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迷霧森林深處回家
Going Home
Sing And Dance
Sophie Zelma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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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的一天早晨，我在查閱英文片語「drop off」時，遇到一句話「Life is like getting dropped off in the middle of the woods，and then year by year，gradually walking home.」(生命像被丟到林中，然後年復一年，一步一步走回家。）這句話瞬間擊中我。
五天前早晨洗漱時，我打開TED，翻閱熱門視頻，被一個題目吸引「伊麗莎白·吉爾伯特：成功、失敗與創造的動力」。伊麗莎白·吉爾伯特是個美國作家，出版過多部小說、自傳，並在諸如GQ等多種知名雜誌上發表過文章，獲過多種文學獎項。她最廣為人知的作品是一本叫《美食、祈禱和戀愛》的自傳暢銷書，位列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上長達199周。該書於2010年被改編成一部同名電影，由著名女星朱莉亞.羅伯茨擔任女主角，著名影星布拉德·皮特擔任製片。
在這個七分多鐘的TED演講中，她講述了自己對寫作的極度熱愛，回顧了寫作生涯中失敗與成功的境遇及內心感受和思索。其中有一段話特別打動我，那時大學畢業的她邊在餐廳做服務員邊堅持寫作，在長達六年的時間裡，她每天打開郵箱收到的都是出版社的拒稿信。這對每一個熱愛寫作心懷成功作家夢想的人來說無疑是異常痛苦。她分享了失敗時如何保持創造力的經驗，她說：「但是我又總是立刻就找回了鬥志，每次都是如此，對自己說， 『我不會放棄，我要回家。』這裡你們需要明白一點，『回家』並不是指回到我的家族農場。對我而言，『回家』就是回去繼續寫作的意思，因為寫作就是我的家，因為對寫作的熱愛，遠大於被拒絕帶給我的傷痛，或者說我對寫作的熱愛勝過我對自我(ego)的愛，更直接的說，我愛寫作勝過愛我自己。我就是這麼挺過來的。」在這段話里，她把自己熱愛的寫作比作回家，讓我猛然想起在在線英文字典中遇到的那句擊中我的話來，也契合過去十幾年裡我的個人生活狀態，我也一直渴望也一直在斷斷續續地嘗試通過寫作找到回家的路，找到自己的聲音，寫出動人的故事，這是我最夢想的家。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舊在自己內心的迷霧森林中苦苦尋找回家的路。
我曾經說過自己早已無家可歸。如果應對不佳，這個事實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年齡的增長給予我越來越大的壓力，或許最終可能壓垮我。老家是我父母的家，那裡已沒有我的任何衣物用品，每次回老家更像是匆匆過客。我在現在所生活的城市裡一直租房住，為了搬家方便沒添置太多東西，僅有的那點物品隨我在一間又一間出租屋裡漂流。我沒有全身心熱愛擅長可以安身立命的事業，沒有愛人沒有家庭沒有資產……我一直夢想在寫作上有所成就，但在追尋的過程中內心裡累積越來越多迷惘、彷徨和不自信，以致最近我幾乎完全喪失了坐在電腦前敲字的勇氣，因為每寫下一頁文字再回讀自己都無法認可，都覺得是盯著自己肚臍眼式的無聊內容，毫無被閱讀的價值和意義，談何出版談何作家夢想。站在32歲的年紀上如此回望羅列，這前半生過得還真是失敗。好在去年偶然間遇見了「最後的部落」戶外俱樂部，在裡面認識了些玩得來聊得來的朋友，獲得了許多快樂，要不然如果立刻倒地而亡，我還真心有不甘，白白來這世上走一遭受苦。
我特別喜愛的一部小說是美國作家查爾斯·弗雷澤根據其家族故事寫就的《冷山》，講述了美國南北戰爭結束之際，士兵英曼為了自己深愛的姑娘艾達歷經種種困苦磨難跋山涉水從戰場返回故鄉冷山的「奧德塞」旅途，和隨傳教士父親來到冷山原本只會讀書作畫不會任何家務的艾達在粗野勇敢能幹的年輕姑娘魯比的幫助下，努力重振相依為命的父親病逝後留下的農場。 這本小說特別吸引我的地方在於「回家」這個主題。毅然決然踏上回家路程的英曼歷經萬千苦難終於與日夜思念的艾達重逢，雖然他最終死於冷山山脈上，沒能抵達冷山環繞中的家園，但他已到家，因為艾達就是他的家。艾達雖然痛失英曼，但在那狹小的農場上她也通過艱辛摸索找到了自己的家，那就是她與魯比聯手興盛起來的農場和創建的獨立富足的新生活，在小說結尾處，她已不再是曾經那個柔軟的只沉迷於書畫的女孩子，而是一個歷經世事從容堅韌能幹的母親。在外部世界面目全非之時，找尋到或創建起自己心靈的安適之地。我敬佩和羨慕小說中這對聚少離多各自探索找路的情侶。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如他們倆一般走出我自己的迷霧森林，如願找到回家的路，並且最終幸運地回到我自己的家。
附伊麗莎白·吉爾伯特TED演講內容文字版：
幾年前，在肯尼迪機場，我正在趕飛機，兩名女士從後面追上我，我想她們大概不會介意我把她們描述為身材矮小，言語粗陋的美籍義大利老大媽。個子高的那個，大概這麼高，她追上我，然後問道，"親愛的，我想問你個事兒。你是不是跟最近上映的那個什麼《美食、祈禱和戀愛》有啥關係？」（譯註：又名《一輩子做女孩》）我說，「是的。」然後她拍了一下她的朋友，說道，「對吧，我就說嘛，就是她。那個根據電影的故事情節寫了本兒書的姑娘。」(笑聲)
這就是我。相信我，我還是非常感激那個人，因為有關《美食、祈禱和戀愛》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一個巨大的突破。但是同時也把我推向了一個尷尬的境地。作為一名作家，我需要繼續寫作，但我無法確定我寫的下一本書能否得到讀者的青睞，因為我非常的清楚，無論我下一本書的內容是什麼，那些熱愛《美食、祈禱和戀愛》的讀者們都會無比失望，因為下一本書一定不會再是 《美食、祈禱和戀愛》，而那些厭惡《美食、祈禱和戀愛》的讀者們也都會無比失望，無論我的下一本書寫的是什麼，因為他們會失望的發現我還活得好好的。所以，我知道怎麼做都無法兩全其美。
當我剛開始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很認真的考慮過要不要就此封筆，搬到鄉下養養小狗退休算了。但是如果我真的這麼做了，真的放棄了，我將會失去所熱愛的職業生涯，所以我很清楚應該做什麼，就是要想辦法重新激起鬥志，繼續寫新書，不去在意會收到怎樣的負面評價。換句話說，我需要努力的找到一條出路，確保我在成功之後依舊保持創造力。最終，我做到了，我找到了動力，只不過是在比較意外的、不太可能的場合。
這其實是源於我早年失敗時如何保持創造力的經驗。讓我稍微重複一下，成為作家是我這輩子唯一希望能夠從事的職業。我從孩童時期就開始不停的寫，青少年時期也堅持著，當我只有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把寫的不怎麼樣的故事 寄給了給《紐約客》，希望能夠被編輯發現。大學後我找了一份餐廳服務員的工作，繼續工作，繼續寫作，繼續努力的讓自己的作品出版，卻連續的遭遇了失敗。大概有六年的時間，一直不斷的被出版社拒絕。在那六年的時間裡的每一天，除了郵箱里收不完的拒信，我一無所有。每一個這樣的時刻都非常難熬，每一次我都不由得問自己，是不是應該放棄，不要再這麼痛苦下去。
但是我又總是立刻就找回了鬥志，每次都是如此，對自己說，「我不會放棄，我要回家。」這裡你們需要明白一點，「回家」並不是指回到我的家族農場。對我而言，「回家」就是回去繼續寫作的意思，因為寫作就是我的家，因為對寫作的熱愛，遠大於被拒絕帶給我的傷痛，或者說我對寫作的熱愛勝過我對自我(ego)的愛，更直接的說，我愛寫作勝過愛我自己。我就是這麼挺過來的。
不過奇怪的是，20年之後，當《美食、祈禱和戀愛》 帶給我巨大成功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那個無書可出的年輕服務員的狀態，我無時不刻不回想著過去的我，覺得我又變成了當初的自己，這聽上去不太合理，畢竟過去和現在的我生活狀態 已經大不一樣了。她一直遭遇失敗.而我獲得了始料未及的成功。我們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那麼為什麼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像她，很像過去的自己？
直到我嘗試一點一點的解開謎團，我終於開始意識到，使現在和過去的我產生這種 奇怪的「心理聯接」的原因，在於我們在面臨巨大失敗以及巨大成功時的應對方式。想像一下：在你生命中絕大多數時間，你的生活狀態只是人類生活經歷中的一個片段，普通，安穩而又平常，而失敗就相當於突然把你從這種狀態中猛的推向了無盡黑暗和失望的深淵。成功也會如此突如其來的改變你，不同的是，成功會給你帶來極高的認可、讚揚和威望。這兩種不同的命運，一種被這個世界視為是壞的，另一種被這個世界認為是好的，但是你的潛意識完全無法區分這種好壞的差別。你唯一能夠感知的是在情緒上體驗到的絕對值，是你在情緒上偏離常態的自己的絕對值。而且(成功和失敗)兩種情形下都會面臨同樣的危機，你可能迷失在心靈的孤島中。而這兩種不同的境遇，又有著相同的自我修復的方法，就是你要儘可能快的，順利的找到回家的路。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家」指的是哪裡，有個技巧：你的「家」就是你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愛它勝過愛自己的東西。可能是你的靈感和創意，可能是家庭，可以是投資，冒險，信仰，服務，可以是養小狗，總之，你的「家」就是這樣一個東西，你會願意將全部精力投入其中，而最終的結果並不是最重要的。
對我來說，這個「家」就是寫作。所以在我出版《美食、祈禱和戀愛》之後經歷這種奇特的、令人迷失的成功之後，我意識到我需要做的事情跟過去的我在經歷同樣令人迷失的失敗時要做的事一樣。我需要回「家」寫作，我真的這麼做了，並且在2010年，我終於在《美食、祈禱和戀愛》之後，出版了新書。你們知道出版之後的反響么？惡評如潮，但是我感覺還不錯。事實上，我覺得自己已經有免疫力了，因為我知道我需要打破這魔咒而且我找到了回「家」的路，為了這種絕對而純粹的熱愛去寫作。
出版之後我繼續在「家」中創作，又寫了另一本書，去年剛剛出版，獲得的反饋真的還不錯，這非常好，不過不是我的重點。我要說的是我現在正在寫一本新的書，而且我會在這本書之後繼續寫下一本，一本接著一本的寫。很多書的反響都不會太好，其中有幾本或許會獲得成功，不過無論出版後反響如何劇烈，我的內心都會感到平和，只要我還記得我真心熱愛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你們各自真心熱愛的是什麼，但是我知道這世上一定有什麼東西，能夠讓你們愛它們勝過愛自己。當然，是有價值的東西，毒癮和讓你過分沉溺的東西不算，因為我們都知道這不是安全的「家」，不是么？唯一的竅門就是你需要找到最好的，從你熱愛的事物中找到最有價值的，在這個上面構建自己的「家」，並且一直守護它。或許會有一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你會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帶著是巨大的成功或者失敗，那時你需要做的，就是盡你最大的努力回「家」，而回「家」的唯一方式，是沉下心來，投入你的精力，勤奮，毅力，尊重和敬畏，無論你專註做的是什麼事情，只要你遵循心中對這個事情的熱愛。你只需要堅持，埋頭苦幹，堅持不懈的做下去，我可以向你保證，依據我個人長期的經驗，無論從哪個角度來來說，我都可以向你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謝謝大家。(掌聲)（Emma Zhao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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