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記 原始森林

石頭記

原始森林

一顆小小的石頭，若生在山裡，它可以安享平靜歲月，閑看日出日落，沐浴雨露陽光。若生在河流淺灘，它會被河水沖刷得光滑圓潤，甚至被大自然勾畫出奇幻的花紋。也因此或許會被人們選中，進一步加工，進入大雅之堂、墨香書房，供人們賞玩、喜愛。若生在人身體的膽囊里，它的命運和前面即是天壤之別。

十幾年前單位體檢時，就發現我的膽囊里有了石頭，不大。醫生說，常監測，只要它老老實實呆在膽囊里，不發作，就可以不理它。有的人終生帶著石頭呢。

誰知，小小的石頭不甘寂寞，於這個溫暖的春末夏初之際，變得興奮活躍起來。當然，它經過十幾年漫長的歲月已經長大，且又生出許多泥沙狀的小石頭，還有一顆小石頭進入膽管。為了阻止它們因興奮活躍給我帶來的巨大疼痛，三天的忍耐後，我終於忍無可忍，走進了醫院。經過門診醫生的慧眼和彩超檢查，建議住院，微創術摘除膽囊，以絕除後患。

這是一家三級甲等醫院，有雄偉的醫療大樓，有被小汽車塞得滿滿的停車場，還有假山、人工湖、小花園。走進住院大樓寬闊的大廳，迎面牆上高高的、端端正正地鑲嵌著八個大字：生命之託，質量為本。

住院的前三天主要做身體的各項檢查。鮮紅的血抽走七試管，各項化驗一項也不能少。心電圖、X光胸片、心臟彩超、腹腔CT、也逐項檢查完畢。

我的主治大夫說，根據我疼痛的部位和癥狀，根據B超和腹腔CT的檢查，確診為膽囊、膽管結石。在各項檢查確定身體條件基本合格的情況下，定於5月31日為我施行微創膽囊摘除手術，手術為全麻。

30日中午，護士讓我喝下中草藥瀉葉，並囑從半夜12點開始禁食禁水。在瀉藥的作用下，肚子里幾天來僅殘存的一點點可憐的流食已被趕盡殺絕。

那天，肝膽外科共有三台手術，第一個是血管瘤切除，第二個是切除膽囊、脾和一小塊肝臟。我的手術最小，排在第三個。前兩個如果順利，我可在下午進手術室。經過漫長的輸液和等待，終於在傍晚5點50分，在護士的帶領下，在老劉的陪伴下走入13樓手術區。

重重厚門隔開的手術區非常乾淨。走廊里不時走過穿戴嚴整腳步匆匆的醫護人員。水池邊不停地有醫護人員在洗手，半條胳膊都被仔細地洗得乾乾淨淨。走廊左側一拉溜好幾間手術室，基本都亮著「手術中」的紅色字幕。

我被護士領到一間手術室前，告知：站在這裡別動，等候。護士又拿出一個圓凳，告知：坐在這裡別動，等候。我站在護士劃定的區域，不敢亂動。但透過手術室的玻璃窗戶，還是看到了手術室內的無影燈、手術台、手術台上躺著的一動不動的病人。估計是排在我前面那個切除膽囊、脾的病人。等了一會，那病人被推出手術室，放在旁邊的觀察室。保潔人員過來打掃衛生，消毒。期間，有一個護士長摸樣的人對我說：坐下啊。我說：沒事，站會吧。她說：不行，你站著我們害怕，你都兩天沒吃東西了，老站著虛脫了怎麼辦？！

又過了一會，我的主刀醫生、麻醉師全到了，我被放進了手術室。在護士們「小心地滑」的提醒下，自行上了手術台。手術台的上方是我在電視里看到過無數次的無影燈，它像一隻只美麗的白色大眼睛，冷靜、冷漠、毫無表情地注視著我。

麻醉師問我：「血壓高嗎？」

我說：「高過，平時吃藥不高。」

「最高多少？」

「150」

「今天吃藥了嗎？」

「沒吃」

「為什麼不吃藥？」

「因為不讓喝水，我吃藥沒有水吃不下。」

「哦，你真應該把降壓藥吃了。那量量血壓吧。」

量過血壓，麻醉師說：「好，你的血壓還真好，一點都不高。」

手術室開始給冷氣。護士問我：「冷嗎？」我說：「不冷。」

「蓋上點吧。」護士給我蓋上了小棉被。身下的手術床也是溫暖的。整個人感到很舒服。當一個滑鼠樣的小殼子扣在我鼻子上時，不知不覺中世界皆無。

當我醒來時，曾注視著我的那幾隻美麗的白色大眼睛不見了，換成了普通的方形吸頂燈。鼻子上的滑鼠殼還在。輸液架上掛著輸液袋。呼吸非常困難。過來一個護士，拿走了滑鼠殼，說：醒了？大喘氣。我也只有用力的大喘氣才能保證呼吸。過了一會，呼吸慢慢輕鬆點了，我聽到了旁邊床上病人的呻吟聲，聽到了護士之間的說話聲，就是沒有力氣轉過頭去看。

又過了一會，護士站在床頭叫我的名字，說：咱回病房了啊。她們把我慢慢移到另一張病床上，推起病床，穿過走廊，進入電梯，又走過走廊。一路上，我還是困，護士不斷地喊我：別睡覺，咱回病房睡啊.....

老劉告訴我，回到病房的時間是5月31日晚10點40分。手術用了大概一個小時，在觀察室呆了近4個小時。

術後，各種藥物及營養液源源不斷流入我的血管，參與我的身體保衛戰。護士不停地來測血壓，測心率，看體溫.....又被禁食禁水一天。

術後第二天，輸液減少。上午我可以坐起來和前來探望的親友說話。中午可以喝水，晚上可以吃一點流食。夜裡不輸液，我可以自己慢慢起來上衛生間了。

術後第三天，輸液量繼續減少。可以到樓道里慢慢的溜達。晚上，老同學金宗琴來電話。因為我這兩天沒到群里報到，同學們不放心了，詢問情況。令病中的我感到無比溫暖。

術後第四天上午，辦手續，出院。

老劉給我看了被現代化醫療器具取出的石頭，一大一小，靜靜地躺在白紙上，旁邊還躺著我那被強行終止了生命的無辜的膽囊。兩塊石頭成黑褐色，粗糙而醜陋，只能被丟進垃圾桶。而據說，有的人被取出的結石光滑瑩潤還有花紋，可好看呢，具有收藏價值。

出院了，心情明朗。路過住院部一樓大廳，抬頭又看到了「生命之託，質量為本」八個大字。我想，這是醫院對醫護人員的勉誡吧？當我們每一個病人來到醫院，就把我們的生命託付給了醫院和醫護人員，醫護人員應努力提高醫療質量，確保每一位病人的安康。 可是當我們走出了醫院，我們的生命就應該託付給自己了。從現在開始，要勤於鍛煉，科學飲食，規律生活，健健康康，再也不要把自己的生命託付給醫院和醫護人員了吧。

李寶貴 筆名原始森林。天津寧河區人。愛好文學，追求夢想。有多篇詩詞、散文在微刊和紙媒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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