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 在夾縫裡艱難生存
2017年，對於教師來說是不堪回首的一年。在這一年裡，全國有多名教師非正常死亡。有的被不滿布置作業的學生殺死在辦公室里；有的被不服從管理的學生殺死在課堂上；有的被違反紀律的學生殺死在家長面前；還有的老師死在去山區扶貧路上……教師成了像公安民警那樣的高危職業。可是，公安民警因勇斗歹徒而死，還可以落一個烈士的英名，死得其所，死得重於泰山，令人肅然起敬。而教師死在自己的學生手裡，死在祖國的花朵手裡，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冤枉，死得輕於鴻毛。學生有學校家長呵護著，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籠罩著，有新聞媒體社會輿論嬌縱著，即使殺了老師也不受法律制裁，可以平安無事逍遙法外，而老師卻倒在是非的漩渦之中，死不瞑目。生時沮喪，死時窩囊。
有人說，教師有教師節過著，有教師法護著，有高工資高福利養著，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在目前應試教育的大背景下，教師，尤其是中小學教師的生存處境艱難。做教師和做工人農民商人一樣，只是一種謀生手段而已，毫無神聖可言。況且，工人上班只要出合格產品，下班就可以無憂無慮；農民只要多打糧食，農閑就可以逍遙自在；商人只追求高額利潤，賺了錢就可以享受財富。教師呢，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吃飯睡覺醒里夢裡都是分數、學生。上班不能開開心心，下班也不能心安理得，總是處在憂心忡忡神情恍惚七上八下的狀態中。
有一次，我給一位違紀學生的家長發了一條簡訊，希望他來學校，配合管理學生。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他給我打電話說，讓我見他。我當時正忙走不開，告訴他明天再來。這位家長大發雷霆，我這麼忙，明天還得出車，你竟然不見我？好像他比國務院總理還忙，態度蠻橫無理。我說，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八小時之外，你給我發了多少工資，買斷了我的二十四小時？想什麼時候見我就什麼時候見我？真是豈有此理！
目前，教育戰線亂象叢生。一會兒明目張胆地推行應試教育，以分數論英雄；一會兒大張旗鼓地提倡素質教育，反對給教師學生排名次。一會兒學習楊思中學的經驗，一會兒又否定楊思現象。一群不懂教育的歪嘴和尚亂念經，搞得烏煙瘴氣，弄得教師無所適從，無法靜心教書。這反映了教育部門領導者的浮躁心理，他們盲目跟風，目光短淺，追求眼前利益。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質，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各級政府向學校下達升學率優秀率指標，每一次考試都要給老師和學生排名次。這種做法不但不科學而且不合法，還給老師造成巨大的精神壓力。如果教師教學認真，對不守紀律的學生不姑息遷秋，成績上去了。校長高興了，家長滿意了，學生憤怒了，老師卻悲劇了。某些缺乏家教不服管理的學生，說不定正瞪著一雙復仇的眼睛，時刻準備著，趁老師不注意時，來一個致命的襲擊。如果老師在管理學生過程中，失去理智，做法稍有不當，學校家長新聞媒體社會輿論，浩浩蕩蕩氣勢洶洶，一齊向孤立無援的老師蜂擁而來，異口同聲口誅筆伐落井下石，教師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國人皆曰此人可殺。甚至一些教育專家也趁火打劫助紂為虐，說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好的教師。如果哪個老師優秀率排名落後，校長就會在大會小會上聲色俱厲批評呵斥，旁敲側擊指桑罵槐，搞得教師們人心惶惶精神緊張，害怕考試害怕開會害怕看領導那副嘴臉，心理脆弱者甚至精神崩潰。
明明是教育行業，社會卻用服務行業的標準衡量。老師們頂著「靈魂工程師」的虛名，做著保姆的差事。像一個舊社會的傭人丫頭，手腳被綁得死死的，只有幹活的義務，沒有管理學生的權利，一舉一動都有社會各界方方面面的眼睛緊緊盯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搖手觸禁，不敢越雷池一步。學生可以為所欲為，家長可以胡作非為，，教師卻不能有所作為。有一個班主任老師，因為沒有滿足家長的無理要求，掉進了家長精心設置的「陷阱」里，因為88元錢，受到教育局的通報批評。有一位老師用格尺打傷了學生，結果賠償三萬元，黑惡勢力公然闖進了校園。還有許多教師因管理學生，受到學生家長的侮辱謾罵圍攻毆打。教師成了應試教育扭曲教育的犧牲品，成了為某些官員創造政績升官發財的馬前卒。這些斯斯文文的教師，這些所謂的「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們，被優美的言詞捧到天上，被殘酷的現實踩在地下。蜷曲在社會的夾縫裡，擁擠在生活的角落裡，左衝右突步履維艱，進退維谷苦悶彷徨。有誰關注教師的生活，傾聽一線教師的心聲？
詩人田間說「假如我們不去打仗/那麼敵人殺死了我們/還要用刺刀指著我們的骨頭說/看哪，這就是奴隸！」我說，那些慘死在應試教育下的老師，某些人也會幸災樂禍，暗暗竊笑，偷偷指著他們的屍體說，看哪，這就是奴隸。可悲啊，這不但是教師個人的悲哀，更是民族的悲哀！
孔子弟子三千賢者七十，優秀率高嗎？教育是觸及學生心靈的複雜而又細緻的工作，急不得，不是宣誓喊口號就能解決問題的。教育的目的是使受教育者在德智體美勞各方面都得到發展，不能只看一個簡單的升學率優秀率。如果培養出來的人才，殺親弒師，違法亂紀大逆不道，這不是教育的失敗嗎？
司馬光曰:「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凡取人之術，苟不得聖人、君子而用之，與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則？君子挾才以為善，小人挾才以為惡，挾才以為善，善無不至矣，挾才以為惡，惡亦無不至矣。愚人雖欲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勝，譬之乳狗搏人，人得治之。」這段話告訴我們，一個合格人才的首要條件的品德高尚。如果用一個道德品質敗壞的人才，他的才幹，不但無益於社會，而且會給社會造成更大的危害，還不如用一個愚人。所以，不能片面地追求升學率優秀率，應該把「德」放在第一位。
當今社會，人們的道德觀念嚴重缺失，拜金主義享樂主義盛行，這與某些官員經濟上貪污盜竊，生活上紙醉金迷，道德上墮落頹廢有著密切關係。自古以來，官場的思想行為對社會的風俗習慣社會風氣都起著主導作用。現在社會風氣如此，卻要求教師隊伍出污泥而不染，容不得半點瑕疵 ，一有風吹草動，整個社會就鬧得沸沸揚揚。前幾天發生的女教師攔高鐵事件，一聽說「教師」二字，整個社會馬上群情激昂義憤填膺，死死咬住不放，直到涉事女教師受到高鐵方面和教育部門的雙重懲罰，女教師向公眾道歉，才算了事。教師儼然有釋伽牟尼、基督擔荷整個人類罪惡的味道。單單依靠「教育」這塊「靜土」，影響挽救已經淪落的社會道德，無疑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奉勸那些官場的大人先生們，那些專家學者們，那些校長家長們，當你們用社會道德規範對老師們指手畫腳橫加指責的時候，也該拿來對照一下自己。想想你們在公眾面前說了些什麼，在背地裡又做了些什麼，你們的所作所為是否能成為孩子們的典範，是否有利於孩子們健康成長，能否給社會帶來正能量。
TAG:宋俊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