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偉大的瘋子,偌大的中國,那時只有他一個站著的勇士!
來源 | 常言道、陋蘭的速朽文C
文 | 夢筆生
我們這個時代,學者、教授很多,但有知識又有良知,有學識又有骨氣的並不是很多。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呂熒值得我們多寫寫,常紀念。
1
1969年3月5日,
一位全身心都在探尋「美是什麼」的學者,凍死在北京一個骯髒的農場。
多數國人可能並不熟悉這個名字,
在二十世紀中國的教授、學者群里,呂熒算不上大名鼎鼎,但對於文革後恢復高考七七至七九屆大學生來說,應該是相當熟悉的。
他就是我國當代著名的美學家
呂熒
。
呂熒,原名何佶,筆名呂熒,
安徽省天長縣新何庄(今仁和集鎮)人。
民國4年(1915 年)11 月25 日出生,7 歲讀私塾,民國17 年去南京。中學期間,愛好文學,開始學習寫作詩歌和散文,民國24 年考取北京大學歷史系。大學期間寫詩,又寫文藝評論文章,是北京大學進步文藝團體「浪花社」的主要成員之一。
民國26年北平淪陷,呂熒隨流亡學生赴武漢,民國27 年參加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結識了胡風等文藝界知名人士。胡風在《七月》雜誌為他發表短篇小說《新中國的火炬》。是年,又與羅鋒等結伴赴延安,至西安時因國民黨封鎖了道路,遂去山西臨汾「民族解放先鋒隊」工作。後因身體多病,難以適應,於民國28年去西南聯大復讀。
民國29年,以呂熒的筆名發表譯作和文藝理論文章。民國35 年春,任貴州大學歷史系副教授,與一些進步教授創辦《時代周刊》,進行爭取民主、和平,反對內戰、獨裁的宣傳,遭到校方保守勢力的攻擊,民國36 年夏憤然離校,輾轉至台灣師範學校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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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成接班人後「不想干這種角色」?
1949年,呂熒離開台灣經香港至北京。1950年,應邀至山東大學任中文系教授。
呂熒,中國當代美學史上響亮亮的名字
2
呂熒在美學方面的成就和貢獻是有目共睹的。
呂熒認為美是主觀的,「美是觀念」;
「美,這是人人都知道的,
但對於美的看法,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相同的。
同是一個東西,有的人會認為美,有的人卻認為不美,甚至於同一個人,他對美的看法在生活過程中也會發生變化,原先認為美的,後來會認為不美;原先認為不美的,後來會認為美。所以美是物在人的主觀中的反映,是一種觀念。」
「美是觀念」,
在今天看來,這只是學者個人的一種主張罷了,
但在那個時代,敢於提出這種主張,是需要有極大的勇氣和獨立精神的。因為信奉的馬克思主義是唯物論者,這種主張顯然有「唯心論」的嫌疑。
但呂熒並沒有膽怯,更沒有搞投機,
讓自己的學術屈從於政治的需要。他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竭力為自己的觀點辯護。有人說,正是因為這種「獨戰眾數」的獨立精神,為他後來的命運埋下了悲劇的種子。
他先後出版過美學論文集:《人的花朵》、《火的雲霞》、《文學的傾向》、《關於工人文藝》、《藝術的理解》、《美學書懷》、《呂熒文藝與美學論集》等專著。
最值得稱道的是,
他培養了兩位學者:
一位是當代中國著名美學家
周來祥
,
周來祥
周來祥先生說,
他對於美學興趣和愛好,正得之於呂先生的啟蒙和指導。山東大學的美學研究所以在全國舉足輕重,呂熒先生有開啟之功。
另一位是著名的紅學家
李希凡
。
李希凡
李希凡先生說,
呂熒是我學生時期在文藝理論家中崇拜的偶像,
3
正當呂熒以十分的熱情投入新中國文藝事業之時,
厄運襲來!
1951 年11 月,
《文藝報》發表文章,以「左」的觀點,
點名批評呂熒在文藝理論教學中的脫離實際和教條主義傾向。
具有詩人氣質、性格倔強的呂熒對這樣的批評難以接受,
發表文章予以反駁,
以致被認為在思想改造運動中「採取了不正確的態度」,
山東大學召開批判大會數次,形成運動的聲勢。
山東大學校長華崗幾次勸說呂熒,
叫他象徵性地做一點自我批評,以便解脫,
但呂熒堅決不肯做違背心愿之事。
呂家鄉是當時山東大學的一名學生,他後來在《懷念呂熒先生》
寫到:受團組織委託,我曾勸說呂熒先生放下面子,做個自我批評,哪怕象徵性的也好,他卻非常激動地說:「我怎麼能隨便檢討?維護真理能含糊嗎?這不是愛面子,我有讀者呀,我得對讀者負責!」,
另一位山東大學學生張西華也在日記中回憶到,第一次批判會是在1951年12月12日,地點是大眾禮堂。在每一個人對他批判發言後,他都會氣沖沖地站到擴音器前,或辯駁「這個同學所說不符合事實」,或指出「這個同學的意見完全錯誤」。
據方未艾回憶
,在批判會
臨近結束時,有一個發言人幾句無中生有的話更是激怒了呂熒,只見他站了起來,怒血沸騰,雙眼怒視,幾乎把全身的勁都要發出來。坐在他身邊的一位中文系副主任,用兩手緊緊地把呂熒拉住,才算避免了一場難以想像的衝突。
由於呂熒拒不認錯,幾天後學校再次聚集在大眾禮堂,準備再開批判會。但預定開會時間過了許久,仍不見呂熒到會場,於是派人到他的寓所一看究竟。回來的人說,一個多小時前,呂熒就到火車站坐車去上海了。原來他竟不辭而別,離開了山東大學。
1
952 年冬,呂熒應老友馮雪峰之邀
至人民文學出版社任特約翻譯。
1954 年3月加入中國作家協會,
後擔任《人民日報》社文藝部顧問。
並翻譯出版了《列寧與文學問題》、
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
普列漢諾夫的《論西歐文學》。
這一時期,
呂熒的文藝理論和美學論文結集
《藝術的理解》和《美學書懷》兩個集子出版。
4
柯靈曾寫文章稱,傅雷是「一隻昂首天外的仙鶴,從不低頭看一眼腳下的泥淖」。讚揚傅雷剛直不阿、絕不低頭的知識分子最可貴的品格。
1958年春天,當時的上海文藝主管部門準備將傅雷劃定為「右派」,便派人勸說傅雷,只要他在批判會上實事求是地做一次自我批評,就可以躲過這一關,傅雷沒有答應。甚至批判會他都拒絕參加,任憑處理。
被打成右派後,傅雷仍然表現了他的傲骨。人民文學出版社願意繼續出版他翻譯的書,但建議他另用一個筆名,他回答是「不」。後來組織準備給他摘掉「右派」的帽子,有關部門把這個「喜訊」通知他,並希望他能有個認識錯誤的表態,他的回答仍是「不」。
最終,在一次被抓去批鬥後,由於不堪其辱,傅雷夫妻雙雙選擇了自殺。柯靈後來寫文章說:「敢於這樣公然反抗的,只有一個傅雷」。
其實,敢於這樣公然反抗的,還有一個,那就是呂熒。
5
正當研究與翻譯不斷取得成果之際,
呂熒又一次被捲入政治漩渦。
1955年5月18日,
胡風被捕入獄。全國掀起了揭露、批判、清查「胡風反革命集團」的鬥爭運動,總計2100餘人受到牽連,其中92人被捕,62人被隔離審查,73人被停職反省。
在這受到牽連、被捕和隔離審查的人當中,
一開始並沒有呂熒,
但他是「自己跳了出來」的(當時公安部門的說法)
1955年5月25日,
中國文聯主席團和作家協會主席團召開聯席擴大會議。郭沫若主持會議,在題為《請依法處理胡風》的講話中,首次透露了胡風等人已經遭受的結局,會上明確宣布即將全面開展「肅反」運動的信號。
郭沫若講話結束後,
到會的700多人,都是當時的文化名流,以熱烈的掌聲表示對講話的歡迎,700多人舉手通過了把胡風開除出文聯和作協並依法懲處他的決議。然後, 20多人上台發言,再次高度一致地表示「擁護」「贊成」這一決議。
然而,
在這700人中,有一位瘦瘦高高的,穿著件不合季節的棉布長袍,看上去很孱弱的人沒有鼓掌!
他就是呂熒。
他是這700人中唯一沒有鼓掌,也沒有舉手的人。
在其他人發言完後,
他做出了令在場所有人都震驚的舉動。
未經同意走上台去,
自個坐到了郭沫若、周揚中間,對著話筒,聲音不大、但很堅定地說:「胡風不是政治問題,是認識問題,不能說他是反革命……」
真是大逆不道啊!
他的話音未落,
有人迅速跑到台上去將他拉了下來,並直接被送回家中。
從此他被隔離審查,軟禁長達一年之久。
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場面,
700多在場的文化名流和精英,
只有呂熒一人站出來說了一聲「不」!
這絕不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橋段,而是一位知識分子在本能地捍衛他心底的那一份正直,一份良知。
在那個以「多數的擁護」淹沒「少數先知先覺者反抗」的時刻,瘦弱的呂熒展示了一種人格的偉力。
「我景仰他走向主席台的腳步,我景仰他旁若無人地坐在郭沫若和周揚之間,更景仰他面對著那700個精英噴火的眼睛,向全世界宣告胡風無罪的聲音。」
這事轟動性很大,
但第二天人民日報對這一場面的報導只有一句話:
「會上胡風分子呂熒在發言中為胡風辯護,遭到與會者一致駁斥。」
也有人從這場鬧劇中看到了另一面,
「因為呂熒從容地挺身而出,成為抗擊這股濁流的中流砥柱,
作為社會良心,為中國知識分子挽回了榮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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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1956年6月,長達一年之久的軟禁終於解除。1957年12月3日人民日報發表了呂熒的一篇論文《美是什麼》,發表論文時的「編者按」由毛澤東親自審定,
這意味著公開為他恢復了名譽。
名譽是恢復了,但一年的隔離審查,導致他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後來有很多的回憶文章都描述了呂熒的當時的精神狀態,其情其景令人心碎:
在勞改農場,他大多數時候是「木獃獃地」,甚至在屋角大小便。
他身上穿的一件女式背心,一件藏青色嗶嘰中山裝,一條土黃色褲子,外面罩著一件髒得發黑的舊風衣。赤腳,穿著一雙矮筒套鞋……從打進去,直到死,他沒換過衣服,沒洗過澡。他沒被褥,只有一個破棉花套,最後成了一團爛棉花,夜裡抱著它聊以禦寒。
1951年夏在青島海濱。方未艾(右一)蕭軍(右三)呂熒(右二)
蕭軍長子蕭鳴(前左二)方未艾長子(方舒前左一)
每次打飯時,他都要點點頭,說句「請」和「謝謝」。而當發給他生活費時,他一次不落地強調:「我是文化部的,這是借,請給我記在賬上,我以後要還的。」
他還經常對人說:「他們進口了一種最新儀器,能夠測知人的腦子裡想什麼。我雖然放出來了,他們仍然每天朝我發射電波,探測我的思想。電波有強有弱,每次發電波我都有感覺」。一次他與山東大學一個老師在一起吃飯時,他突然大叫:「頭疼!電波來了,很強很強的一種!」
蕭軍、聶紺弩等好朋友探望他時,發現他在桌上、床上、沙發上到處都放著書,亂放著香腸、罐頭、麵包,煙灰缸里的煙蒂疊成塔形,屋子裡瀰漫著中藥味,有時甚至不肯讓他們這些朋友進屋。
一位著名的美學家被折磨成了一個可憐的瘋子。
7
在那個癲狂的、消滅任何不同聲音的年代,呂熒就像漫山遍野瘋狂扇動翅膀的蒼蠅中一隻閃爍著微弱螢光的螢火蟲一樣,他的螢光註定要被黑翅所淹沒。
1966年,開始了「史無前例」的革文化命,對呂熒的迫害升級。他先是被抄家,雖然從他那只有幾件破舊傢具、用三塊磚頭支著一口鍋的家中沒有抄出什麼反革命證據,但他還是被以一個荒誕的借口和「漏網的胡風反革命集團分子」的罪名遭到逮捕,押送至北京良鄉勞改農場(後轉到清河農場)強制勞動。
這個心胸坦蕩的書生,即使面對如此的黑暗,心中也保留著對美好的嚮往。被捕時,他衣衫襤褸,除了一個破棉花套,再沒有帶任何生活用品,但卻沒有忘記帶上那部他使用了多年的英文打字機、未完成的書稿和準備開夜車寫文章用的幾包蠟燭。
然而,他的美好願望很快被現實擊得粉碎。勞改農場里,一張大通鋪上擠睡著幾十個人,臭氣熏天的馬桶就擺放在腳下,每天繁重的勞動使他的身體就像散了架一樣,而粗糙又定量極少的飯食使他始終處於飢腸轆轆之中。
天地之大,卻擺不下他的一張書桌;宇宙之廣,卻容不得他的思想自由馳騁。
很快,他的打字機被沒收,書稿被撕毀,那幾包蠟燭也被他換成了果腹的窩頭。
更加殘酷的是,由於他沉默寡言,平時既不背誦毛主席語錄,也不早請示晚彙報,因此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他是每次批鬥會必被揪斗的對象,羞辱謾罵、拳打腳踢和捆綁吊打成了家常便飯。
倔強的呂熒以沉默和怒視抗議罪惡。一生研究美好的呂熒,只有在面對美好時,清瘦的臉上才會露出笑容,緊抿的雙唇才會不由自主地張開。囚室外有幾株白色的茨菰花,那是勞改農場里唯一的美好。他為之動情、為之讚歎,他經常會圍著那幾株花轉幾個小時,嘴裡喃喃自語:「美呀!美呀!真美呀!」然後悲愴地仰望天空,輕輕吟誦已經慘死獄中的好友阿壠的詩句:「我們無罪,然後我們凋謝!」
1968年寒冬,入獄後從沒換過衣服、從沒洗過澡的呂熒重病纏身,然而獄方拒絕為他治療,他只能抱著那床已經爬滿虱子的破棉絮蜷縮在床上,等待死神帶走他不屈的身體。他跟好友姜葆琛說:「這個不公正的時代,一定會過去的!你年輕,一定要活著出去……」
8
1969 年3 月5 日,身體瘦弱到只有50 多斤重的呂熒,終於在凍餓中去世,終年55 歲。難友們將他如一捆枯柴一樣的軀體用一張葦席包卷,在葦塘邊的亂墳中挖了一個淺坑,幾鍬黃土,草草掩埋。這個無畏的勇士、一代美學大師,墓碑是半塊磚頭,墓銘是用粉筆寫的他的名字:
呂熒。
1979 年5月31日,呂熒平反,恢復政治名譽。
有人說,呂熒是一面鏡子。在上世紀50到80年代,中國的知識分子面對強權高壓,集體屈膝變節,集體自相踐踏,而此時,在一片跪卧的人群中,文弱的呂熒站了起來,他就像一面高懸空中的鏡子,照出了那個特定年代各色人等不堪的靈魂。
這是一個真正的勇士!他的遭遇,是那個時代的恥辱;而他的存在,為那個恥辱的時代的人們挽回了一點點尊嚴。
需要英雄的時代是可悲的。呂熒並不想做英雄,他只是在捍衛自己的正直和良知,然而他以一個書獃子的笨拙,面對刀叢和無數雙噴火的眼睛卻無所無懼,恰恰展現了人類最為英勇、最為高貴的品格。
歷史會永遠銘記他站立的那一刻!
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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