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翻拍，一場回不去的舊夢
《金粉世家》確定翻拍了，據說是分為上下兩部，共80集，結局是燕西和清秋重修舊好。這麼長的劇集，不管是否有誠意，對第一次接觸「金粉世家」的00後們來說，都會是他們嶄新的青春記憶了。就像李若彤版小龍女是我姐的記憶，劉亦菲版是我的記憶，而我妹的記憶就是陳妍希的那個造型。至於新版《金粉世家》，看過原版的人恐怕不會跟著入戲了，且不說演員、劇情與服裝，單是那一首《暗香》，要如何能超越呢？
暗香
暗香
沙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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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響起在15年前。當年我還是在小學課堂上偷吃速食麵的年紀，不過女觀眾在言情劇面前，沒有年齡差。印象最深刻的還是董潔的美，一種無法言說的清涼。那時候好像很容易出第一眼就直入人心的美女，同一年的劇中，讓我希望鏡頭只給她和她的愛人的，還有《倚天屠龍記》里的賈靜雯。
在一個不諳世事的年紀，通過小小的電視屏，窺見一種愛情，做一個夢，是可以與真實生活媲美的經歷。人們喜歡說一個人就是他讀過的書，走過的路，但對有些「電視人」來說，他還是他搶過的遙控器和追過的劇。如果電視可以邊播邊錄像，相信一定會拍下N多人對著鏡頭偷樂傻笑的樣子。因為我們從未到過的那個世界，看起來真的很美。
這種美麗的幻夢，被《金粉世家》拍到了極致。很多年後回憶這部劇，哪怕所有的情節都忘了，你也一定記得燕西與清秋躺過的那片葵花地。北京的秋天，涼風在花瓣間穿梭，滿地的金黃襯著燦爛的愛情，多美啊。還有葡萄藤上的百合花，迎光閃耀，像是白天的星星。還有衚衕里宣紙紛飛的初見，尼姑庵未曾回眸的背影，花店裡散落一地的硬幣，「我愛你」的手絹和條幅……不誇張的說，《金粉世家》更像是一幅寫意畫，一首唯美的MV，相較之下，邏輯與故事倒成了錦上添花。
這種強烈的青春風格自然是偏離了原著，早在改編劇本之前，導演李大為就定好了偶像劇的路線，小說旨在批判，而電視劇則是為了造夢。難怪張恨水之孫張紀說，除了「金粉世家」四個字，其他全是新鮮的。這部劇之前，韓流和台灣偶像劇就已經風靡內地。《藍色生死戀》讓人哭得死去活來，《流星花園》則讓無數少女犯了花痴。在需要俊男靚女們織夢的大環境下，《金粉世家》也算是趕上了潮流，劇中燕西和清秋在小路上騎單車的浪漫，還真有點《藍色生死戀》中俊熙和恩熙騎單車的影子。
現在回看《金粉世家》，難免有一些粗淺之處，尤其是把《詩經》「蒹葭蒼蒼」說成瓊瑤劇里的「綠草蒼蒼」這種錯誤，也是讓人不忍直視。但總歸還是有小說的痕迹，沒有落入「王子與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套路，在一部偶像劇里發展出了婚姻生活的悲劇。前一段時間我去網上重溫，每看到一處美好的畫面，總有彈幕跳出來說如果這就是結局該多好。當他們躺在葵花地里的時候，當他們在葡萄藤、在紅色條幅下相擁的時候，當他們結為夫妻、共享紅燭百合之夜的時候……因為如果不在這兒結束，後面的劇情就無時無刻不提醒著觀眾，再美不過是泡沫，再絢爛也只是煙花……
金燕西這個人很有意思。原著中他本是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電視劇把他美化成了一顆痴情種子。經陳坤一演，那股趾高氣揚卻又陰柔有禮的傲嬌勁兒就出來了。因為有錢可以大把揮霍，有僕人可以隨時使喚，有權勢可以橫著走路，所以他什麼都不愁，用金家七少爺這個身份就可以換來機會，換來魅力，甚至是換來愛情。
為了追清秋，他讓僕人找遍北京城，托關係放歐陽于堅的假自己去當老師，買冷宅隔壁的房子辦詩社，送鞋票、包廂看戲，在葡萄藤上和新婚房裡放滿百合製造浪漫，種種件件，全是靠錢靠權鋪出來的排場。唯一一次涉及心靈溝通的對話，是燕西第一次帶清秋去葵花地的時候，他問清秋的夢想是什麼，清秋說「上大學、讀碩士、讀博士」，然後燕西說，「喲，那你以後可以做老師」。後來，他向清秋求婚，清秋說自己還要上學，他便承諾婚後帶她「去法國去英國去美國，去上大學讀碩士讀博士」。郊外草地上、大樹下，兩輛單車作證，就此許你一個未來，多浪漫啊。
但是，如他自己說的，他只是一個繡花枕頭，有綾羅綢緞的外表，裡面卻全是鴨絨和稻草，真正的金玉其表，敗絮其中。豪門生活養成的惡習讓他缺少獨立的思想和靈魂，看似什麼都有，實則是依附家勢的寄生蟲。所以金家一倒，他立著的身子就全散架了。劇中他唯一讓我覺得人格豐富的時刻，是他為清秋洗照片的時候。從第一集開始，他就拿著相機到處拍，到後來給心愛的人洗照片也是無限專註。不禁想，倘若他去當攝影師，沒準兒會過的充實一點。
因為燕西的那個承諾，冷清秋嫁給了他。雖然她說從未後悔自己的選擇，但倘若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在婚前就知道自己以後不僅出不了國，上不了學，就是連教書都不能夠。她還會嫁嗎？如果她知道自己以後必須待在家裡，面對一群整天打牌看戲的妯娌。她還會嫁嗎？這對一個受過教育、以思想獨立為追求的新女性來說，無疑是萬分諷刺的。
獨自在盆栽開放的百合花，相信了自己移到葡萄藤上也能開花的承諾，相信了婚姻會為自己的夢想買單。冷清秋的悲劇不在於「相信不一樣的人可以在一起」，而是相信這個不一樣的人會護住自己的「不一樣」。不在於她一直掛在嘴邊的「齊大非偶」，而恰恰是只著眼於跨越表面的門第觀念，卻小覷了自己對個人獨立的熱切追求。劇中她去教書的時候真的很美，短髮、淡粉旗袍、水滴狀耳墜、蝴蝶發卡，配上簡陋的教室，比扎兩條辮子穿學生裝時更有百合的氣質。比起愛情，精神獨立讓她更為高雅。
婚姻在這部劇里，始終蒙著一層悲觀的面紗。原著中春江和小憐還得以有情人終成眷屬，電視劇卻把一個弄死一個弄成了尼姑。果然是受韓劇影響太深，都往極端了演。不過有兩句話，我聽了著實鼻酸。一句是白秀珠說的，她喜歡喝苦咖啡，給清秋點了杯加糖的，清秋說有點苦。她就說，「咖啡不加糖，是很苦，可是你那杯是加了糖的，也苦嗎？」
還有一句是八妹哭著問燕西的，「你們不是很相愛嗎？你們不是自由婚姻嗎？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不管是大少爺大少奶奶的「包辦婚姻」，還是清秋燕西的自由婚姻，不論有愛，沒愛，都沒能避免悲劇。這恐怕是比金家衰敗還要幻滅的現實了。葡萄藤上的百合花，終究會凋謝，是夢，就一定會醒。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花，真的曾開過，夢裡，也真的有你。
《暗香》一遍遍響起，所有一切都成了很久以前的故事。它和片尾曲《讓她降落》，都是三寶專門為《金粉世家》而作。這兩首歌，尤其是《暗香》，幾乎和劇情平分秋色。很難想像清秋和燕西在向日葵間奔跑時，沒有《暗香》的烘托，氣氛會降低多少度。《暗香》寫清秋與燕西，而《讓她降落》寫的應是小憐和春江。清秋與小憐，一朵百合，一隻飛鴿。一個淡雅高潔想要獨立，一個漂泊半生想有個家。本都是自由人，卻因著被鼓吹的「自由選擇」而失去自由。倘若一個時代還沒有對女性權利的基本保障，空有所謂「選擇的自由」，又有什麼用呢？
讓她降落
讓她降落
何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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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的結局，是清秋與燕西坐上了開往相反方向的列車。兩個曾經相愛的人，就此擦肩而過。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醒著的人該睡一覺，睡著的也該醒來了。「金粉世家」的故事結束了，觀眾跟著做了場春秋大夢後繼續去現實里碰一鼻子灰。但好在以前還有夢可做，現在連夢都做不成了，各種極光鳳凰的，辣的眼睛都閉不上，何談做夢呢。
這次翻拍，不知道效果會如何，希望00後們足夠幸運，可以有一個值得回憶的「金粉世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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