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低俗兒童視頻數量激增的背後，是一條龐大的灰色產業鏈

最新 01-21

今年，是綠壩軟體誕生十周年。這款號稱由工信部斥資4000萬元採購的國產軟體，初衷是為了過濾互聯網上的黃賭毒內容，保護未成年人上網健康。實際推廣開之後，暴露出的技術短板和糟糕體驗讓這款軟體被逐漸埋沒在了互聯網的浪潮之下，成為了多年之後流傳在中國網路上的一個笑話。

從當年的綠壩到如今的廣電總局文化部，保護未成年人健康始終是內容監管背後的原則之一。儘管在具體執行上經常出現一刀切的懶政思維，但對於廣大未成年人尤其是低齡兒童而言，他們在網路上所接觸到的內容似乎是變得更加健康純凈了。

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前天我刷到一條關於Youtube平台存在面向兒童的變態視頻的微博，截止目前轉發近2萬餘次。因為我正好曾經也關注過這方面的情況，於是順便參與了討論。事實上，不只是牆外的Youtube，就連國內的幾大主流視頻網站如優酷、愛奇藝和騰訊視頻也存在著相同的情況。更為可怕是的，這些製作粗糙題材低俗的視頻每天都在被無數兒童點擊觀看，而家長和內容監管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為了證明這一現象普遍存在，我在優酷上搜索「小豬佩奇」四個字，在搜索結果首頁就看到了2個畫風頗為古怪的視頻。第一個視頻完全是標題黨，視頻中完全沒有出現小豬佩奇或是汪汪隊，實際的主角是綠巨人。而第二個視頻雖然出現了佩奇一家，但如果你看過原版就會發現，這是一個製作粗糙的「同人」動畫，不僅人物奇醜無比，也沒有任何旁白或台詞。

奇怪的是，這兩個視頻在內容上都與「注射」和「疼痛」有關。伴隨著吵鬧的哭喊聲，視頻中出現了大量讓人感到不適的畫面，比如扎入牙齦的針頭，或是吱吱作響的電鑽。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你也許很難相信會有人把這些令人恐懼的手術場景作為兒童節目的主題。

如果直接搜索「小豬佩奇+手術」，你將會看到更加詭異的畫面。這些視頻的封面毫不避諱地把孩子們最喜歡的卡通形象和銳器、血液、病毒、骷髏等元素捆綁在一起。

隨便點開其中的一個，內容竟然是通過遊戲的方式教孩子如何給佩奇做開顱手術。而另一個視頻也大同小異，鼓勵小朋友給滿身瘡痍的佩奇沖洗傷口。在視頻中，佩奇身上的血跡、傷疤和污漬清晰可見。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愛奇藝，這裡同樣充斥著大量內容低俗的「同人視頻」。艾莎公主剖腹產、寶寶爬進洗衣機、艾莎公主變成吸血鬼...

還有很多微博網友的截圖，就不一一列舉了。

想像下這樣一個場景：你工作了一天，下班回到家只想好好休息。這時孩子又要人哄，怎麼辦呢？打開某個視頻APP，然後把iPAD丟給孩子讓她自己看動畫片吧。偶爾從孩子身後路過，看到她盯著屏幕的卡通人物痴痴傻笑，自己也就放心了。

可是，身為人父人母的你，可曾料到自己孩子每天看的並不是正版迪士尼動畫，而是這些拼湊而成的、低俗且劣質的垃圾呢？從少則幾百、多則幾千萬的播放量來看，這些垃圾視頻的受眾絕非少數，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備受家長呵護的學齡前兒童。

看到這裡，你一定很想知道，為什麼這些針對兒童的垃圾視頻會源源不斷地產生呢？

要解答這個問題，就得追溯到這些垃圾視頻的源頭——全球最大的視頻網站Youtube。

早在去年3月份，BBC就報道過Youtube上存在虛假卡通視頻的新聞。在採訪中，國外家長以為孩子觀看的是普通的小豬佩奇動畫片，直到出現了小豬們試圖縱火殺人的場景，他才發現這些視頻的古怪之處。

越來越多的低俗視頻被挖掘了出來，除了宣傳暴力，大量的性暗示鏡頭也讓家長和Youtuber們感到震驚。

為什麼會有人特意去大批量地製作並上傳這些兒童低俗視頻呢？問題的答案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其實就是為了一個字——錢。

眾所周知，Youtube早在幾年前就開通了創作者分成機制。任何人只要在平台上創建賬號上傳節目，Youtube就會根據視頻的播放量等數據，給與創作者相應的廣告收入分成。

根據播主aberspark的估算，一個訂閱人數在500萬級別的賬號，光靠這些低俗視頻單日就能獲取大約6000美元的收入，一年下來的收入可高達200萬美金（約1300萬人民幣）。

Youtube有那麼多類型的視頻可以做，為什麼這些創作者偏偏選擇對兒童視頻下手呢？原因很簡單，兒童視頻帶來的點擊和收入是其他視頻的好幾倍。作為成年觀眾，遇到垃圾節目我們可以選擇跳過，而孩子們則不一樣：他們沒有鑒別內容是否是正版，以及質量好壞的能力。只要看到熟悉的熱門IP角色——比如小豬佩奇、艾莎公主、蜘蛛俠——他們就會感興趣地看下去，一集接著一集。這樣一來，廣告展示量也會變得更高，創作者賺的錢自然也水漲船高了。

為了進一步利用兒童的好奇心，這些視頻往往摻入了大量暴力、獵奇的畫面，從而在眾多兒童節目里脫穎而出，誘導兒童的點擊觀看。

願意給創作者分錢的網站當然不止Youtube一家，在被稱作中國互聯網短視頻元年的2017年，阿里、騰訊分別祭出了自家的內容創作平台，以廣告分成和平台補貼等誘人的政策吸引著無數的內容創作者。

在海量的內容創作者之中，也夾雜著很多貪婪趨利的職業搬運工。藉助國內得天獨厚的網路環境，他們不需要自己生產內容，僅僅把Youtube上的那些低俗兒童視頻用技術手段批量發布到國內的主流平台上。再配合汪汪隊、小豬佩奇等關鍵字作為標題，就能輕鬆被視頻網站推薦給兒童觀眾，賺取大把的流量分成，真可謂是一樁無本買賣。

至於這些低俗視頻會對尚處於懵懂期的兒童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根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這是一種本質上的惡，是針對未成年人和兒童的惡。在龐大的利益鏈條面前，永遠不要高估人的良心和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