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老舍的方式寫杭州的冬天
對於一個在北平住慣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颳風，便覺得是奇蹟；濟南的冬天是沒有風聲的。對於一個剛由倫敦回來的人，像我，冬天要能看得見日光，便覺得是怪事；濟南的冬天是響晴的。自然，在熱帶的地方，日光是永遠那麼毒，響亮的天氣，反有點叫人害怕。
對於一個在西安住慣的人，像我，冬天要是能見度超過50米，便覺得是奇蹟；杭州的冬天PM2.5是達不到400的。對於一個剛由北京搬來的人，像我，冬天要是沒暖氣，便覺得是怪事；杭州的冬天是沒有暖氣的。自然，在北方的地方，暖氣是永遠那麼毒，30多度的室溫，反有點叫人想開空調製冷檔。
可是，在北中國的冬天，而能有溫晴的天氣，濟南真得算個寶地。
可是，在南中國的冬天，而能把北方人手指凍傷，杭州真得算個寶地。
設若單單是有陽光，那也算不了出奇。請閉上眼睛想：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只等春風來把它們喚醒，這是不是個理想的境界?小山整把濟南圍了個圈兒，只有北邊缺著點口兒。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別可愛，好像是把濟南放在一個小搖籃里，它們安靜不動地低聲地說「你們放心吧，這兒準保暖和。」真的，濟南的人們在冬天是面上含笑的。他們一看那些小山，心中便覺得有了著落，有了依靠。他們由天上看到山上，便不知不覺地想起："明天也許就是春天了吧？這樣的溫暖，今天夜裡山草也許就綠起來了吧？」就是這點幻想不能一時實現，他們也並不著急，因為有這樣慈善的冬天，幹啥還希望別的呢！
設若單單是沒有暖氣，那也算不了出奇。請閉上眼睛想：一條街上，有老有少，全在傘底下淋著雨，又濕又冷地凍著，只想快點到家把自己烘乾，這是不是想罵MMP的節奏？南北分界線整個把杭州坑了個底朝天，只有秋天長爭著口氣兒。這一條分界線在冬天特彆氣人，好像是把杭州放在這條線邊上，它們安靜不動地低聲地說：「你們放心吧，這兒準保沒暖氣。」真的，杭州的人們在冬天是面上帶哭的。他們一看那條分界線，心中便覺得沒了希望，徹底絕望。他們由溫度看到濕度，便不知不覺地想起：「明天也許油汀補貨就到了吧？再這麼斷貨，今天夜裡我也許就被凍死了吧？」就是這點幻想不能一時擊垮他們，他們也並不著急，因為有這樣年復一年的冬天，何愁沒有擊垮的一天呢！
最妙的是下點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發的青黑，樹尖上頂著一臂地白花，好像日本看護婦。山尖全白了，給藍天壤上一道銀邊。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點，有的地方草色還露著;這樣，一道兒白，一道兒暗黃，給山們穿上一件帶水紋的花衣；看著看著，這件花衣好像被風兒吹動，叫你希望看見一點更美的山的肌膚。等到快回落的時候，微黃的陽光斜射在山腰上，那點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點粉色。就是下小雪吧，濟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氣！
最妙的是北方人來杭州呀。看吧，最冷的幾天手凍得青黑，手背上長著幾個凍包，好像葡萄乾麵包。關緊浴室門，坐馬桶上使勁烤浴霸。打開淘寶，買搖粒絨家居服，買法蘭絨四件套，買個羊毛拖，再買個油汀，從來沒買過的裝備全部放進購物車；買著買著，這總價好像越來越高了，叫你希望下個月工資早一點發放。等到早上的時候，手機的鬧鐘響起來， 半夜定時關了空調的房間忽然變冰窖，微微露出腦袋就冷死。乾脆臨時開吧，等暖和了再起床，導致上班又遲到！
古老的濟南，城裡那麼狹窄，城外又那麼寬敞，山坡上卧著些小村莊，小村莊的房頂上卧著點雪，對，這是張小水墨畫，也許是唐代的名手畫的吧。
詭異的杭州，室外那麼濕冷，室內又更加濕冷，同事買一隻迷你取暖器，取暖器背面對著我，對，背面大聲吹冷風，確信我整個人都冷變形了呢。
那水呢，不但不結冰，倒反在綠萍上冒著點熱氣，水藻真綠，把終年貯蓄的綠色全拿出來了。天兒越晴，水藻越綠，就憑這些綠的精神，水也不忍得凍上，況且那些長技的垂柳還要在水裡照個影兒呢！看吧，由澄清的河水慢慢往上看吧，空中，半空中，天上，自上而下全是那麼清亮，那麼藍汪汪的，整個的是塊空靈的藍水晶。這塊水晶里，包著紅屋頂，黃草山，像地毯上的小團花的小灰色樹影；這就是冬天的濟南。
那空調呢，不但不暖和，倒反把皮膚吹的爆干皮，臉上真干，把夏天貯蓄的雅漾大噴拿出來了。雅漾越噴，臉上越冷，就憑這爆干皮的精神，冷也不得不忍得，況且你關了空調還要惹得同事集體抗議呢！看吧，由自己的工位慢慢往遠處看吧，一個，兩個，全部，所有人都套著羽絨服，胳膊都不會打彎，全身的洪荒之力都用來敲鍵盤。這個辦公室里，備著暖寶寶，熱水袋，像是我們受不了時的救命稻草；這就是冬天的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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