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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元弘子:回憶梁漱溟先生

作者:日本一橋大學名譽教授 坂元弘子

摘要:梁漱溟致《大公晚報》記者,1944年。答覆與陳淑棻女士訂婚一事,言及1935年喪偶後「悼亡文中曾申言不再娶,留此爽利之身以應付日漸緊急之大局」,但「此次之事頗似一不設防之城市,忽然被人攻入」。1980年,艾愷曾問到一生可曾有什麼傷心事,梁漱溟說「前頭的內人,因為我覺得她實在是很好,所以她的死,是一個很傷心的事情」。

沒想到, 我離開北京的前一天,到木樨地寓所拜訪了梁漱溟先生。木樨地寓所是新蓋的高層公寓,梁先生的新房子又現代又大,空空的。大房間給了我有點孤寂的印象。

中國恢復高考後不久的1981年9月,我還是日本東京大學中國哲學專業的博士生,以第三批中國政府獎學金留學生的第一批高級進修生的身份,前往北京大學哲學系(中國哲學專業)留學,直到1983年。我在東大時的碩士論文題目是《論譚嗣同思想》,念博士後開始研究章太炎思想,尤其是它與佛教思想的關係;在北京大學有幸師從在佛教思想及近代思想研究方面很著名的樓宇烈教授,也能夠上湯一介教授的道教課,並參加了張岱年教授最後一期研究生研習班,甚至有機會採訪馮友蘭教授。沒想到一個日本留學生會遇到這麼多難得的機會!我在這個時期確實有了很大的收穫,可以說是個幸運兒。承蒙樓老師的建議,我決定一邊繼續研究章太炎,一邊準備開始對熊十力(1885—1968)的思想進行研究,儘管當時很難找到熊十力的著作及有關資料。

1983年8月,我參加了在北京大學召開的紀念戊戌變法85周年的學術討論會,會上認識了北大畢業的譚恆輝先生,也就是譚嗣同的長兄嗣貽的孫子(譚嗣同本人並無子女),他告訴我不久將在湖南舉辦譚嗣同就義85周年紀念會,並建議我試著向主辦單位,即湖南政協提出申請,去參加這個活動。同年9月我正忙於準備回國的事情時,竟然收到了湖南政協的邀請書!因此我能夠參加9月28日在長沙召開的紀念會和29日到譚嗣同故鄉瀏陽的參觀活動及掃墓活動。在這些活動中,我結識了全國政協委員、民革中央副主席賈亦斌(1912—2012)先生及其夫人譚吟瑞女士(她竟然是譚恆輝先生的妹妹!),還有隨行賈老的民革秘書郝軍女士(也是北大畢業生)。

紀念活動之後,湖南政協副主席與賈老他們開車帶著我途經常德、桃源等地前往風景名勝地張家界(當時還沒公開的)參觀。路途遙遠,路上聊天時,聽賈老講述了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令人興奮的故事。尤其使我驚奇的是,賈老自1940年代在重慶北碚結識了熊十力先生,之後對他「一直以師禮相待的」。在1950年代他們兩位先生也先後擔任過全國政協委員。一聽到我不僅做過譚嗣同研究,也要開始研究熊十力思想,賈老很高興地要我去拜訪與熊先生曾有四十年友誼的梁漱溟先生。

沒想到, 我離開北京經過上海回國的前一天,我記得正是梁漱溟先生90歲生日前三天(1983年10月15日),賈老和郝女士帶我到木樨地寓所拜訪了他![《梁漱溟日記》(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開頭部分的插頁收錄了梁先生一生的照片,裡面有我拍攝並贈送的一張照片,為此我感到很榮幸。]

木樨地寓所是新蓋的高層公寓。我拜訪過的大學者如王利器先生,他1957年被戴上了「右派」的帽子,之後還受到了多次批判, 他的一家從北京大學教授住宅區被趕出來,平反後夫妻二人仍舊住在四合院的一間房子里,甘願住在書房兼用卧室這樣的逼仄的小屋裡,即便如此,王先生仍舊陸續交出了好多部質量很高的書稿,這使我驚嘆不已。梁先生的新房子則跟王先生的不同,又現代又大,空空的。大房間給了我有點孤寂的印象。這也許因為梁先生的前妻黃靖賢女士1935年逝世後,他1944年在桂林跟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當時在桂林當教師的陳淑棻女士結了婚(據說兩位夫人的為人對比鮮明,有點耐人尋味),其後陳女士跟他一起經受屈辱與痛苦,去世於1979年,到現在,他隻身一人已有四年了。

那麼我聽到了什麼寶貴的話呢? 已經是34年前的事情了,我記得不大清楚了,只記得梁先生談到他去南京支那內學院想找一位能在北大講法相唯識學的學者,本來想邀請呂澂,但呂先生是院長歐陽竟無先生的最得意門生,因而學院不肯放他走。結果改變計劃,邀請了熊先生,不料熊先生到北大後不久就開始批評唯識學而提倡「新唯識論」,這一段故事。我聽到有關佛教的話題,感到高興。回日本之後,我在介紹1985年12月份參加紀念熊十力先生誕辰一百周年學術討論會的事情時提及了這件事。至於那一次所談到的事情,梁先生在我拜訪那年的4月23日,以《憶熊十力先生》為題記下了(也可見於1979年寫的《補記熊十力先生之為人及彼此交遊之往事》一文中),1990年出版紀念熊十力先生誕生一百周年學術討論會論文集——《玄圃論學集熊十力生平與學術》(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時發表了這篇文章(後來收錄於《梁漱溟全集》第七卷)。他整理並寫下自己的回憶之後,我們所期待的更多的細節也就沒能被留下來。況且由於作為剛開始研究熊先生與梁先生思想的外國博士生,可能我的歷史知識不夠多,提問水平有限,因為後來我發現我聽到的回答差不多都是他著作里提及過的,這使我感到有點遺憾。

我開始研究熊十力思想之後,自然也想要對梁先生的思想進行研究(發表過《民國時期梁漱溟思想的定位——超出「現代新儒家」的範疇》一文,收於《連鎖的中國近代之「知」》,東京:研文出版,2009年,正在準備出版其漢譯本),最近又想到應該對他民國末年為反對選舉而寫下的文章進行研究,因為可以從思想史的角度思考鄉村政治實踐論與他的歷史觀之間的關係,以此推動研究的深化。可惜沒法再去拜訪他,直接向他請教了,但他給我留下了一種特別超俗的、學院之外的哲人的印象,我期待這一印象可以幫助我理解他的思想。在此,再次感謝他那時候接受了我的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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