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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偽,以上帝的名義

作偽,可以簡單通俗地表述為撒謊、作假,一般說來應該沒人會喜歡。 但是,如果高尚地、神聖地作偽可就不一定了。

一個56歲的老男生看上一個22歲的絕色美女。聽來略有奇異,但還是可以接受,甚至可以給老男生依然灼熱的青春之火點贊。可是,當知道這位22歲的美女是這個老男生兒子的媳婦時,會是什麼感覺呢。

熟悉這段歷史的朋友可能猜到了這個老男生就是大唐玄宗皇帝,而那個22歲絕色美女是楊玉環。

那一年玄宗皇帝鍾愛的武惠妃走了,這位武惠妃也是武則天的侄孫女。處於空窗期的玄宗看上了楊玉環,而這位美女就是這位武惠妃所生兒子壽王李瑁的媳婦,是親親的真兒媳婦。

我們中國文化對這種現象有一個詞語「亂倫」來指代,聽起來有點彆扭,有一個委婉一點的詞,在《紅樓夢》里叫「扒灰」。

儘管是那個年代、儘管是皇帝,儘管大唐是一個相對開放的時代,可是要把自己的兒媳婦納上床,總還是要繞些彎子的,總不能直接把美女從兒子的壽王府拉走吧。

領導有想法,自然就會有辦法,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呢。怎麼做的呢,先讓這漂亮的兒媳婦離開兒子,作了道士。理由嗎,給了一個最高尚的------孝順。

孝順,之所以高尚是因為其重要,為啥重要呢,「天子喟而旌之者,以其教孝而求忠也」(《新唐書》列傳一百二十 孝友)就是說孝子才是忠臣。有哪個皇上不希望臣民們忠於自己呢。今天我們不也在提倡這個中華文化之美德,所謂「百善孝為先」嘛。(原文應為「孝居百行之先」(清·王永彬《圍爐夜話》第九十一章))。

孝順的對象是竇太后,玄宗皇帝已經離世的母親,也就是壽王李瑁和媳婦楊玉環的奶奶。讓楊玉環作為道士入住太真宮,為老太后祈福。

說到這兒,是否有點似曾相似的感覺。玄宗的爺爺唐高宗不就是通過「感業寺」把老爹唐太宗的才人,變成自己的昭儀、皇后的嗎。不過,那個時候高宗的老爹唐太宗已經離世,好像「合理」性更多一些。從這個意義上說,歷史真是一本教科書,怪不得領導們都要熟讀歷史呢。

這可不是演繹,是有記載的哦。《全唐文》(清代(嘉慶)官修的唐五代的文章總集)卷三十五說:「壽王瑁妃楊氏,素以端懿,作嬪藩國,雖居榮貴,每在精修。屬太後忌辰,永懷追福,以茲求度,雅志難違。用敦宏道之風,特遂由衷之請,宜度爲女道士。」

意思是說,壽王的媳婦楊玉環同志,一向正直、具有美德,為國家修心。今兒想為老太后祈福。為滿足楊同志的高雅志向,弘揚高尚的道德風尚,特頒布敕令允許其出家為女道士。

國家,孝順,道德風尚,每一個詞語都足以讓凡夫俗子匍匐在地,自愧不如。要是放在今天她如果不當全國的道德楷模,人民是不會答應的。

不管怎麼說,楊玉環同志光榮地作了道士,然後以道士身份入宮。5年後玄宗皇帝封楊玉環為貴妃。

唐玄宗與楊貴妃的故事,在我們今天卻是一曲纏綿悱惻、感懷動人的愛情故事。李玉剛的《新貴妃醉酒》「醉在君王懷,夢回大唐愛」成為大唐魅力與真摯愛情的凝結。在梅蘭芳先生的「玉兔又早東升…奴似嫦娥離月宮…」(京劇《貴妃醉酒》)楊玉環、楊貴妃已經替代為嫦娥。成為了我們中國歷史中經典的愛情故事。

儘管玄宗與楊貴妃不倫之情由作偽而就,也只是塗脂抹粉般的遮蓋,但是,這「扒灰門」怎麼就演繹成為「經典愛」呢?

梅先生的《貴妃醉酒》改編於清初劇作家洪昇(1645-1704年)所作的《長生殿》,而《長生殿》則取材自唐代詩人白居易的長詩《長恨歌》和元代劇作家白樸(1226--1306)的劇作《梧桐雨》,《梧桐雨》之名取自白居易《長恨歌》「秋雨梧桐葉落時」詩句,其材料取自於唐人陳鴻《長恨歌傳》。

有意思的是白居易和陳鴻是哥們兒,一天他們二人與另一個哥們王質夫喝酒聊天,聊到了玄宗皇帝與貴妃的故事,於是白居易寫了《長恨歌》,陳鴻寫了《長恨歌傳》。

真實的歷史是如何記載的呢?

成書於五代後晉(五代的第三朝,把燕雲十六州割給契丹)的《舊唐書》載:「或奏玄琰女姿色冠代,宜蒙召見。時妃衣道士服,號曰太真。既進見,玄宗大悅。」(《舊唐書》卷五十一列傳第一后妃上)

轉換成現代話就是,玄琰家姑娘非常的漂亮,玄宗召見,作為妃子的楊玉環穿的是道士服,道號太真,玄宗見了非常高興。

《舊唐書》只說楊玉環的身份是妃子,而且已經成為道士。而隱去了她的作為兒媳婦的真實身份。

到了宋代,在歐陽修帶領下修的《新唐書》說:「始為壽王妃。開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薨,後廷無當帝意者。或言妃姿質天挺,宜充掖廷,遂召內禁中,異之,即為自出妃意者,丐籍女官,號『太真』」(《新唐書》列傳第一 后妃上)

《新唐書》明確說,剛開始是壽王妃,自願出家,道號「太真」,後來是怎麼回事避而不說。

春秋筆法既是中國文人的觀念也是具體的手段,既沒有貴妃的情事,也不見高尚之蹤跡,這些隱言、諱言、曲筆算是正常表現吧。

關於楊玉環,《長恨歌》是這麼說的:「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長恨歌》作於806年,也就是楊貴妃死於馬嵬坡後的五十年,應該說時間不長。楊玉環的身份成了「養在深閨人未識」。或許這有悖於基本事實的表述只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需要吧。

於是,君父、兒媳、不倫,在白居易老先生的筆下華麗轉身成為君王、小鮮肉、真情。也成為玄宗帝與貴妃愛情故事的起始點。

小說、影視劇、歌曲戲曲等等,在我們的歷史現實中不僅僅是娛樂作品,對於絕大部分的人來說,那就是歷史、就是經驗教訓,即便是今天,即便是對於很多的知識分子也是如此。

這種作偽的故事,西方也有,而且絲毫也不遜色。如果說我們的作偽舉起的是一塊高尚的牌子,那西方的作偽則是舉起了上帝這面神聖的大旗。

金錢,對於500多年前的歐洲人來說同樣的魅力四射,尤其是那些教皇和主教們太需要錢了,既需要包養情婦、買賣聖職、又需要滿足自己的高雅的藝術需求,還有奢靡無度的私生活,彰顯自己的神聖和高雅。而他們手裡又掌握著獨一份的通向天堂的通行證簽發權,普通的老百姓又極其渴望死後升入天堂,而不是停留在煉獄或者跌入地獄。於是一樁撈錢的生意加蓋一個高尚的公章出籠了----「贖罪券」,就是一張羊皮紙,聲稱可以縮短罪人在煉獄裡的贖罪時間。既有教廷中央的許可、號召,又有天才般銷售代表台徹兒(Johann Tetzel)先生的廣告詞:

錢幣叮噹落銀庫,

靈魂立即煉獄出。

這是多麼的通俗易懂、簡便易行,為人民群眾根本著想。即便放在今天不也是貼心動人的廣告詞嗎?

南唐的徐鍇(920-974)說:「偽者,人為之,非天真也。」(南唐徐鍇,《說文解字系傳》實際就是《說文解字》注)不愧為一代訓詁學家,說出了偽的本質。

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我們當然不能容忍,口誅筆伐、全民討伐那是必然。可是,指騾為馬,模糊黑灰至多不過是辨識不精、表述不準而已,何必要斤斤計較、吹毛求疵呢。更何況我們這些都是為尊者諱,為王者隱,甚至我們是為了國家、為了民族、為了情懷、為了愛而作的嘛。

於是,為了提升牛奶中的蛋白質含量可以添加「三氯氰胺」,直到孩子們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為了奧運這樣的舉國大事,可以否認空氣中超高的PM2.5,調侃地說「暖風吹的遊人醉,莫把中國當美國」,直到今天河北、天津、北京大範圍的工廠限產停產,人們不得不忍受這時時光臨的霧霾。

作偽,原本容易識別、處理,如同我們的免疫系統對病毒的識別和攻擊。但是,作偽一旦披上高尚、神聖的外衣,就如同病毒進入我們的細胞,用我們自身核糖體翻譯作偽病毒的mRNA,免疫系統把它當作「自己人」了。通俗點說就是:生的是你的娃,帶的是咱的基因,你還不知道。

只要它沒有積聚到發作,誰又會想起它的存在和危害呢。

2018-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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