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鳥之殤：鮮活的翡翠

一提到翡翠，當代人大多會聯想到一種滴綠滴綠的寶石。其實，翡翠被用來作為玉石的名稱，是清代以後的事情，在清以前，翡翠則是指一種生活在南方的毛色十分美麗的水鳥，一般這種鳥雄性的為紅色，謂之「翡」，雌性的為綠色，謂之「翠」。寶石其實只是借用了鳥兒的名字而已。

自古紅顏多薄命，這句話套用在鳥兒的身上其實也一樣適用。至少從先秦時期開始，翡翠鳥就因為其毛色的美麗且富有光澤，因而大量被人們捕獲，拔其羽毛用來作為各類器物的裝飾，稱為「點翠」。相傳那位「買櫝還珠」的鄭國人，就因為盒子上飾以珠寶、美玉和翡翠，於是乎退還了珍珠而留下了珠匣。到了唐代，以鳥羽作為裝飾的習俗更為風行，南海郡獻給武則天的集翠裘，被她轉眼賜予了面首張昌宗；安樂公主的「百鳥毛裙」，引起百姓群起仿效，以致京畿附近的飛鳥頃刻間被捕殺殆盡。

點翠的流行，使翡翠鳥的命運急轉直下。據說翠羽的獲取及其殘忍，須從活鳥身上直接拔取，病、死鳥皆不能用，能取的毛也不多，用在點翠上的也僅左右翅各十根、尾毛八根。北宋末年樞密史郭天信實在看不下去，乞求中外禁止翡翠裝飾，宋徽宗因此下詔曰：「先王之政，仁及草木禽獸。今取其羽毛，用於不急，傷生害性，非先王惠養萬物之意，宜令有司立法禁之。」此風方才得到遏制。

而到了清代，點翠之風又死灰復燃，迅速風行起來，大量被用於首飾裝飾，成為辨識清代首飾的一個重要特徵。清宮中內務府造辦處銀庫專設點翠匠三名，負責承造宮中的點翠活計。而翠鳥羽毛的收集，則由皮庫負責管理。點翠坊間也稱鋪青，活鳥不宜捕獲，獵人便將翠鳥剝皮晒乾出售。翠羽的顏色包括明綠、明藍、寶藍及藍靛色等，其中以明藍和寶藍者居多，其色彩和游牧民族喜愛的「回回石頭」綠松石的顏色非常接近。值得注意的是，金與碧兩色的搭配，似乎格外受到游牧民族的喜愛，不僅先秦漢魏時期胡地出土有大量的金鑲（綴）綠松石首飾，包括胡風盛行的唐代出現的金碧山水畫種，金代女真和清代滿族皆喜愛的金墜翠（玉）環耳墜，莫不是金碧二色的組合。點翠在清代廣泛流行或許和此色彩喜好有關。

點翠在宋明兩代服飾中主要用於皇后鳳冠的製作，因鳳冠體型龐大，又要求色彩飽滿，珠翠滿頭，如果全部使用寶石鑲嵌的話，其重量可想而知。故點翠取代綠松石，首先廣泛應用於鳳冠之上，應有其現實的考慮。清代滿族貴族婦女在隆重場合要戴鈿子，清代中後期鈿子也是后妃搭配吉服時的冠飾。華麗的鈿子上鈿花滿鋪，故此廣泛採用點翠鋪作底色，應有和前朝鳳冠相同的考慮。尤其是道光之後，滿女髮型逐漸高大，開始使用假髮與搭拉翅，故頭飾的體積也隨之增大，而頭飾上點翠的大量使用也恰恰始於此時，這之間必然是有直接聯繫的。

但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人類對五色世界的迷戀直接造成了翠鳥傷逝的命運。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心經里的那句吟誦：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文章來自：服飾傳奇，作者：草木子，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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