比試驗中,同時注射了醋酸和嗎啡的魚卻會充滿警惕地躲避。像其他止痛劑一樣,嗎啡會將對疼痛的體驗變得遲鈍,但不能移除痛源本身。這就說明,魚的行為反映了它們的心智狀態,而非僅僅生理反應。如果魚對醋酸的響應只是反射性質的,而非意識層面感受到了疼痛,那麼嗎啡將不起任何作用。

(www.appliedanimalbehaviour.com/article/S0168-1591(03)00113-8/fulltext)

在另一項研究中,唇部被注射了醋酸的虹鱒魚開始快速地呼吸,在水底前後搖晃,用石子和缸壁摩擦嘴唇,比起注射了無害的生理鹽水的虹鱒魚,它們花費了兩倍多的時間恢復進食。同時注射了醋酸和嗎啡的魚也表現出部分上述反常行為,但程度要弱得多,而注射了生理鹽水的魚則沒有任何反常行為。

檢驗魚是否感到疼痛很有挑戰性,所以研究者經常尋找它們反常的行為與生理反應作為指標。在一項研究中,唇部被注射了醋酸的虹鱒魚在缸壁上摩擦嘴唇並延緩進食。圖源:arc F. Henning/Alamy

琳妮·斯內登(Lynne Sneddon)是利物浦大學的一名生物學家,是全球最重要的魚類疼痛研究專家之一。幾年前,她開始進行一系列非常有意思的實驗,目前只有部分實驗結果已經發表。在一次實驗中,她給了斑馬魚兩個可供選擇的水族箱:一個一片荒涼,什麼都沒有;另一個裡面有石子、植物,還能看到別的魚。所有斑馬魚都更喜歡待在生機勃勃、精心布置過的水族箱里。這時,往一些魚身上注射醋酸,再往荒涼的水族箱里灌注可止痛的利多卡因,此時它們就改變了偏好,轉身離開生機勃勃的水族箱。斯內登將實驗條件稍加改變,結果就大不相同:這次不往荒涼的水族箱里灌注止痛劑,而是直接注射進魚體內,那麼它們無論游到哪兒都可以止痛了。於是,魚就留在了白石綠藻之間。

(animalstudiesrepository.org/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068&context=acwp_arte)

各種足夠有力的證據的出現讓越來越多的生物學家和獸醫也開始接受「魚之痛」這個事實。「變化真大呀,」斯內登回憶起她對科學家和公眾的演講經歷,「2003年,我在演講時問『誰相信魚會感受到疼痛?』,只有一兩個人的手舉了起來。現在則幾乎人人都舉起了手。」2013年,美國獸醫協會發布了新的動物安樂死指南,裡面有如下表述:「有鰭魚對疼痛的響應只是條件反射的說法已經被徹底駁倒了……大多數已知證據支持有鰭魚的福利,即在免於遭受痛苦方面,有鰭魚應該與陸生脊椎動物享受同等待遇。」

然而科學界的一致意見尚未在公眾間普及。Google一下「魚能感受痛苦嗎」,你會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片互相衝突的信息沼澤之中。一個標題說,它們不能。另一個說,它們能。還有的信息源則聲稱,科學家之間仍在為此展開難解難分的辯論。事實上,科學共同體內部已經達成了比較統一的意見,這種所謂的「難解難分」早已不存在了。2016年,昆士蘭大學教授布萊恩·基(Brian Key)在《動物感知力》(Animal Sentience: An Interdisciplinary Journal on Animal Feeling)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題為《魚為什麼感受不到痛苦》的論文。迄今為止,這篇文章已經激起了全世界40多個科學家的回應,幾乎所有人都反對他的結論。

(animalstudiesrepository.org/animsent/vol1/iss3/1/)

基教授是反對「魚能夠有意識地感受到痛」這一觀點的最激烈批評者之一;另一位是詹姆斯·羅斯(James D. Rose),懷俄明大學動物學榮休教授,他也是一位非常狂熱的釣魚愛好者,一直為《釣魚很重要》(Angling Matters)這本鼓勵釣魚的雜誌寫作。他們的主要論據是,那些看似證明了魚能夠感到疼痛的實驗設計很糟糕,而且從更基本的層面來說,魚的腦子太簡單了,以至於不能在主觀上體驗到疼痛。他們特別指出,魚根本就不像人類、靈長類和另外某些哺乳動物那樣擁有一種大號的、密實的、帶有褶皺的大腦皮層。而將大腦其他部分緊緊包裹、樹皮一般的大腦皮層,被認為對感官知覺和意識的存在至關重要。

(animalstudiesrepository.org/animsent/vol1/iss3/25/)

基和羅斯發表的某些批評的確是實錘,某些研究的方法確實被他們挑出了一些毛病。在關於魚類痛苦的不斷增長的文獻中,有一些研究沒能恰當區分魚對傷害的反射性響應和(可能的)主觀體驗,還有一些研究者則誇大了這些有問題的研究的重要性。然而,截至目前,這種有問題的研究只是少數。許多實驗都已經確認了布雷思韋特和斯內登的早期工作。

此外,魚腦過於簡單而不能感受痛苦的觀點明顯過時了。科學家們已經達成一致:大多數脊椎動物(或許是所有),以及部分無脊椎動物都具有意識,而且具有一個像我們這樣腫脹的大腦皮層並非是能夠對世界產生主觀體驗的先決條件。這個星球孕育出了多種多樣的腦,有的密實、有的疏鬆,有的長、有的圓,有的小如罌粟籽、有的大如西瓜;不同世系的動物從各不相同的神經結構中趨同進化出了相似的心智功能。不是只有人腦才能感受痛苦。

圖源:Britannica Kids

儘管種種證據已經表明,魚能主觀體驗到痛苦,但在許多國家裡,它們仍不像家畜、實驗室動物、寵物等受到同等法律保護。英國有一些最為激進的動物福利法律,幾乎涵蓋了除人類之外的所有脊椎動物。在加拿大和澳大利亞,動物福利法律是地區性的,每個州或省都可能不同,有的保護魚類,有的則不。日本的相關法律基本上忽略了魚類。在中國則很難到任何實質性的動物福利法律。在美國,動物福利法案保護大多數用於實驗研究和售作寵物的溫血動物,但不包括魚類、兩棲類和爬行類。但是,人類宰殺和圈養的哺乳動物、鳥類和爬行動物的數量,比之相應的魚類的數量,真可謂小巫見大巫。全世界每年約有700億隻陸地動物被人類殺死以充當食物。這個數量里包含了雞、其他家禽和所有家畜。與之相比,全球每年有100億到1000億條飼養魚被殺掉,有10000億到30000億隻野生魚類被捕獲。每年被殺死的魚類數目都遠遠超過了自古以來在地球上生存過的所有人口。

「我們基本上都認為魚跟我們大不相同,頭腦簡單,所以我們根本不關心如何屠宰它們,」布雷思韋特說,「但假如我們仔細審視一下拖網捕撈,就會發現這種死法可怖至極:從深海被拽到空氣中造成的壓力創傷,然後是緩慢地窒息而死。我們能否更加人道一點呢?是的。我們應該嗎?或許是的。此時此刻,我們之所以還沒有行動起來,是因為以人道主義方式殺魚太昂貴了,對於野生魚類更是如此。

**********

圖源:Shutterstock

在某些國家,如英國和挪威,養魚場已經將人道屠宰法作為主要的殺魚方式。他們不再讓魚在空氣中慢慢窒息——雖然這種方法最為簡便,且是自古以來的慣用做法——也不讓魚在冰水中慢慢凍結或是在二氧化碳的空氣環境下中毒而死,取而代之的是無意識死亡:先在魚頭部猛擊一下,或是用強電流打一下,讓魚陷入昏迷,然後再刺穿它們的腦部,或是放血而死(編者註:所謂人道屠宰法,並非完全不會給魚類帶來可能性的痛苦,只是在「魚類能感覺到痛苦」的預設前提下給了一個痛快。如果魚類真能感覺到痛苦,則一記猛擊也是痛苦來源。從這個角度來說,人道屠宰法似乎也不太人道)挪威科技工業研究所的漢內·迪傑爾(Hanne Digre)和她的同事們已經開展了在挪威商業捕魚船上試行人道屠宰法的實驗,以調查該方法在海上是否方便易行。

在一系列實驗中,迪傑爾和她的同事們在不同的魚類身上實驗了不同的海上屠宰方法。他們發現,大西洋鱈和黑線鱈在被捕撈上船後,會在無水的箱子里掙扎至少兩個小時。如果剛捕撈上來就用電擊,則可以讓它們陷入昏迷,但假如電流較弱,魚只會喪失行動能力而意識尚存。有的魚類,比如綠青鱈,在受到電擊時容易折斷脊骨並內出血;而其他魚類,比如大西洋鱈就不怎麼掙扎。有的魚在昏迷大約10分鐘後會醒來,所以研究者建議在電擊30秒內切斷它們的喉嚨。

美國有一對兄弟正在率先使用一種新型人道捕魚法。2016年的秋天,邁克爾·伯恩斯和帕特里克·伯恩斯(Michael and Patrick Burns)——多年來,他倆既是漁夫,又是牧民——開始使用一艘名為「Blue North」的特別漁船。這艘新船長58米,載重量750噸,可乘26名船員,專門在白令海捕撈太平洋鱈。船中央有一個溫度可控的房間供船員工作,房間里有一口井(月池)直通大海,通過這口井船員可以每次捕撈上一條魚。比起普通漁船,這個房間可以保護船員免受甲板上工作的風吹雨打,還可以讓他們更從容地處理捕撈上來的魚。在一條魚出水後幾秒鐘內,船員就會把它轉移到處理台上,用直流的10伏電壓把魚擊昏,然後立即放血。

兩位漁夫,邁克爾·伯恩斯和帕特里克·伯恩斯在他們的漁船「Blue North」上實踐了人道主義釣魚技術。圖源:Kevin J. Suver/Blue North

伯恩斯兄弟倆最初是受到了家畜人道屠宰設施的啟發。這個突破性的進展是由科羅拉多州立大學動物科學教授坦普爾·葛蘭汀(Temple Grandin)做出的,她是全球知名的自閉症患者代言人。從動物自身的角度出發,葛蘭汀的新發明極大地減少了牛在被趕進屠宰場的過程中感受到的壓力、恐慌和傷害,同時也使農場主在這個過程中省心不少。「有一天我突然想到,為什麼我們不能將這些原理應用到捕魚業呢?」邁克爾回憶道。挪威捕魚船上的月池,以及各種畜牧業中採用的電擊法帶給他們兄弟倆很多靈感,促使他們設計了「Blue North」號。邁克爾認為,他的新船或許是全世界僅有的兩艘持續使用電擊法處理野生捕撈魚類的漁船之一。「我們相信魚也是有情眾生,它們也能體驗痛苦和壓力,」他說,「我們發明了一種方法讓它們不再受苦。」

目前,伯恩斯兄弟把他們捕撈到的鱈魚出口到日本、中國、法國、西班牙、丹麥、挪威等國。邁克爾說,他們的魚是人道屠宰的這一事實對他們的主要買家沒什麼吸引力,但他希望這一狀態將來會改變。他和他的團隊一直在與各種動物福利組織打交道,以促成人道捕撈野生魚類的新標準和新資質。「這將會變得普遍起來,」邁克爾說,「許多人都關心他們的食物從哪裡來,又是怎麼處理的。」

與此同時,每年數以萬億計被屠宰的魚中大部分都死得非常痛苦。事實的真相是,即便比較進步的那些國家採用人道屠宰法,也不全是、甚至並不主要是由倫理動機驅動的,而是由利益驅動的。研究表明,通過快速有效地屠宰魚類(無論是畜養還是野生的),最大程度地減少死亡的掙扎,可以減輕它們的壓力,從而使最終推向市場的魚肉品質更高。這種人道屠宰得到的魚肉更加光滑細膩、完美無瑕。我們對魚好點兒,其實不是真的為了它們的利益,而是為了我們的口腹之慾。

**********

「我一直對動物有一種天生的同情,沒理由把魚類排除在外,」布朗說道,「在墨爾本的那個公園裡,管理者在把水抽干時從來沒想到池塘里的魚,沒想到魚需要水。他們沒採取任何行動挽救或者暫時轉移這些魚。在那個年紀,我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深深的震動,直到如今,我也在各種情境下看到人類對於魚類的麻木不仁。自從我們發現了魚能感到痛苦的第一例證據之後,我沒看出來公眾的麻木不仁有任何改變。」

近來,我在自家當地的寵物商店裡久久徘徊,細細觀魚。它們一刻不停地遊動著,無聲無息,邁著沒有腿的小碎步在魚缸兩端來來回回。有些魚懸在水中,頭部斜斜朝上,就像掛在了一根看不見的線上。一片魚鱗的閃光吸引了我的眼球,是一隻顏色非同尋常的魚。我儘力想直視它的眼睛——彷彿一小薄片的圓形黑曜石。它的嘴機械地一開一合,就像是陷入無限循環的滑動門。

我看著這些魚,心中漾起喜悅,我不想它們遭受任何傷害;但我幾乎從沒想到過它們能否思考或是感受。魚是我們的直系進化祖先。在這類原始脊椎動物的譜系中,其中的一支長出了半殘的四肢,帶著鱗片和大海的濕潤征服了陸地。如今,我們之間的鴻溝已深不可測:地理鴻溝、生理鴻溝、心理鴻溝,等等。若調動理性,我們有能力認識到魚類具有感覺的壓倒性證據。但事實只不過是冷冰冰的事實。想要真誠地同情魚類,看來需要奧運會選手級別的同情心。

GIF

圖源:youtube

或許是我們通常與魚互動的方式——玻璃缸里的溫順寵物、菜碟里的美味佳肴——局限性太大,而不能給我們展示魚類感受痛苦的能力。我最近了解到一種至今仍在流傳的烹飪方法,名為「活造」(ikizukuri):生吃活魚的肉。你能在網上看到相關視頻。在某個視頻里,廚師用一塊布緊緊握住魚頭,用一個類似乾酪刨絲器的工具刮掉魚鱗。然後手執長刀,沿魚身片下長條魚肉。這個生靈在他的手裡激烈掙扎,一個筋斗翻進了旁邊的水槽里。廚師將魚捉回,繼續片下它身體兩側的肉。深色的血液宛如石榴汁一般噴濺而出。他把魚浸在一碗冰水裡,好抽空處理生魚片。最後,整條魚擺在了點綴著蘿蔔片和紫蘇葉的盤中,長條形的魚肉整齊地碼在它空有魚骨的兩側,魚嘴、魚鰓仍在微微開合,時不時地,一陣顫慄還從頭部抖動到尾尖。

往期文章:

GIF

「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

一家過去時的書店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利維坦 的精彩文章:

送一個人去月球,而且還是單程

TAG:利維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