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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者的任務是加倍孤獨

《眼淚與聖徒》

文 | E.M.齊奧朗

作者簡介:E.M.齊奧朗,羅馬尼亞文學家和哲學家,二十世紀懷疑論、虛無主義重要思想家。有羅馬尼亞語及法語創作格言、斷章體哲學著述傳世,以文辭精雅新奇、思想深邃激烈見稱。他的文字常葆有剖析和挖掘的力量,準確、無情,直抵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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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後審判中,只有眼淚會被稱量。

音樂是唯一能夠帶來慰藉的藝術,可它揭開的傷口比什麼藝術都多!

出於自願的飢餓是通往天國的路,出於貧窮的飢餓則是大地的罪。

誰也無法為他人受難。你加諸自身的苦難能將鄰人的苦難減輕多少呢?

人不能同時眷戀苦難和表象。

倘若你天生具有對死亡的強烈預感,生命就會向誕生時刻逆行。

憂鬱有其完整的序列:從一個微笑、一片風景開始,以一口破鍾在靈魂中鏗然作響告終。

你在生命中愈行愈遠,就愈發意識到沒有什麼事是習得的,不過是在記憶中回溯的結果。

無論我們說什麼,所有悲傷的終點都是一場神性中的昏厥。

世人的心,是上帝敞開的傷口。

只有天堂或大海能讓我放棄音樂。

若沒有恐懼,死亡全無意義。只有在恐懼中,並且憑藉恐懼,死亡才得以存在。

生在莎士比亞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後,我們再也無法做到明智,憑著他們,世人治癒了痛苦,背棄了原初記憶,進而以樂園之失為傲。

有些人離死亡近得幾乎渾然一體,有些人則永遠不會與死亡相遇,客觀的死亡對里爾克和諾瓦利斯毫無意義。其實,沒有哪位詩人只死一回。

不懂順天知命是現代人可悲的特質。古人向他們的命運低頭。而沒有哪個現代人謙卑到足以順天知命的地步。我們也不再精通於藐視生命,我們不夠明智,無法不以無限苦惱來熱愛生命。古人不太把苦難當一回事。我們可不行,因為我們奮起反抗痛苦。

每當音樂席捲而來有如一陣悲哀的幸福之波,我們不禁渴望含笑而死。

沒有樂感的心,正如沒有憂鬱的美。

這個世界上惟有音樂能擊敗物質。幾段空靈的曲調,是從靈魂吹來的一陣悅耳清風,它具有一把噴燈的威力,把我們所有的物質鐐銬都熔化在烈焰里。

只有熱愛詩歌的人在精神上是鬆弛而不負責任的。每次讀一首詩,你都會感到一切都是被允許的。詩人不必向任何人(除了他自己)解釋任何事,他對你毫無益處。去理解詩人是件倒霉的事,因為隨後你就會明白,弄不懂他們也沒有損失。

只有在命懸一線的時候你才真正活著。

若不是我們心知黑夜(我們稱之為上帝)將臨,生命本來會是一個歡快的黃昏。

聽著巴赫,會看見上帝漸漸成形。他的音樂創造了神。聽過巴赫的清唱劇、康塔塔或受難曲,會覺得上帝必定存在。否則,巴赫的音樂就只不過是令人心碎的幻象。神學家和哲學家枉費這麼多日夜去搜尋上帝存在的證明,卻忽視了惟一有效的證據:巴赫。

一個人命中注定了有識,同樣命中注定了無知。知識有如愁思淡淡的薄暮,無知則像憂心忡忡的黎明。

若不是為了我們那些追問不休的悲傷時刻,上帝原本是不會存在的。

俄羅斯與西班牙━━兩個孕育著上帝的國家。其他國家知道上帝,但從不把他放進自己的子宮裡。

孤獨者的任務是加倍孤獨。

只要春天常在,憂鬱就無葯可醫。大自然在春天裡病入膏肓,這個肉慾橫流的殘酷季節讓你想要嘗盡愛與死。

一旦你嘗過苦難的喜樂,就永遠都無法擺脫。正如聖馬加利大·亞拉高所言:「沒有苦難,生活是難以忍受的。」

我總是熱愛眼淚、天真和虛無主義;愛那些無所不知的人,也愛無知而有福的人;愛失敗者和孩童。

「苦難是意識的起源。」(陀思妥耶夫斯基)世上的人分成兩種:一種人懂得這句話,另一種人不懂。

人們用審視生命來將它遺忘。

尼採在某部作品裡寫道:「你一直在尋找最沉重的負擔,結果找到了你自己!」

每次看到風景,我都想把身上一切非宇宙性的內容統統摧毀。草木的鄉愁與大地的懊悔不可抵擋,我願變成植物,每天死於日落時。

我既沒有愁苦到足以成為詩人,又沒有冷漠到像個哲學家。但我清醒到足以成為一個廢人。

「我靠會讓別人死掉的東西過活。」(米開朗基羅)孤獨的定義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生命是一種酩酊狀態,間或被懷疑的閃電劃破。大多數普通人已經爛醉如泥。若有人獨醒其間,會連氣都不敢喘。

選自《眼淚與聖徒》,E.M.齊奧朗 著

沙湄 譯,商務印書館,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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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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