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資治通鑒》1674——用兵如神不亞於曹操的人
義熙六年(公元410年)
劉裕還東府,大治水軍,遣建威將軍會稽孫處、振武將軍沈田子帥眾三千自海道襲番禺。田子,林子之兄也。眾皆以為「海道艱遠,必至為難,且分撤見力,非目前之急。」裕不從,敕處曰:「大軍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虜,卿至時,先傾其巢窟,使彼走無所歸也。」
譙縱遣侍中譙良等入見於秦,請兵以伐晉。縱以桓謙為荊州刺史,譙道福為梁州刺史,帥眾二萬寇荊州;秦王興遣前將軍苟林帥騎兵會之。
江陵自盧循東下,不得建康之問,群盜互起。荊州刺史劉道規遣司馬王鎮之帥天門太守檀道濟、廣武將軍彭城到彥之入援建康。道濟,祗之弟也。
鎮之至尋陽,為苟林所破。盧循聞之,以林為南蠻校尉,分兵配之,使乘勝伐江陵,聲言徐道覆已克建康。桓謙於道召募義舊,民投之者二萬人。謙屯枝江,林屯江津,二寇交逼,江陵士民多懷異心。道規乃會將士告之曰:「桓謙今在近道,聞諸長者頗有去就之計,吾東來文武足以濟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開城門,達曉不閉。眾咸憚服,莫有去者。
雍州刺史魯宗之帥眾數千自襄陽赴江陵。或謂宗之情未可測,道規單馬迎之,宗之感悅。道規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帥諸軍攻謙。諸將佐皆曰:「今遠出討謙,其勝難必。苟林近在江津,伺人動靜,若來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脫有蹉跌,大事去矣。」道規曰:「苟林愚懦,無他奇計,以吾去未遠,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謙,往至便克;沈疑之間,已自還返。謙敗則林破膽。豈暇得來!且宗之獨守,何為不支數日!」乃馳往攻謙,水陸齊進。謙等大陳舟師,兼以步騎,戰於枝江。檀道濟先進陷陳,謙等大敗。謙單舸奔苟林,道規追斬之。還,至涌口,討林,林走,道規遣咨議參軍臨淮劉遵帥眾追之。初,謙至枝江,江陵士民皆與謙書。言城內虛實,欲為內應;至是檢得之,道規悉焚不視,眾於是大安。
江州刺史庾悅以鄱陽太守虞丘進為前驅,屢破盧循兵,進據豫章,絕循糧道。九月,劉遵斬苟林於巴陵。
桓石綏因循入寇,起兵洛口,自號荊州刺史,征陽令王天恩自號梁州刺史,襲據西城。梁州刺史傅詔遣其子魏興太守弘之討石綏等,皆斬之,桓氏遂滅。韶,暢之孫也。
柏楊白話版:410年(晉·義熙六年)
晉帝國中軍將軍劉裕返回東府(京口·江蘇省鎮江市),積極建造船艦。派建威將軍會稽郡(浙江省紹興市)人孫處、振武將軍沈田子率海軍艦隊三千人,從台灣海峽南下,襲擊番禺(廣東省廣州市)。沈田子,是沈林子的老哥(沈林子,參考本年五月二十一日)。大家都認為:「大海之上,波浪滔天,遙遠艱難,而且分散現有的兵力;奪取廣州(州政府番禺),並不是當前的急務。」劉裕不理,下令給孫處說:「政府大軍在十二月之初,一定擊破妖賊(指變民軍),你到番禺時,首先搗毀巢穴,使他們逃走時無家可歸。」
西蜀王國(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國王(一任)譙縱,派高級諮詢官(侍中)譙良等到後秦帝國京師(首都長安)晉見天王姚興,請派軍討伐晉帝國。譙縱命桓謙當荊州州長,譙道福當梁州州長,率軍二萬,東下攻擊晉帝國的荊州。姚興派前將軍苟林率騎兵南下會師。
江陵自從盧循東下之後,就再得不到中央政府的消息,各地強盜紛紛湧起。荊州州長劉道規派軍政官(司馬)王鎮之,率天門郡(湖南省石門縣)郡長檀道濟、廣武將軍彭城郡(江蘇省徐州市)人到彥之東下救援首都建康。檀道濟,是檀祗的老弟(檀抵,參考四〇四年三月一日)。
軍政官(司馬)王鎮之軍抵達尋陽,被後秦帝國前將軍苟林擊敗。盧循得到消息,任命苟林當南蠻保安司令(南蠻校尉),配屬給他一部分軍隊,命他乘勝攻擊江陵,宣稱:徐道覆已攻陷建康。桓謙在中途招集過去恩義相結的舊部,人民歸附的達二萬人,於是,進駐枝江(湖北省枝江縣),苟林進駐江津(湖北省江陵縣),東南兩支武裝部隊像螃蟹的雙螯一樣,鉗住江陵,城中人士紛紛盼望變天。劉道規集合將士,宣告說:「桓謙就在附近,聽說各位長輩有離開的意思,隨我從東方來江陵的文武官員,足可以應付變局。如果有人要走,我不禁止。」於是徹夜打開城門,到天亮都不關閉。大家畏懼佩服,沒有人離去。
雍州(州政府襄陽)州長魯宗之率部眾數千人,從襄陽(湖北省襄樊市)前往江陵。有人指出,魯宗之的立場難以預測,劉道規單人匹馬,前去迎接,魯宗之既感動又喜悅。劉道規請魯宗之留守江陵,當做親信,而自己率軍出城攻擊桓謙。各將領都說:「現在出城討伐桓謙,並沒有勝利的絕對把握。苟林就在江津(江陵縣東南),近在咫尺,監視我們動靜,假如乘虛攻城,魯宗之未必能守得住。萬一發生意外,大勢就去了。」劉道規說:「苟林愚蠢而又膽小如鼠(這種將領,後秦竟派他出國,其他將領的能力可知),沒有其他計謀;他認為我離城不遠,一定不敢攻城。我這次攻擊桓謙,大軍一經抵達,馬上就可取得勝利。苟林還在那裡沉吟猶豫,我己經凱旋。桓謙失敗,則苟林的膽都嚇破,怎麼敢來?而且,魯宗之守城,難道幾天都支持不住!」
於是,劉道規對桓謙發動攻擊,水陸兩軍同時並進。桓謙等出動所有船艦以及步騎兵混合兵團,在枝江會戰。晉軍天門郡(湖南省石門縣)郡長檀道濟奮不顧身,領先衝鋒陷陣,桓謙等大敗。桓謙乘小艇逃走,打算投奔苟林,劉道規追及,斬首。劉道規班師,到達涌口(湖北省監利縣。涌水連接長江與夏水的小河),攻擊苟林,苟林也逃走;劉道規派首席軍事參議宮(咨議參軍)臨淮郡(江蘇省盱眙縣)人劉遵率軍追擊。
最初,桓謙在枝江,江陵城內知識分子和平民很多人寫信給桓謙,透露城中虛實動靜,打算充當內應。劉道規既擊破桓謙,在桓謙大營中檢查到這些信件,劉道規下令全部焚燒,一封信也不看,民心才歸於安定。
晉帝國江州州長庾悅命鄱陽郡(江西省波陽縣)郡長虞丘進當前鋒司令,不斷擊敗盧循的部隊,遂進駐豫章郡(江西省南昌市),切斷盧循從番禺運輸糧秣的補給線。
九月,劉遵追到巴陵郡(湖南省岳陽市),斬苟林。
桓石綏(參考四〇六年十二月)利用盧循軍事行動,在洛口(洛谷水注入漢水處·陝西省洋縣)聚眾起兵,自稱荊州州長;微陽(湖北省竹山縣西北)縣長王天恩,自稱梁州州長,襲擊西城(魏興郡·陝西省安康市)。晉帝國梁州(州政府魏興)州長傅韶,派他的兒子、魏興郡(陝西省安康市)郡長傅弘之討伐桓石綏等,全都斬首。桓姓家族遂被屠滅。傅韶,是傅暢的孫兒(傅暢,參考三一一年十月)。
讀書筆記:徹夜大開城門以穩民心,單騎迎魯宗之以擴軍力,親征桓謙以破強敵,焚毀投敵書信以安人心,劉道規真可謂有勇有謀,有大智慧,不亞於魏武帝。
柏楊曰:桓姓家族的社會地位,居於最高階層,權勢和財富交集,盤根錯節,除非叛變失敗,其他任何方法,都不能使他們滅絕。
專制封建社會裡,最危險的行為就是奪取政權,王始屬於典型代表。這種走馬燈似的循環,永無止境的屠殺,對中國人而言,完全沒有能力解決,直到西方民主政治傳入,清王朝皇族愛新覺羅家屬才總算保住性命,沒有一個人砍頭。所謂五千年的傳統文化,每一位開國的所謂「英明領袖」,「太祖」「太宗」之類,都是在那裡玩命。
我們對王始帝國的公卿將相,深表哀悼。失敗,當然滅九族;即令成功——再大的成功,最後仍是一團血腥(自古沒有不亡之國),也同樣付出九族。我們盼望終有一天,任何奪權的有志之士,都不必付出屠滅的代價,而大小當權派官員,也不必用殺戮保衛自己,大家都能快快樂樂的上坐,平平安安的下台。槍桿辦不到這些,公正的選舉可以辦到。


TAG:林海讀資治通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