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貽琦：梅香清華

把一首心曲獻給他——

為感動世界的人寫頒獎辭

第十四位人物：

梅貽琦

梅貽琦先生，

被海峽兩岸的清華學子尊稱

為「永遠的校長」。

作為一位教育家的他，

人生很像「梅」。

生前，

曾經「已是懸崖百丈冰，

猶有花枝俏」，

而後「待到山花爛漫時，

他在叢中笑」。

身後，安卧 「梅林」，

人雖逝，香如故。

姓梅，如「梅」，

實乃老天使然，

簡稱「天使」！

梅貽琦，字月涵。

1889年生於天津。

家雖貧寒，

但父親梅曾臣因中過秀才，

所以極重子女教育。

梅貽琦自幼熟讀經史，

博聞強記。

如有朋友背誦中國古經史傳，

稍有錯漏，他隨口即可接上。

1909年，

他考取了首批庚款赴美留學生，

入美國武斯特工學院學習。

留學期間，

他時常把節省下來的5塊、10塊錢，

寄回家中，補貼家用。

——他忘不了作為家中長子的責任。

1914年，他學成回國，

被清華大學招納旗下，

先後擔任物理教師、教務長、

留學生監督等職。

1931年，梅貽琦42歲，

被任命為清華大學校長。

以「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為校訓的清華大學，

素以嚴謹見長。

對於校長的認同，也頗有些嚴格。

前任校長羅家倫，

是五四運動的領袖。

五四運動中，

曾激情洋溢，

一揮而就《北京學界全體宣言》，

喊出了「外爭國權，內除國賊」的口號。

卻因推行「黨化教育」，

而遭到清華大學師生的集體抵制，

被迫辭職。

清華師生對新校長人選的標準是：

1、無黨派色彩；

2、學識淵博；

3、人格高尚；

4、確實能發展清華；

5、聲望若素。

在校長之位空缺了一年後，

清華大學迎來了梅貽琦。

梅貽琦的就職演說，

樸實無華，

既無激昂號召，

也無瑰麗展望。

但卻留下一段為後世流傳甚廣的教育箴言：

「所謂大學者，

非有大樓之謂也，

有大師之謂也。」

梅貽琦先生，

寡言但卻真誠。

他倡導民主管理，

教授治校。

他說：「校長的任務，

就是給教授搬搬椅子，

端端茶水。」

別人誇他治校有方。

他幽默地說：

「你看戲裡的『王帽』，

他穿著龍袍，

煞有介事地坐著，

好像很威嚴，

很有氣派，

其實是擺給人看的，

真正唱戲的可不是他。」

朱自清先生盛讚：

月涵使清華在這七八年里，

發展成一個比較健全的民主組織。

朱自清所說的「七八年」，

正是梅貽琦初始上任之後的七八年。

這期間，

清華群星閃耀，

陣容豪華，吳晗、劉文典、潘光旦、

錢鍾書、聞一多、華羅庚、朱自清……

大師雲集的原因，

是因為認同梅貽琦精心維繫的

民主氛圍和自由學術空間。

其實，

執掌清華，談何容易？

政府暴虐，教授個性，學生乖張，

再加上當時的時局，

「平津告急！

華北告急！

中華民族告急！」

出於一位教育家的思考，

他不鼓勵學生在學生階段參與政治。

他認為，

學校學習，

主要是教會學生辨別自己的人生道路。

但他向來給予師生們發言立論的權利。

聞一多先生每每拍案而起，

慷慨陳詞，

常常集會幾百人，

他從未乾涉。

對參與學潮的學生，

政府責難，

他也竭力保護。

1936年2月，

清華大學部分學生與軍警發生衝突。

將宋哲元部下的數名官兵繳械扣留，

軍車掀翻。

軍警進校抓人。

那一夜，

莫明其妙地全校熄燈，

軍警們摸黑走遍各個宿舍，

卻發現人去樓空，

後來就胡亂抓了20幾人應付差事。

梅貽琦在保釋了這些被抓學生之後說：

「你們領頭的人不聽學校的勸告，

出了事情可以規避，

我做校長的，

是不能退避的。

人家逼著要學生宿舍的名單，

我能不給嗎？」

稍稍停頓了一下，

他接著說：

「我只好抱歉地給他一份去年的名單，

我告訴他們，

可能名字和住處不太準確的。

同時，

他也嚴厲地告誡學生們：

青年人做事，

是要有正確的判斷和考慮的。

盲從是可悲的。

徒憑血氣之勇，

是不能擔當大任的。

盡人皆知，

梅貽琦治校有三難：

進校門難，

讀學分難，

出校門難。

這恰恰煅造了清華大學嚴謹的學風。

清華學子以清華為榮，

以梅貽琦為傲。

以至於學生鬧學潮遊行時，

喊的第一句口號都是，

「擁護梅校長！」，

第二句，才是「打倒***！」

1937年，

盧溝橋事變之後，

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被佔領，

南開大學幾乎被夷為平地，

為保存中國大學教育的最後一線生機，

三所大學南遷，

組建為「西南聯合大學」。

梅貽琦作為主要管理者，

管理西南聯大。

這八年，

應該是

梅貽琦校長生涯中極為經受考驗的八年。

三所不同風格的大學匯聚一處，

又適逢戰亂，

管理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心中的清華，

擴容為聯大。

此刻，「有容乃大」的胸懷，

鑄成一種人格的力量。

他尊崇蔡元培的

「學術自由，兼容並包」的辦學理念，

允許不同觀點、不同風格的教授各抒己見，

共議短長，

一時間，

西南聯大形成了

中國學術史上少有的「海納百川」之勢。

然而，

對梅貽琦困擾最多的，

還是物質的匱乏。

為了籌措資金，

他經常要冒著炮火往返於重慶昆明。

有一次，

竟在旅途中被耽擱了三個月。

他請梁思成設計西南聯大的校舍。

因建材緊缺，

資金有限，

梁思成幾易其稿：

高樓變矮樓，

矮樓變平房，

平房變草棚。

最終梁思成忍無可忍，

把設計圖紙摔到梅貽琦的桌子上，

怒氣沖沖地說：

「改！改！改！

你要我怎麼改？

茅草房，

每個農民都會蓋，

你要我梁思成設計什麼？」

梅貽琦喉結滑動，

聲音顫抖：

「思成，

現在是國難之時。

等抗戰勝利後，

回到北平，

我一定請你來建世界一流的清華園，

算我還給你的，

行嗎？」

當晚，

梁思成、林徽因夫婦含淚又作了一次修改。

如此艱苦的條件下，

梅貽琦從未停止過作為教育家的思考。

他完成了《大學一解》，

提出了「通才論」：

「社會所需要者，

通才為大，

而專家次之。

以無通才為基礎之專家臨民，

其結果不為興民，

而為擾民。」

所言，今日聽來，令人汗顏。

關於教學，

他提出了著名的「從游論」：

「學校猶水也，

師生猶魚也，

其行動猶游泳也，

大魚前導，

小魚尾隨，

是從游也，

從游既久，

其濡染觀摩之效，

自不求而至，

不為而成。」

西南聯大辦學8年，

共有8000多名學生入學，

完成學業，

考試合格畢業的，

有3882人。

這些畢業生，

後來都成為各領域的大師。

其中，諾貝爾獎獲得者2名，

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得者4名，

兩彈一星元勛8名。

兩院院士171名，

還有包括汪曾祺先生在內的

人文大師100多位。

抗戰勝利，

清華大學舉行回歸一周年校慶，

教職工紛紛向梅貽琦敬酒，

他竟一連幹了40多杯，

神情依然如故。

1948年，

梅貽琦這位清華大學史上

任職時間最長的校長卸任。

人們永遠記得，

他擔任校長的17年，

是清華大學的黃金時代。

1955年，

他在台灣創辦「國立清華大學」。

但他心中的清華大學記憶，

始終留在了清華園裡。

梅貽琦生前選定的墓地，

在一座山上，

這樣，

他就可以在過世後，

日夜守望北京清華園。

他身居高位，

卻一生清貧。

1962年，

他因骨癌去世。

所欠的醫療費及喪葬費，

均為清華校友及師生捐獻償還。

他的病床下存放著一個緊鎖的皮箱，

打開後發現，

是一筆清清爽爽的清華庚款賬目。

梅貽琦先生以不同凡響的教育智慧

和中西合璧的人格魅力，

奠定了清華大學之自由思想

和獨立精神的靈魂。

北京大學已故著名國學大師毛子水先生，

平實而中肯地評價梅貽琦先生：

「我嘗獨居深念，

覺得要使我們在文化上能夠

和世界文明的民族並駕齊驅，

唯一的方法只有努力於教育。

所謂『努力』，

並不是虛張聲勢的宣傳，

亦不是自欺欺人的表面工作，

乃是遵循正直的大道切切實實，

一絲不苟地做去。

能夠這樣做的教育家，

半世紀來，

我們國家裡為數極少；

而月涵先生則是這個極少數人中的一個。」

把一首心曲獻給感動世界的人——

我為梅貽琦先生奉上的頒獎辭是：

你的名字已與清華同光，並同樣具有份量。你是民族精神棟樑，用清明領銜擔當，用操守拒絕誘惑，用真誠奠基自由、包容，用智慧積蓄力量。暗香浮動，搖曳焦土中的水木清華，疏影婆娑，展示獨有的生命芳華，映照兩岸，支撐華夏。

你的呢？

我是有底線的 @語岩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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