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豬是怎麼火起來的
豬豬不光可愛,還好吃。
多圖預警
2011年是不平凡的一年,這一年央視315晚會曝光了雙匯「健美豬」。315晚會的威力非常強大,一時間,雙匯股價大跌,豬肉市場萎縮,公眾買肉都變得小心翼翼。
8天以後的3月23日,大型民營企業網易宣布,其首家養豬場正式落戶浙江省安吉縣。丁磊在接受採訪時自信地說:「網易養豬可以帶來一場豬肉革命。」
事實上,從2009年起丁磊就說要養豬,但兩年之內遲遲沒有動靜。而養豬場的設立緊跟在健美豬事件之後,「或許」只是一種巧合。
「丁磊養豬」這個消息曝光以後,丁磊便開始不斷地面臨懷疑和調侃。雖然負面信息滿天飛,但客觀上也使養豬這個人們印象中的低端產業,忽然變得高端起來。
而至於養豬為何「低端」,就不得不提到我國養豬的歷史。
養豬的野蠻時代
我國開始飼養家豬,最早可以追溯到新時期時代的早、中期,也就是距今7000年至5000年之間。
在這漫長的數千年的時間裡面,我國的養豬模式一直以家庭作坊為主。在明代末期,江南的絲織業已經走入了手工工場,而豬卻依然沒有機會走出家庭的豬圈。
家庭作坊的髒亂、對於豬這種動物的蔑視、對於豬肉行業從業者(例如屠夫)的嘲諷,都是養豬業一直被視作低端的重要原因。
養豬的前文明時代
直到新中國成立以後,在我黨的領導下,養豬業才開始起變化。
在1949年至1976年的27年中,黨的養豬政策大體是英明的:
1956年7月國務院發出了《關於發展養豬的指示》,確定實行「私有、私養、公助」的方針。結果是,1957年底全國生豬存欄14590萬頭,比1954年增加了4418萬頭。
1970年,北方農業工作會議召開,確定了「積極發展集體養豬,繼續鼓勵社員養豬」的方針。結果是,1972年全國生豬存欄2.64億頭,出口豬和活豬創歷史最高水平。
但中間也出現過反覆:
1959年大躍進時期,各地提出了「公社辦萬頭豬場,大隊辦千頭豬場,生產隊辦百頭豬場」之類的口號,意圖讓豬豬們走向集約化,但結果是1961年末生豬存欄數只有1957年的82.5%。
1960年3月,全國畜牧書記會議召開,會議提出了「養豬為首,豬牛並重。公養為主,飼養為輔」的方針,給養豬事業造成了較大損失。
大躍進時期的養豬宣傳畫
養豬的文明時代
改革開放以後,隨著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全面展開,養豬業進一步得到發展。
1979年黨的十一屆四中全會徹底取消了過去禁養、限養牲畜的規定,並將生豬收購價格提高了26.3%。
1985年,政府取消了生豬的「統派購」制度,養豬業開始出現了「四個轉變」,其中最大的轉變是:由一家一戶分散飼養向規模私養轉變,很多地方逐漸興辦起一批集約化的養豬場。
集約化養豬場
雖然集體養豬場越來越多,但我國養豬業的主要經營模式仍是家庭作坊式生產,難以形成規模優勢。
庭院式養豬場(家庭作坊)
豬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潮濕骯髒的豬圈中,這不僅不利於豬的健康生長、影響經濟效益,而且還容易誘發並傳播各種疾病,給其他畜類和人類健康帶來危害。
即使是那些新建成的集體豬場,其飼養管理模式大部分依然很陳舊,不利於提高養豬的綜合效益。
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與豬有關的流行病頻繁發生,其中「豬瘟」、「豬肺疫」、「豬丹毒」並稱我國養豬業的三大傳染病。
豬瘟的死亡率非常高,只要一聽說「鬧豬瘟」,養豬戶就提心弔膽,只要發現豬開始病怏怏,養豬戶一年的收成可能就要賠得精光。
1985年廣西貴縣畜牧獸醫站報告
1998年江蘇省張家港市畜牧獸醫站報告
就是在這樣的磕磕絆絆中,我國養豬業艱難前進。雖然艱難,但也九轉功成。
十一屆三中全會的當年,豬肉產量為856萬噸。僅一年後的1979年,年產量便增至1001.4萬噸,人均佔有量10.3千克。
十年後的1988年,我國豬肉總產量首次「破二」,達到2018萬噸,人均佔有量達到18.6千克。
至1996年,我國的豬肉產量首次「破四」,達到4038萬噸,人均佔有量達到33.8千克。
豬肉產量由1000萬噸到2000萬噸用了9年,由2000萬噸到3000萬噸僅用了3年,再由3000萬噸到4000萬噸僅用了2年,生產能力的進步非常驚人。
1979年至1996年的豬肉產量
豬肉市場不斷擴大,民間的養豬熱情也十分高漲,尤其在農村地區,養豬的可操作性非常強——不需要蓋豬圈,圍起一塊空地、或者在茅廁里就可以直接養豬。
養豬過熱必然帶來供過於求的局面。
從1997年開始,農業部畜牧獸醫司便提醒廣大農戶要謹慎養豬,為即將來臨的豬肉市場波動做好準備。
但由於官方與養豬戶之間缺乏有效的溝通方式,並沒有太多人聽從這一警告。
果然,1998年3月,活豬價格開始下降,5月,活豬價格開始巨幅下降。一直到03年9月,活豬才正式止跌回升。在此期間的64個月,我國養豬業經歷了漫長的冬天。
95年1月至04年9月的豬肉價格變化
養豬業火了
養豬業走出冬天,03年7月非典疫情的結束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
而到了03年末,我國又爆發了嚴重的禽流感疫情,重創了禽類產品消費需求。豬肉作為禽類產品的替代品,消費需求大幅上升,進一步拉動了豬價上漲。
2004年,對於整個養豬業來說,是揚眉吐氣的一年,活豬價格終於升到了98年的水平,農學家馮永輝欣慰地撰文:我國養豬業迎來近10年最長盈利周期。
也是從04年開始,我國的豬肉產量基本呈上升趨勢。
2017年1月3日,農產品期貨網報道了一個新聞稱:2016年中國十大養豬企業分別是溫氏、正大、寶迪、牧原、正邦、中糧、雛鷹、楊翔、新希望六和、佳和。
筆者一一檢索了這十個企業進入養豬業的時間,結果如下:
溫氏,2004年。
正大,2009年。
寶迪,大概2004年,不確定。
牧原,1992年。
正邦,大概20世紀末。
中糧,2007年。
雛鷹,大概90年代初。
揚翔,2005年。
新希望六和,2007年。
佳和,2006年。
由這個結果可以看出,我國養豬業的前十大企業,有七個是在04年之後豬肉市場大發展的背景下進入養豬業的。
誕生了數千年的養豬業,到本世紀初終於火了。
但由於這些傳統企業不依賴廣告而是依靠渠道進行銷售,在媒體上的存在感並不是太強,偶爾出現在財經新聞上,也難以引起好事群眾的關注。
只在上市時或者股價波動時見諸報端的企業自不必說,就連媒體精心製造的「北大才子賣豬肉」之類的新聞,熱度也沒有持續多久。
2008年,一則以「北大畢業生養豬」為噱頭的新聞把廣東養豬大戶陳生推到了公眾面前。但公眾只注意到了「北大」兩個字,「壹號土豬」的品牌並沒有傳遍大江南北,在最新的養豬企業排名中,壹號土豬也並未出現。(但不可否認壹號土豬在廣東本地首屈一指。)
陳生掩映在肉林中
與陳生一起上過新聞的,還有他同樣畢業於北大的學弟陸步軒。2003年,各大媒體開始爭相報道「北大才子街頭賣肉」的新聞,讓陸步軒火了一把。但由於他的豬肉檔規模太小,上新聞沒有給他帶來太多收益。陸步軒真正開始發財致富,是始於2008年他從西安跨越千里來到廣東投靠了陳生。
真正讓養豬這件事在群眾心中火起來的,是本文開頭提到的丁磊——「丁磊養豬」是養豬業第一個持續多年的重大社會熱點新聞,在2009年至今的八年間被反覆報道。
是丁磊讓養豬這件事從江湖走向了大雅之堂,是丁磊讓養豬變成了一件有尊嚴的事,筆者在此不禁想替廣大養豬戶謝謝他。
就在2009年丁磊宣布養豬後不久,陳生接受採訪時公然挑釁丁磊:「我比丁磊進入養豬業至少快5年,他做IT行,養豬不一定行。」
丁磊賣豬宣傳圖。網路上有好事者給這張圖加了注釋:右邊是丁磊。
或許丁磊是要把養豬做到極致才讓消費者等了太久,7年後的2016年,丁磊終於用豬證明了自己:一隻豬賣出了十萬八千元的天價。
果然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
筆者在此宣布,明天去退學,後天就養豬。
廣闊天地,大有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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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劉慶光:《採取有效措施消滅豬瘟,確保生豬發展》,1985。
林智元:《論我國的生豬生產波動》,1990。
卜志宏:《謹防養豬市場有變》,1997。
錢正英:《八例豬瘟病的診斷報告》,1998。
周旭英、梁業森、梁永傑:《我國豬肉生產與消費研究》,1998。
張福權、鄭華:《我國養豬業市場的波動與分析》,2004。
劉合光、孫東升:《我國生豬產業發展趨勢與豬肉消費展望》,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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