氫能源車擁躉：發明家Hugo Spowers用20年打開氫氣車的光明未來

今年57歲的Spowers一頭灰發，有點像過氣搖滾歌星，不過臉色不錯，而且富有幽默感。當他接受採訪的時候，他穿著方格T恤和針織外套，腰帶竟然是用消防水管改制的。

1990年代中期，Hugo Spowers運營著一家三級方程式賽車隊。當時，煙草公司是賽車運動的最大廣告收入來源。幾百萬人每周觀看的比賽都由萬寶路、駱駝和絲卡香煙贊助，車身貼著香煙廣告。Spowers回憶：「顯然這是慢性殺人行為。更加荒唐的是，煙草公司把吸煙和獲勝聯繫起來——然而從來沒人站出來反對過這一點。」

1995年，Spowers的車隊採用禁煙主題車體塗裝，這種行為引發重大爭議。在英國大獎賽前夜的聚會上，英國賽車手俱樂部的主席教訓Spowers長達5分鐘。「他強調贊助商——而不是我這個『左派分子』——對於運動賽車的重要性。」Spowers笑著回憶。然而，Spowers毫不退讓，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正確的。此外，他相信，抱著煙草公司大腿會得罪那些對吸煙行為反感的觀眾。

圖丨發明家Hugo Spowers 的夢想是用氫燃料汽車取代燃油車，實現這個夢想的時機成熟了么？

Spowers的行為沒有獲得多少支持，整個業界沒有什麼改變。由於缺乏資助，他不久後退出了賽車行業。直到2006年，運動賽車行業才徹底禁止煙草广告出現在賽場上。Spowers是一個習慣於被懷疑、嘲笑和斥罵的人。不過經過這番波折，他學會了耐心——很多時候，只有時間才能區分出智者的遠見和怪人的異想天開，那就讓時間來說明一切吧。

過去的16年，Spowers是一家位於威爾士蘭德林多德韋爾斯的小型氫能源汽車公司Riversimple的創始人和總工程師。2016年，該公司推出第一款車型Rasa，該車是一款超輕2座氫燃料電池汽車。今年，該公司將在蒙茅斯郡對20輛車進行beta測試，如果一切順利，Spowers希望該車能在2019年上市。「我們是世界上唯一的獨立氫能源汽車創業公司。」Spowers講到。Riversimple的總部位於威爾士美麗鄉間的一個小型工業園區，周圍的小山遍布羊群。公司的主要建築俯瞰附近的小溪。在樓內，工程師在簡易桌子上工作。Spowers有19名僱員，採訪之日，一些僱員正在外地忙於Rasa汽車的beta測試。第一輛待測Rasa汽車由Melton Mowbray公司生產，如果beta測試合格，剩下的19輛也將在該公司生產——Spowers希望所有的供應商都來自英國本土。

Rasa汽車內部有良好的人體工程學設計，外觀呈淡藍色。獨特的空氣動力學外形由菲亞特500的設計師Chris Reitz 設計。Spowers表示，他實際上希望人們的的確確是出於渴望來購買這款車，而不僅僅是出於對環保的責任。整車重580公斤，是大眾高爾夫的一半，特斯拉Model S的四分之一。車輛底盤由碳纖維製造，採用低阻力車輪。每個零件都通過煞費苦心地設計降低其重量——越輕，越省燃料。該車百公里加速只要10秒，和福特Fiesta相同。在帶足1.5公斤氫燃料，使用8.5千瓦燃料電池的情況下，行駛距離為480公里。豐田氫能源汽車Mirai需要5公斤的燃料來達到同樣里程。

圖丨Hugo Spowers和妻子 Fiona Clancy 在Riversimple總部

該車的輔助動力為充電極快的超級電容，供四輪驅動加速使用。一個汽車再生制動系統能將大部分剎車時產生的熱量轉化為電能回收到超級電容中。超級電容和燃料電池的組合，能讓汽車用3.8升氫行使400公里。基於可再生能源生產的氫，可以令Rasa成為世界上最清潔的汽車。多年來，Riversimple除了Spowers之外沒人知道。Spowers的妻子Fiona是廣告公司高管，承擔了養家的責任。他們有一個17歲的兒子 Stirling 和一個15歲的女兒 Djazia 。現在，Fiona是Riversimple的高管。她有金色捲髮，戴著方框眼鏡，舉止優雅，跟Spowers的理想主義狂熱形成鮮明對照。

LIFE Car是Riversimple與汽車製造商Morgan聯合推出的第一款汽車。當LIFE Car出現在2008年日內瓦汽車博覽會上時，被視為一款突破性的產品：最高時速144公里，車重只有650公斤。製造商Morgan的高管 Charles Morgan 回憶道，「當年這款車是為了證明零排放汽車是可行的，但是後來企業認為這款車成本太高，因此沒有持續研發——進展總是很困難的。」Riversimple基於LIFE Car技術，生產了一款稱為Hyrban的小型低成本智能原型汽車。該車原本計劃在Leicester進行消費者試駕，但是由於沒有獲得必要的資金支持和政府批准而流產。Fiona在和筆者聚餐時回憶：「那時正是金融危機，沒有幾個投資人敢碰我們的產品，激進的點子如同瘟疫，令投資者避之不及。」

大家一定會好奇，為何這對夫婦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夢想？

Fiona：「我們不時會陷入困境，但是不會太長。我們總是能解決問題，繼續前進。」

Spowers：「我們還沒困難到要抵押房子的經歷。」

Fiona：「顯然我們有這麼困難的時候，你忘了？」

Spowers：「哦，我想起來了，確實有。」）

2015年，Riversimple獲得突破：該企業被威爾士地方政府授予2百萬英鎊來開發Rasa。此外，歐盟提供了2百萬歐元來進行Beta測試。可是，2016年6月，英國公投決定退出歐盟。Spowers對於英國脫歐對公司的負面影響很焦慮，「歐洲投資銀行和歐盟的資助不再可能了。」最近，歐洲投資銀行的代表會見了Spowers，確認了他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銀行代表的消息讓我覺得，如果有些微的歐盟資助機會，都算我走運。

汽車行業脫離化石燃料時代的速度非常慢，電動汽車只佔所有新車型的2%。但是未來，這個局面可能改觀。2017年，英國和法國宣布，兩國將在2040年禁止化石燃料新汽車的銷售。德國和中國也可能會跟進。2019年，沃爾沃將停產純化石燃料汽車。每個汽車行業巨頭都在進行電動汽車轉型，推出諸如特斯拉Model 3和日產leaf等基於鋰離子電池的車型。燃料電池不是一個新鮮發明。將氫氣和氧氣（空氣即可）輸入一個容器，加以催化，就可以輸出電力，同時產生的廢料只有水。然而，燃料電池的技術進步很慢。由於依賴鉑催化劑，燃料電池的價格很高，氫也不便宜。此外，氫難以儲存，容易起火。此外，目前大規模生產氫的方法依賴於天然氣，這個過程會釋放二氧化碳。伊隆·馬斯克公開稱，燃料電池是一種「傻瓜技術」，業界也流傳著這樣一個笑話：它是、並且永遠是「未來的燃料」。

面對這些壓力，氫能源車的擁護者表示，氫能源車更可行。一次充氫耗時不過幾分鐘，跟化石燃料車相同，卻可以讓車行駛480公里——達到同樣指標，電動車需要充電幾個小時。

Spowers表示：「特斯拉用超級充電器充電30分鐘，只能充到80%電力，而氫燃料車只要5分鐘就可以加滿燃料。因此，1個公路服務站，配備120個超級充電器才能與20個加氫泵提供相同的服務能力。每個特斯拉充電器功率為120千瓦，這樣，這個公路服務站需要一個14.4兆瓦的電站支持，相當於3.2萬戶英國家庭的用電量。車的數量越多，氫燃料的優勢越大。」

當然，不論是電池還是氫燃料，自身都只是供能系統，無法消除二氧化碳排放。為了實現完全清潔，能量的產生方式必須是清潔的。在陽光明媚的加州，這個問題比較容易通過家用電池板解決，但是這種條件大多數國家無法效仿，只能燒化石燃料。一些研究報告顯示：電池製造和使用中的化石燃料消耗，加起來不會低於高能效化石燃料車的全壽命化石燃料消耗。太陽能和風能是不穩定的，因此各國政府正在推進大規模儲能網路。這又是一個氫燃料汽車的潛在優勢：儲存氫燃料相對於儲存電力要容易一些。此外，氫燃料燃燒時不排放二氧化碳，因此可以取代天然氣用於室內供暖——該項目佔英國碳排放的30%。當然，目前氫能源技術體系成本很高，但是電動汽車的全體系成本也好不到那裡去。

2017年在達沃斯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上，一個由豐田、本田、戴姆勒、殼牌石油和寶馬組成的財團宣布建立氫能源委員會，負責氫能源的研究投資和政治遊說。日本已經宣布，將要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氫社會」，將在2020年建成35個氫燃料加油站。

曾經推出混合動力車普銳斯的豐田，在氫燃料上投入巨資，推出售價65000英鎊的經濟型轎車Mirai，氫燃料大轎車和卡車也正在研發中。豐田氫能源業務負責人 Jon Hunt 表示，氫燃料作為儲能手段非常有吸引力，因為它可以使用天然氣的存儲和運輸系統，可以在家用爐具中燃燒，也可以驅動汽車。豐田期望，2050年，有30%的汽車是氫能源汽車。不過，Spowers對於電池汽車的批評更簡單直接：太重了。「為了跟我們的車行駛同樣的里程，特斯拉的電池要比我們的車還重。」當然他不是單純為了抹黑競爭對手才這麼說，因此他也同時批評了那些試圖把氫動力和現有車型直接嫁接在一起的廠商：「這會導致汽車成本居高不下。如果你直接基於氫動力，從頭設計一款車型，很多麻煩會迎刃而解。

Hugo Spowers的童年經歷算得上不錯。他的父親，澳大利亞人威廉·Spowers在克里斯蒂拍賣行建立了圖書拍賣部門，也是個熱心園藝家，建立了英國最大的私人植物園之一。Spowers將自己的環保主義意識歸功於自己的園藝經歷。「我小時候想過拍攝野生動物紀錄片，不過15歲的時候，我迷上了賽車。」伊頓公學畢業後，他在牛津學習工程學，加入了「危險運動俱樂部」——一個以危險特技臭名昭著的組織。Spowers甚至稱自己發明了一種新的玩法，並身體力行第一個嘗試。大學畢業後，他找到了一份賽車機械相關的工作。他由此熟悉了汽車設計的門道,諸如英國產和義大利產支架的區別，以及汽車表面亮度的好處。他的第一款車Pelland是一款用玻璃纖維製造的罕見汽車。「它極其輕便。」1982年，他和一些同事用3英鎊6便士製造了一款汽車，直接上了汽車選秀節目。不久之後，他建立了三級方程式賽車隊「Prowess Racing」。

Spowers退出賽車運動之後，他考慮過離開汽車行業。他沉迷於閱讀當代生態學家的著作，並對複雜系統研究產生了濃厚興趣。1996年，他住校聽取了生態學家 Paul Hawken 在德文郡托斯的舒馬赫學院講授的課程。在周末攀岩中，Hawken這位《商業生態學》（The Ecology Of Commerce）的作者讓Spowers相信，燃料電池具有重大潛力。Spowers以關於燃料電池汽車可行性的論文獲得MBA學位，並確信：如果汽車行業想要可持續發展，它不僅需要氫能源或者電池，還需要全新的商業模式。

圖丨工程師檢測Rasa，該車比大眾高爾夫輕一半

Spowers認為，傳統汽車公司——甚至大多數傳統公司，都不可能解決環境問題。上市企業只能以股東回報為第一要務，回報來自利潤，利潤來自儘可能多的銷售，也就是利用儘可能多的自然資源。「你的利益最大化，依賴於資源消耗最大化。」因此，Riversimple不僅計劃銷售Rasa，還計劃直接向用戶租車，收取固定租金+里程費。目前Rasa的租價還不確定——這高度依賴於氫燃料的價格，但是不會高於每月500英鎊（包括租金和保險）。Riversimple的目標是和高爾夫的月使用費一樣便宜。「我們是世界上僅有的不想賣車的汽車公司。」

出租商業模式能增加汽車的壽命，因此能讓Rasa的昂貴碳纖維底盤在價格上更有競爭力。此外，更長的壽命意味著公司的更多利潤，和更少的自然資源消耗。「從環境角度來看，我們鼓勵節能而不是耗能。」這種花費20年思考和設計的商業模式非常離經叛道，長期無人問津。但是過去10年，基於這種商業模式的環保運動已經開始興起。Spowers的朋友和賽車行業朋友理查德·薩頓表示，「他被冷落了很多年，不過他快要時來運轉了。」

Hugo Spowers希望每年在威爾士建造5000部汽車，提供220個就業崗位，政府對這種可持續創新表示歡迎。然而，到目前為止，投資還是很有限。Spowers表示：「英國投資人應該馬上加入，但是很遺憾這沒發生。」近期，Spowers的企業吸引了包括中國在內的海外資本的興趣，但是這些投資方要求控股企業，並把製造外包到英國本土之外。這些跟Spowers的理念存在不可調和的衝突。最終，Riversimple公司的成功可能還是要依賴於創始人不能控制的因素。氫燃料基礎設施的推廣至少還有10年。同時，電池技術在不斷取得進步，成本、能量密度、充電速度和行駛距離都持續改進。

但是現在，Spowers還是樂觀的。默默無聞20年後，他開始走進公眾視線。超過800人提交了參加Rasa轎車beta測試的申請。Riversimple已經開始設計4座車型以及一款輕便箱式貨車，以期佔領「最後一英里」這個快速增長的市場。他相信總有一天，世界會知道他是對的。「一旦你有了個新點子，所有的保守勢力都會說這不可行。不過，這個點子不僅環境友好，而且有利可圖——這是誰都能明白的事情。」

Spowers說：「人們終將會理解我做的事情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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