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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你的同學、你的朋友、你的工作,而我,只有你

我爸說,在他還很年輕的時候,一次性養了八條狗。

「房子的四個角各站一隻,院子里兩隻,大門口還蹲兩隻,你們都不知道多威風。」

我跟媽媽非常默契地互看了一眼。高先生又吹牛皮了。

我爸比我早出生了 23 年。在我十來歲的時候,或許他認為我們之間還不夠了解,許多個晚飯過後睡覺之前的消遣時光,他總愛揪著我講他的少年舊事。

這時候,我總是在旁翻著白眼漫不經心地聽著,當然不會把那個八十年代留著長發會彈吉他的古惑仔,跟眼前這個總愛扯著女兒瞎嘮嗑的中年男子聯繫在一起。

我問我爸,你咋凈扯些你十幾歲時候的事兒,跟我媽認識之後的事兒呢,你咋不講,是不是怕我媽揭穿你的牛皮!

每次我用這句話就能堵住我爸的嘴,然後他就氣呼呼地去看抗戰片兒了。

老爸第一次聊起他的八隻狗,是小黃來我家的那天。

小黃是一隻新生的中華田園犬,我爸把它抱回來的時候它眼睛都還沒張開,毛茸茸的,甚是可愛。

那一年,我們家發生了兩件大事兒。我妹妹在這一年出生了,以及,小黃成了我們家的一員。從今往後,每次妹妹過生日又長大一歲,我們都會不約而同地說:「小黃也是 X 歲了啊。」

至於小黃為什麼叫小黃呢,當然因為它的毛髮是黃色的。

小黃來我家之後,深受本小孩的喜愛。每天一放學回家我必要把它抱在懷裡,使勁揉搓一番。我去上學,它就用它的兩隻腳牢牢地環住我的腿,不准我去上學。

那一年我六歲,現在回想起,記憶力仍滿是省略號。

像一盤盜版光碟,故事的情節模糊地卡在了某一個點,漫長的等待之後迎來的卻是完全陌生的畫面。中間那些被省略掉了的片段,無從追尋。

有段時間,老爸在醫院陪我媽待產,不上學的時候,我就在家和小黃玩耍。

有一次不知怎麼了,小黃生氣咬了我一口,我也忘了是咬的還是牙齒劃傷的,總之我沒敢告訴剛從醫院回來的老爸,於是我的左手食指至今仍有一段短疤。

小學那幾年預防狂犬病的宣傳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老師隔三差五地在講台上宣揚著狂犬病的可怖,諸如一旦病發無法救治、潛伏期長短不一之類的。

嚇得台下的我瑟瑟發抖,卻不敢告訴身邊的人。那段時間的很多個晚上,我都躺在床上一邊暗暗地記恨著小黃,一邊對著左手食指的那道短疤痴痴地流眼淚,心想,我一定是這世界上最難過的人了。

從那以後,沒打狂犬疫苗的我開始疏遠小黃。

剛開始它還會搖著尾巴來找我玩耍,但是幾次都得到我冷漠的回應後,只好哀怨地看我一眼,耷拉著腦袋悻悻地回到屬於它的角落去了。對了,小黃是一隻母狗,很美。它的眼睛很漂亮,睫毛也很長,渾身散發著一種憂鬱的氣質。它從不走向狗群,只是獨獨地呆著,看天或看牆。自從失去了我的寵愛後,它就沒有了朋友。而沒打狂犬疫苗的我,也是從那一年,開始怕狗,對小動物們失去了熱情。

然後,記憶又斷片兒了,直接來到了幾年後。妹妹開始上學了,小黃也成了我家一個不起眼的「老親人」。

你知道的,親人就是這樣,你從不會想去評判他的好或壞,你馬不停蹄地長大,上學,交朋友,談戀愛,和朋友狂歡笑鬧的時候,手機亮起顯示他們的來電,你甚至還要皺一皺眉頭。

當然,你總要挂念起他們的,那些深感挫敗的時刻,或者追悔莫及的時刻。

當然,我們一家人還是會在每個妹妹吹完生日蠟燭,或者量完身高的時刻,看一眼躺在一旁的小黃,感嘆說:「小黃也是 X 歲了啊。」

愛吹牛皮的老爸也早就過了而立之年,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狗,總是從他的好友那抱回新生的幼犬,給它們取名字,看它們慢慢張開眼睛,讓它們一口口地好好吃飯,直到它們學會奔跑。

但是,這些小狗們卻總是在長大到幾個月或者一年後,就失蹤了。

老爸會在工作後的晚上舉著手電筒方圓幾里地一遍遍喚它們,爾後一臉沮喪地回家。

「它們怕是被人抓去燉了吃了。」我跟媽媽如果這樣總結,老爸總要反駁:「其實它們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這時候我才猛然發現,吹牛皮高先生什麼時候變成了哲理高先生,他好像很久沒有揪著我講他的少年舊事了。

我爸這人,弄丟過我妹妹都沒弄丟過小黃。

我妹上幼兒園小班那年,班上有個跟她長得十分相像的小女孩,老師有時候也會認不出她們倆誰是誰。

有一次我媽忙,讓我爸接我妹放學。幼兒園的班車開到家門口,老師把那個跟我妹相像的小女孩認成了我妹,放下了車。然後我爸就牽著那個小女孩回家了。

回到了家過了好一會兒,我爸才發現這不是他女兒,這才趕緊給幼兒園打電話,急匆匆帶著小女孩和小黃去找我妹。

最後,妹妹找回家了。小黃沒弄丟。

老爸對狗有一種執念,不管那些狗兒們如何來了又去,他總能重整旗鼓,一次又一次地抱回新的狗狗。

這時,老爸都會欣慰地摸著小黃的腦袋說,幸好我們家小黃從來都不會走丟。

這時,我們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小黃,它轉過剛剛還在看天的頭,看向我們。

小黃知道我們在討論它,只是眨巴了下它那美麗的眼睛,渾身依然充滿了憂鬱的氣質。

我這才發現,當年那個搖著尾巴等待著我放學的小不點兒,早就變成了一隻老年犬。它的毛髮開始發硬,顏色卻越發金黃。

這些年,小黃生了一窩又一窩的小狗,卻一直孑然一身。我忘了問老爸它的孩子們的去向,當然也沒有想過,小黃原來是一隻,沒有朋友,沒有孩子的狗。

時間的鐘錶盤撥到高三那年了,那時候我一個月才回一次家,回家了也常常是匆匆扒幾口飯就走,覺得自己正在努力做一件蠻不錯的大事。

高考後的那個晚上,吃過晚飯,和好友出門散步。那夜滿天星辰,我抬頭看天長長呼出一口氣,解放啦。連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我都覺得新鮮無比,像久別重逢的故人。這時,我終於想起了小黃。

跟好友散完步後回到家中,前前後後找了半天,卻始終沒有看到小黃的身影。

「爸,小黃呢?」

爸爸沒搭理我,媽媽悄悄湊到我耳邊說:「上個月離家出走了再也沒回來。」

媽媽說,老爸這次也是奇怪,竟然沒有出去尋。我看著老爸假裝鎮定離開的背影,心裡想著,吹牛皮高先生變成沉默的高先生了。這一年,妹妹十二歲,爸爸四十一歲,小黃離開家,爸爸沒有去尋。只是老爸,再也沒有興緻沖沖地抱回一隻只還未睜開眼的小狗了,也再未提起過小黃。那隻眼睛很美,時常看天或看牆的小黃。

文/高瘦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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