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美女受辱事件為什麼能成為改寫歷史的導火索？而楚文王居然為了她，悍然發動戰爭！

最新 01-22

現代著名散文家周作人說：

息媯以傾國傾城的容貌，

做了兩任王后，

替楚王生了兩個兒子，

可沒有對楚王說過一句話。

在最中國化的故事裡，主角永遠是英雄和美人。在泱泱中華沉澱了幾千年的文學裡，最本質的，無非是江山與美人。在男權社會裡，女人大抵只是一種物品，記得上世紀有一首流行歌曲《愛江山更愛美人》中就唱到「東邊兒我的美人哪，西邊兒黃河流」，美人想要得到，黃河所代表的江山也要坐。不過，當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時，「紅顏」便成了「禍水」。

幾千年來，英雄一怒為紅顏的故事太多太多。比如，明代許仲琳的《封神演義》中，開篇就講了妲己妖言成禍水，商紂王酒色誤國事的故事。而在清代蒲松齡的《聊齋》中，那些既美麗又有神力的女子，往往都是狐狸精，表達了男人對美女愛恨交織的最為普遍的情緒。就連香港導演吳宇森拍攝的電影《赤壁》，那滿懷英雄氣概的曹操，面對整齊列陣的將士們進行戰前動員時，也忍不住說：「我是為了小喬而來。」充滿無數細節的歷史情節，在文學作品的簡單圖解下，也就簡化成了英雄、美女與江山這最為直觀的矛盾集合體。既然紅顏能讓男人玩物喪志，那麼紅顏也就成了失敗者最理直氣壯的託詞。幾千年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已成社會的思維習慣。

醜女自然是不待見的，可漂亮的女子又總是引起非議。男人風流是倜儻，可女人風流就成了淫蕩。吳三桂為了蘇州名妓陳圓圓「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大概人們不會陌生。不過，早在春秋戰國時，楚文王就已經「英雄一怒為紅顏」了，而故事的主角乃是當時的絕世美女——息媯。

幫助美女息媯大做廣告的，是鼎鼎大名的孔老夫子，他在寫作《春秋》時，以息媯事件為開端，記載了楚國歷史上的大事。

息媯有多美？

古人說她面若桃花，一出生就引來了百鳥朝鳳。息媯原本是陳國公主，她與姐姐兩人都有閉月羞花之貌。姐姐嫁給蔡國國君，妹妹息媯嫁給息國國君。由於息媯的容貌太美麗，以至於楚文王在公元前680年發兵滅掉息國後，將息媯據為己有。

那時，歷史剛剛進入東周時期，群雄紛爭，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莊王相繼稱霸，被稱為「春秋五霸」。周天子的地位，已名存實亡。既然天子沒有了約束力，春秋便陷入「無義戰」。於是，整個社會進入到一個大動亂的時代。

公元前684年，息夫人回陳國探親途經蔡國，姐夫蔡哀侯見小姨子國色天香，便在酒宴上輕薄調戲，息夫人盛怒之下回到息國。息侯聽說後非常生氣，便派密使晉見楚國君主楚文王，請求與楚國聯合發兵攻打蔡國。正想擴張勢力的楚文王當然樂得順水推舟，突然發動戰爭，於莘地（今汝南縣境）大敗蔡軍，活捉了蔡哀侯。

楚文王得勝回朝後，準備把蔡哀侯烹了以饗太廟。經大臣鬻拳的再三苦諫，楚文王決定放了蔡侯，並為其舉筵餞行。席間，當有一位儀容秀麗的女子上台彈曲獻藝時，楚文王有些洋洋得意地指著那女子對蔡侯說：「君生平見過如此絕世美人嗎？」此時，蔡侯想到息國引兵楚國打敗蔡國的仇恨，就故意說：「臣曾見過很多美色，但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可以和息媯相比。息媯之美，可以說是天下絕色，舉世無雙！」楚文王聽了，不禁長嘆一聲道：「寡人要是能夠見上息夫人一面，雖死無憾呀!」蔡侯一見楚文王動了心，更加起勁地煽風點火：「以大王之威，就是周天子也要畏懼三分，何況後宮一婦人？」

自從聽說息夫人有絕世之貌後，楚文心生傾慕，便借巡視各方的名義來到了息國。息侯自然是設宴款待，請楚文王暢飲。楚文王接杯在手，說道：「上次寡人興兵攻蔡，全是為了雪你夫人受辱之仇，今天寡人到此，你夫人可否為我敬一杯酒呀？」息侯哪敢違抗，忙傳夫人入席。不一會兒，息媯盛服而至，楚文王見了不由大驚：果然是人間罕見、天上少有的絕世佳人。楚文王魂不守舍，夜不能寐。第二天，楚文王以設酒答謝為名，暗伏兵甲。在酒至半酣之際將息侯綁了。息夫人聞變大驚，長嘆一聲：「引狼入室，自取其辱！」

楚文王不等回國，就在軍中將息媯立為夫人。息媯雖然成了楚王夫人，後來又生下堵敖及楚成王兩個兒子，但在整整三年里始終不與楚文王說話。楚文王憋得受不了，逼問其緣故，息夫人垂淚答道：「身為婦人而事二夫，不能守節而死，又有何臉面說什麼呢？都是蔡獻舞害了我。」楚文王因蔡侯的挑撥滅了息國，後來，為了取悅息媯，便又出兵攻打蔡國。楚文王十年，也就是公元680年的秋天，楚國又滅了蔡國。

據西漢劉向的《列女傳》記載，有一天，息夫人趁著楚文王出遊，私會息侯，並勸他：「人生終究一死而已。生離於地上，豈如死歸於地下哉？」並賦《大車》詩一首，表示了對愛情至死不渝。於是，夫婦兩人同日自殺。楚文王感其忠貞，以諸侯之禮合葬了他們。

只是，歷史傳說從來都是多個版本的。在楚地荊州，還流傳著這樣的故事。說的是息夫人被擄入楚宮後，她的夫君息侯被楚文王遷於汝水之濱守護宗廟。息候因思念夫人如瘋如癲，後來走上「千里尋婦」之路。當息侯來到楚國國都紀南城後，為了找夫人，手捧著桃花，沿街高呼：「桃花歸來兮！」此時，已成為楚君夫人的息媯，從一位老婢那裡知道街上有一個「瘋子哭桃花」時，連忙追問年紀、相貌、口音等，並取出早年佩戴的桃花簪，讓那老婢前去核查。瘋瘋癲癲的息侯見到夫人的故物後，痛哭流涕。經老婢的撮合，息夫人與息侯破鏡重圓。兩人密謀離開紀南城，返歸故園。當他們沿著長江一路東行，來到黃陂桃花澗邊時，楚人已經追來，齊聲高呼：「王后迴鑾！」無奈，息夫人與息侯攜手投入了桃花澗中。楚成王聽到母后的死訊時，來到桃花澗興建廟宇，四時奉祀。

於是，唐代詩人宋之問作《息夫人》詩一首：「可憐楚破息，腸斷息夫人。仍為泉下骨，不作楚王嬪。楚王寵莫盛，息君情更親。情親怨生別，一朝俱殺身。」對此，中國現代著名散文家周作人曾在評說息媯時道：「她以傾國傾城的容貌，做了兩任王后，她替楚王生了兩個兒子，可是沒有對楚王說一句話。喜歡和死了的古代美人弔膀子的中國文人，於是大作特作其詩，有的說她好，有的說她壞，各自發揮他們的臭美，然而息夫人的名聲也就因此大起來了。」

本來，楚國向來被視為南方蠻夷，從息媯事件開始，楚滅息國而置縣，將其作為北上爭霸中原的橋頭堡，從而成就了楚國的霸業，創造了輝煌的歷史，並改寫了整個中國歷史。這或許就是孔子為什麼會在記載楚國歷史大事時要以息媯事件為開端了。

只不過，息夫人故事雖然千古流傳，文獻與傳說中記載的息國歷史，似乎只是空穴來風。正如易中天教授所說：「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下的文物也不說話。它們集體地保持沉默，共同看守著那亘古的秘密。能幫上忙的，也許只有神話和傳說。神話和傳說，就是民族的童年記憶。」其實，童年的記憶往往是模糊不清的。歷史上的息國是否真真切切的存在，都是一個猜不透的謎團。不過，考古學常常會給我們帶來意外的驚喜。1979年，考古工作者在息縣西南約三十幾公里的羅山縣蟒張鄉天湖村，發現了一處商代晚期的息族墓地。從22座墓葬中出土了息國文物328件，其中青銅器219件，帶銘文和族徽的有40件，這26件的銘文中，都有「息」字！考古專家認為，天湖墓地出土的息國文物，堪稱是一部內涵豐富、歷史確鑿的「息世家」。一組息族墓地的發現，將息國歷史串成了一條線，它折射出息國由盛而衰的坎坷道路，也見證了桃花夫人故國的命運。

如果單純地只講息國和蔡國的滅亡，倒真是應了「紅顏禍水」的古話。只不過，對於女人來說，原本想的只是和所愛的人一起男耕女織，白首相守。可在權力和武力面前，紅顏卻只能如桃花一般被所謂的英雄如戰利品般競逐相爭。或許，她們是歷史的中心；或許，她們是故事的主角，可沒有選擇權的紅顏們，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只能隨著男人輾轉紅塵隨世事浮沉。紅顏本已薄命，卻還要承擔禍水的責任，難怪杜牧在《題桃花夫人廟》中寫道「畢竟息亡緣底事？可憐金谷墜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