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享受那種身無所屬，最好是去尋找而永不找到
The Incredible India，說不清為何對她獨有興趣，愛它的人和不愛它的人帶著各自強烈的情感，然而，從來只有道聽途說而不願踏出哪那一步的人生是有多麼無趣。真正吸引我的，或許正是這份強烈的對比情緒，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去看一眼這個神奇的國度吧。
2017年的年底，在身邊一片印度髒亂差的聲音中，我終於還是踏上了飛往加爾各答的航班。
初到印度，走在無比喧鬧混亂並且需要時刻警惕被騙的街頭，總是時刻會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加爾各答有著觸目驚心的貧民區，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舊城區，住在貧民窟的人們，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會讓人覺得膽戰心驚。我看過很多貧窮，然而印度的髒亂差，卻是最讓人觸目驚心的一個。
印度鐵路
印度火車站
泰戈爾故居
聖誕之夜，我們走在加爾各答的鬧市街頭，整條路都擠滿了人群，沙丁魚一樣密密麻麻塞滿了長長的街道，車輛的喇叭聲，喧囂聲，人們臉上慶祝節日的歡樂，小販們的藉機兜售，鋪天蓋地洶湧而來，莫名覺得心生恐慌，我一遍遍提醒自己，這裡是印度，全世界人口最密集的國家。
然而也有讓人心生感激的畫面，比如在加爾各答旅館遇見的一對印度夫婦，是乘著聖誕假期專程來看印度博物館的，因為我們行程相同，老先生說了不流利的英語依舊非常熱心的為我們帶路，幫我們付了車票，甚至到了博物館，看到有英語導遊，就筆畫著讓我們跟著導遊聽講解。這就是印度，上一秒讓人痛心疾首，下一秒又感激涕零，如同這個國家的艷麗畫風，帶著強烈愛恨交織的情感。
在褪去所有身份背景社會屬性之後，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更純粹的旅行者，而印度恰恰可以滿足這一點。事實上在踏上印度這片土地的那一刻，就意味著一場自我的放逐和冒險。我一輩子見過的髒亂差都在印度了，卻漸漸意識到，在所有看似無序混亂的背後，印度人有著自己的生存守則，牛狗滿街，橫飛直撞然而相安無事，勞動力大量過剩因此最廉價的工作都代表著一份生活保障，這就是印度的生存守則。
在一路塵土飛揚和喧鬧嘈雜之中，我們來到恆河。印度人的一生似乎都可以圍繞這條河展開，清晨的晨祭，白天的火葬和水葬，洗澡和洗衣，日落的夜祭，生生不息，周而復始，生命如同一場幻覺。
印度人對於生死似乎是更為豁達通透，在恆河，每天要火葬200-300具屍體，火葬的時候，家屬們和遊客們一起站在旁邊圍觀，沒有嚎啕，沒有撕心裂肺，人們肅穆而莊重的站在那裡，平靜的接受生命的無常。
恆河夜祭
瓦拉納西的髒亂在我的整個印度旅程之中首屈一指，甚至還伴隨著一些讓人覺得無法忍受的事情發生。住在恆河的旅館，凌晨三點接到簡訊，在我漫長的旅途生涯之中，第一發生信用卡被盜刷事件。連續打了幾個電話回國，那個時候，真正體會到了國內服務和安全系統的完善便捷。
儘管如何，恆河還是強烈的吸引了我，不止是我，或許全世界所有的背包客都會愛上恆河的那份濃重深沉的氣質。恆河邊上有一些日本人和韓國人在此開店生活，簡陋的旅館，髒亂的小餐廳，都是最典型的Backpacker，日本人骨子裡應該也是有冒險精神的吧，因此才會選擇從最乾淨的國度跑到最髒亂的國度生活。
在恆河，我們遇見一日本青年，聊起來，也是屬於流浪的背包客，辭了東京阿瑪尼的工作，跑到瑞詩凱詩修行三個月，接下去可能是泰國在待一段時間。問他是不是想做瑜伽或者靈修教練，青年笑著搖頭，I"m smoking。所有來往的流浪者都和他打招呼，很熟悉的相互聊天，我猜他在瓦拉納西應該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毫無用處又怎樣，最好是享受那種身無所屬之感，最好是去尋找而永不找到。
從瓦拉納西開往阿格拉的火車，因為冬天的大霧，我們的列車誤點了將近8個小時。在印度火車延誤是常事，人們習慣在車站鋪一塊骯髒的毯子，就開始睡在毯子上等候，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髒亂且擠滿人群的火車站，在半夜裡11點的瓦拉納西車站，車站裡鋪滿了一條條的骯髒地毯，人們坐在地毯上打坐或者睡覺，身邊是同樣骯髒的一堆堆行李，那一刻我以為自己誤入的是一個難民集中營，一片狼藉。儘管髒亂不堪，車站裡並沒有吵鬧或者抱怨，所有人都在安靜等待。一個人的忍耐力和適應力有著無窮強大。
鹿野苑
因為火車的誤點和大霧，我最終還是錯過了泰姬陵，儘管如此，阿格拉給我留下的印象卻是無比美麗，乾淨，安全，或許更多程度上在於前一晚的逃難火車站以及火車上的十多個小時，當走進阿格拉乾淨整潔的酒店之後，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作為擁有世界七大文明之一泰姬陵的阿格拉，這裡無疑接納過更多來自全世界的遊客，人們的英語口語普遍更為標準，沒有了恆河的苦難深重，這裡的人們似乎也更為輕鬆歡樂。
從齋普爾去往德里的路上，背包旅行的感覺也在一點點找回，隨著我的著裝越來越印度，吃的食物越來越印度，心態也漸漸起了變化。所有的不可思議和鬥智斗勇如同一盤攪亂的咖喱食物，五味雜陳，這才是印度！
齋普爾有著非常富貴堂皇的城堡，同樣處處遊客。而真正讓我喜歡的卻是一條歪打正著的山經小路，那個上午，我們繞著小路上山，整個山上沒有一個遊客，偶爾路過一二個當地人，微笑招呼，站在山坡上俯瞰小村莊，那時的心情，是真正的放鬆。
在德里，美國人把酒店開在貧民窟邊上也是需要勇氣的，酒店內服務生對你畢恭畢敬，房間刷成簡約而讓人愉悅的淡黃色，三明治和咖啡都很美式，人們坐在那裡隨意的聊天，二耳不聞身外事。而一旦跨出酒店，滿地狼藉，人們在街上乞討流浪露宿，不良少年成群結隊吹著喇叭上街鬧事，這就是階級。
那天臨近新年，國內已經是一片新年的祈福和祝願。我在德里的貧民窟街頭，在脫離了日常的生活軌跡之後，節日也變成一個遙遠的名詞。來印度之前，我把所有的機票火車都預定了，來了之後，卻因為火車晚點或其他原因而一次次的改變行程。這讓我一次次的想到，安全感是否真的那麼重要？
活的保守謹慎固然安全卻是喪失了真誠自由的天性，或許我們為了不設局限付出巨大代價，然而當一個人打破固有的思維方式，放下被世俗定義的安全感之後，生根發芽的才是那個被稱作「自由」的東西。跳出一個被定義的自己，對，要的就是一個不設局限，這種感覺在美國沒有，在歐洲沒有，然而在印度，一切都是可以被打破的，無約束的。徹底的打碎之後，才會遇見另一種狀態的自己，所有的不可思議都是順理成章，這或許就是印度最神奇的地方吧。
行程的最後一段是在瑞詩凱詩，這裡因為聚集了全世界的瑜伽愛好者，而成為印度的另一個世外桃源。因為更靠近喜馬拉雅山脈，瑞詩凱詩的冬天有著意外的冷。友人在瑞詩凱詩旅居修習瑜伽，於是住在她家，每天需要走很長的一個大坡，買水買菜，然後回家做飯，在寺院里修習瑜伽，做pujia，按照友人的話，這裡有山有水有信仰有愛人，這就是生活。
我坐在小山坡上，默默的看著下方的恆河源頭，安靜清澈的河水延綿無邊，最終流向印度洋，國內大城市和印度的小山村對比產生的巨大反差和衝擊，讓人覺得一切並不真實。論生活條件和便利程度，瑞詩凱詩自然無法與國內的城市相比，然而在哪裡又不是生活呢？世界依舊深遠寬廣，生死都在恆河都看過了，真實的生活觸摸過了，還有什麼不能放下？或許我們都會為了這個不設局限付出沉重而漫長的代價，也還是應該相信，所有忠於內心的人們，最後都是殊路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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