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渭河畔最後的擺渡人

擺渡人

文子樂

「千里江山寒色遠，蘆花深處泊孤舟。」渭河畔最後的擺渡人總能讓我們心生萬千感慨。

老同學發來圖片，一群人在興平湯坊龍興村渭河段一起坐船，那個撐船的擺渡人是他們的小學同學，幾人笑得開懷，陽光映射下的渭河蜿蜒悠長，一瞬間被木船長篙擺渡渭河的寥落打動，殘荷枯枝秋雨闌珊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最美的擺渡傳說，是西湖的許仙白娘子歷經幾世尋覓完美相遇。渡船上煙雨濛濛中的兩兩相望，將「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詮釋得淋漓盡致，且富有無限詩意的美好。江南白牆青磚黛瓦，小橋流水人家如水墨畫，雋永而精緻，且有時光沉澱下的別樣底蘊，底氣十足，氣韻悠然。而我，似乎更喜歡北方的寥廓，大氣，粗獷，張揚。咸陽古渡，每每坐公交，聽到報站名「古渡公園」時都會凝神幾息，似乎可見落日夕照的遊子下馬登船，渡口的悲歡離合觸手可及，源於「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遙想那長安古城，幾經風霜，而渡口羈旅情思亘古不變。那灞柳風雪的姿態，長安的古城牆頭依依送別，鐘樓的夜間燈火都遊離於車水馬龍之外，靜默中自有風骨。

都市青春頻道最近播出了擺渡人尹參軍，驚嘆於攝影師航拍的獨特視角和唯美畫面，竟然還原了濁浪滔滔滾滾東流的壯觀景象，作為黃河最大的支流，渭河滋養了沿河兩岸鄉親有多少年？歷經了多少代？

誰記得清呢，老一輩的記憶中，還有河邊的葦草割來喂牛或者編草席草繩去賣。我的腦海中還存有一大片茂密的樹林有蛇有蘑菇有地軟的印象，長大一些，槐花林，魚塘，後來修河堤大壩，荒草灘，直到現在水位下降兩岸能墾荒的都成了田地，渭河成為窄窄的一道，渾黃的河水在陽光下固執前行，連轉彎處都不肯停歇一下。瞭望渭河，任何季節，都只會浮現出「蕭索」這個詞。

因為和周至相鄰，以前這邊的鄉親都去河那邊上會，就是趕集。坐木船一人兩元錢，因為姨夫十幾年前也在河上撐船，好奇心驅使下也不止一次坐過，真正船行時，恐慌在船槳攪起的水渦中彌散開來，遠看不寬的河道，坐船也得十幾分鐘，下了船如釋重負，經常坐的人則一臉坦然。那個時候撐船是搶著做的，最短的距離，最多的人流量，活計也輕鬆。甚至幾家人還在春節前在河面上架起用廢舊鐵軌和木板鋪就的簡易橋，過年沒多少娛樂，騎著自行車花三兩元錢過橋，去河的那一邊登樓觀台成為青少年時候最期待的旅行。

如今，河畔最後的擺渡人，獨自一人以河岸為家，各地湧來的攝影師，記者，大學生來到這裡拍照，採訪，或者留下一段文字。熱鬧的背後，他仍是他，不曾改變，也許不想改變。紅塵中眷戀不舍的那些，也許他不知道，別人汲汲營營的那些，也許他從未想過。就是這麼簡單的過活，似乎有點傻，這樣清貧孤苦的日子，風霜雨雪，物質匱乏，近乎獨居的生活，他所求的是什麼？有人說他在堅守，堅守渡河這樣一種原生態的生活方式，有人說他很無私，報酬那樣少還餐風露宿，赤子之心可見。

我想著也許都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原因是懼怕，懼怕群居生活中的殫精竭慮，懼怕生活複雜化後的窘迫不堪，懼怕在外面世界應付不來的無助尷尬，這樣一條河，一隻船，一個人，一種日子，簡單而滿足。他不需要蛻變，青蟲變蝴蝶的傳說還是讓別人來做吧。就喜歡簡單的生活也安於如此愜意，有人，撐起船，閑諞幾句，手起篙落船行，到了河的那一邊，綁著繩索，坐在荒草邊抽根煙，衣服也許不那麼乾淨，你指望一個人的日子多麼齊整？飯菜也許很寒酸，可是又什麼關係呢？他最樸素的追求，只是日食三餐，夜宿一眠。他渡船過去的那些人的笑臉，喜悅，眷鳥歸巢的期待都離他那麼遠。唯有他的船，會把他的人和心渡回來，歲月蒼涼，草木無情，而一個人的終老，就在渡與不渡間來臨，這是他的渡口，一個人的渡口，寒來暑往，飛鳥來回，花開葉落，一幕獨角戲只演給自己看，而淳樸的笑容背後，一聲微不可尋的嘆息耐人尋味。無獨有偶，因為渭河畔最後的渡人，喜歡上擺渡人這個詞，琢磨幾回，越發覺得耐人尋味。

英國作家克萊爾.麥克福爾的《擺渡人》被稱為衝擊萬千人心靈的療傷治癒作品，於是也跟風一回，暢銷書嘛，應該拜讀下的。向來不喜歡外國作品，因為其寡淡，也或者是學識有限還看不太懂，這次一定不能錯過。少女迪倫出身單親家庭，15歲的她敏感而自卑，覺得周圍的一切都不如意，與母親無法交流，困惑於在學校舉步維艱，因為唯一好友轉學恐慌，於是決定去看望久未謀面的父親。然而火車出了事故，在她爬出事故地，才發現身處一片荒原。山坡上有個男孩在等她。在共同穿越荒原的日子裡，迪倫發現自己已經死亡，靈魂需要穿過這片荒原才能到達天堂。白天與迪倫狼狽行走，晚上在特定的小屋中休息，荒原地下的各樣魔鬼時刻都想拉她下地獄。相依相伴中，絕望，麻木，依賴，體諒，自信，最後相信人性深處的光芒與溫暖，在達到目的地的時候因為愛選擇放棄，卻奇蹟般地復活了彼此。

男孩曾說，每個人靈魂穿越的風景是由自己創造的，如果內心無法安定，生活中充滿抱怨沮喪，那麼你的靈魂就如同一片荊棘叢生、惡念漫溢的荒原。也許很多人感慨於這對少年男女的愛情，也或許有人會深思自己的內心可曾芳草萋萋，陽光遍灑，而我看到的，是故事的最後，他們的話語，「我在這裡。」如果心裡還有愛，愛家人，愛朋友，愛草木芬芳，愛天地孤寂一片，愛你擁有的一切，那麼才會在歲月的長河中，完成生命極致的擺渡和自我完美的救贖。

生命是一條長河，生活是河中浪花朵朵，而善念、寬厚如春風，堅守、誠摯如雨露，擔當、律己如同陽光，都構成浪花上的璀璨光華，我在河的那頭，任由時光慢慢擺渡，做自己生命中最無悔的渡人，撥動琴弦，只為生命中的一次次絕響，唯有如此才不會被辜負，才會無悔，亦無憾。

文子樂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