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52年,被翻拍16次的負心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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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本該
英勇且美好
Story
人的本能、人的情理、人的慾望,
本來是各司其職的,
可一旦投散入情色中,
互相之間又把彼此撞擊地更加不堪,
這是男女交往的魔幻之處。
人人都有負心的潛質,
卻不見得個個都有慧根領悟一生鍾愛。
這也是《畫皮》說到底,
想要戳破的謎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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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中最攝人心魄的一則故事,恐怕要屬《畫皮》。
厲鬼畫皮附於窈窕女郎之身,勾的書生心馳神盪,奄奄一息,看得人冷汗涔涔,膽戰心驚。蒲松齡自評這則寓言:「明明妖也而以為美,迷哉愚人!」告誡男性美麗女子極可能是歧路,是禍害。
然男性之外的群體看這個故事,則會涌動不同的迷思,不知它是在說人的主體即是面具,還是愈美艷的事物愈隱藏著深沉的殺機。
▲Karolina Ryvolova 攝影作品
這是作品中美學與哲學碰撞出的意趣,也是諸多影視改編作品試圖開拓的旨趣。
據統計,《畫皮》的影視版本從1965年到2017年,被翻拍了16次之多。跨時52年,《畫皮》故事本身作為一種母題不斷被演繹、詮釋,隨著世態情理的演變而繁衍其支脈。
原文本中那個不知出身、沒有來歷的書生「王生」,在後世對情慾與色心的反覆解構里,呈現著變幻莫測的「負心漢」面貌。他的名字在文本遺留的想像空間里,輻射過不同遭遇、不同困境、不同抉擇的「辜負」情態,早已不屬於個人。
而那隻食心畫皮、性別模糊的惡靈,則為女性柔媚的變體,於人、鬼、妖三界中歷經脫胎、輪迴,充滿苦衷和凄凄的無奈。
其實,「負心漢」應該怎樣被理解、被界定呢?
拋卻幾版忠實原著,善寫因果報償的老《畫皮》影像,亞視1988年推映的《畫皮》交代了對「王生」具體的探索。
他戀慕戲子雪艷的唱腔,但在求見到真人之後對其粗鄙的面容感到掃興、失望。雪艷性情溫婉,聲調盈耳,屢次被罰只因顏值無趣。編劇為她改了改命,在慘遭橫禍之後,她稟賦仍在,憑著一副艷骨進了王生家的門。
王生痴迷她,同時又要警惕周遭酒肉朋友的覬覦,看上去忙碌且疲憊。而髮妻纏綿病榻,他卻不聞不問,視為累贅。薄情至此,唯一可解釋的原因便是貪戀美色,和許多慣於沉迷的男性一樣。
▲Magical Reverie 攝影作品
慕色,是男性的原罪,移情的本源,這無可爭議。然薄情男子在慕色之外的性情特質,鄭少秋演得很有意思。
1993年的電影《畫皮之陰陽法王》中,鄭少秋飾演的王順生在開場撫琴弄月,風流恣情,可一旦走出煙花之地,他的男性形象便無限趨近於真實。
順生怕鬼,走夜路戰戰兢兢,入家門後又畏妻,在妻子面前縮手縮腳,無所適從,語焉不詳。他遇上女鬼尤楓,一腳踏進了由危難拼湊出的魔境中。
同為戲子,尤楓的命數倒是比前文說過的雪艷好上一點,她天生嬌艷,專為名門世家表演。一次演出時,恰逢雷電交加,她不幸被陰陽法王吸走了魂魄,既不能在陽世為人,也不可去陰間做鬼,離魂飄飄蕩蕩,身份不明。
王祖賢的尤楓扮相面容貞靜,衣袂翻飛,自帶野外情境。一入戲周遭即是老樹昏鴉、朔北風涼的迷離氛圍。
▲《畫皮之陰陽法王》中的王祖賢
尤楓使順生起了負心之念,思來想去,推脫到了悍妻的無後之過上,納妾顯得合情合理。但這樣的拿捏,他也要反覆踱步,來回攥手才能對髮妻說出。
好不容易有了自我的男權可塑,中意的妾室卻是個不人不鬼的女子,身後還有個龐大的「陰陽法王」在操控一切。順生後來莫名痛失「愛妻」,又慘遭法王附身,家破人亡。
他也可說是「負心漢」中的可憐人了。
▲《畫皮之陰陽法王》中的鄭少秋
貪色、畏妻雖然是一類男子基因中的魔障,卻是可以經由自導而克服的。然王生或王順生都沒有克服,這源自作品對其身世的預設。兩人縱情聲色、不思功名,毫無家庭擔負,這顯然是由於其祖輩的基業使人無法憂愁。
可並非人人如此幸運,有一種負心漢,深情款款又野心勃勃。
2005年的電影《畫皮》掙脫了原有的教化格局,講述了一個貧困潦倒的書生是如何依靠女性的痴心,一步步扭轉乾坤,直入青雲的。
江華飾演的書生王安旭善畫,可不逢伯樂。幸得名妓梅三娘資助其錢帛,供他上京趕考。兩人約定王安旭功成之時,就是梅三娘出嫁之日。和不少男主人公在階級落差中不甘平淡的窠臼相同,王安旭一到京城,就以花言巧語騙得了翰林女兒楚惠的芳心。
梅三娘久等未婚夫不歸,只好誕下腹中胎兒,隻身千里前來尋夫。安旭安頓三娘後,將胎兒轉送他人;又恐防事態有變,放火燒死了曾經的愛侶,順利和楚惠結為夫婦。
好景不長,三娘冤魂不散,尋尋覓覓又至安旭身邊。安旭憐憫其容貌酷似死去的戀人,故與其復萌舊愛。不久後,便驚覺身邊的「三娘」實鬼非人。
此時,公主明霞因喪夫回朝,和安旭更眉目有情。王安旭於是故技重施,唆使產婆害死楚惠,與公主花好月圓。新婚之夜,兩條冤魂攜手前來複仇。
▲2005年《畫皮》劇照
這版《畫皮》的結局無疑是十分女性化的。整個故事不但加劇了負心漢內心複雜的權衡,也不願再將女性當作寓言體中敘事的道具。
梅三娘從情愛背叛的無力,到化成灰後也要索命的精神蠻力,並不是一蹴而就的,她的冤魂在和王安旭的複合中已經達成和解,也甘願暗中跟楚惠共侍一夫。真正令她絕望的,不是安旭恐懼其陰魂不散,而是自己的良善、寬容,一次又一次為對方做作的情態所蒙蔽、欺瞞。
他到底是將女性看的太輕薄了些。
而美麗女性是否真如寓言本身所言是路障、是邪心,動了妄念的男性又是否真的值得道士施救,這都是「負心漢」在演進中被辨明的部分。
負心漢究竟該不該被原諒呢?透過《畫皮》,創作者們始終各執一詞。惡劣者如王安旭,活該為冤魂償命;凄慘者如王順生,心底不壞但沒交好運。可如果是浪子回頭的負心漢呢?2008年陳嘉上導演的《畫皮》,意趣便出來了。
陳坤飾演的王生不再是文弱、怯弱的書生,搖身一變成了沙場大將軍。披皮的女子也不再是人元神所化的孤魂,而是有修行的狐妖小唯。小唯作為一名情感掠奪者,對王生和髮妻佩蓉間的情感破壞慾望是無止境的。
▲2008年《畫皮》劇照
這倒是很符合現代男女的情愛睏境。正是由於第三者的介入,王生、佩蓉所共同面對的考驗形成了影片中最強烈的情感張力。
結尾處,佩蓉選擇自殺換取夫君的安定,而王生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負心人,他只是一時被蠱惑,一時復清醒,佩蓉真的不在了,他反而情願追隨而去。
這樣的結局設定離如今的世道算是很遠了。陳嘉上似乎真心想說的是:一個男人縱使為美色所誘,但只要良知未泯,依然是可以原諒,可以和解的。
人生來就是矛盾的,飽受著道德上自責的愧疚,卻擯棄不了私心上迷惘的念想,身不由己,己又失魂,迷途在不辨真假的情狀里。這樣的際遇要以什麼分寸苛責,如果兩人間還有著願意相濡以沫的氣力,那麼不計前嫌,破鏡重圓也不是不可以。
▲Magical Reverie 攝影作品
說了那麼多的負心漢,好像說的是一種男人,又好像說的僅僅是人。
人的本能、人的情理、人的慾望本來是各司其職的,可一旦投散入情色中,互相之間又把彼此撞擊得更加不堪,這是男女交往的魔幻之處。
人人都有負心的潛質,卻不見得個個都有慧根領悟一生鍾愛。這或許,也是《畫皮》說到底想要戳破的謎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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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小姐:對高跟鞋情感複雜,它既是女性情趣的審美,又是女性意志的檢閱。或許每一位踩著高跟鞋儀態萬千的姑娘背後都經歷過一場身體的磨合與試煉,沒有那點適履的苦哪來氣質里撲朔的甜。劍及屨及或竹杖芒鞋,人生的抉擇也無非兩者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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