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展飛——《我們為什麼要留有餘地？》
今天備課，是備一份考試卷子。備課的時候，參考答案就放在卷子旁邊。所謂參考答案，顧名思義，是只能做「參考」，而做不得標準的。我一直有富有「懷疑精神」的，尤其是主觀題的答案，經常被我否定的答案有很多，我經常跟學生講的就是：「照著我說的去答，高考答案也得按照我說的來！」沒錯，就是這麼自信！
以上屬於說笑。正經說就是，我向來不迷信試題的答案。比如這套的第一題的第一個選項，答案的解析就被我看出了問題，純屬胡說八道。
備完課要去講課，答案沒給學生髮，用了兩節課講完，才把答案發給了學生。講課回來我開始反思一個問題：我為什麼不先把答案發給學生呢？隨之我馬上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我要是把答案（帶詳解）發給了他們，我還講什麼啊？學生什麼都知道了，我還教什麼？再說了，早早給他們看了，他們肯定就不好好聽了……
想著這些，我終於心安理得了……
晚上我又想這件事，想起了我小學五年級的事情。
四年級升五年級前，我知道到了五年級，是一位全校最嚴厲的語文老師教我們，於是那年暑假，我就做了一件大事情：到上一級的同學那裡借來了他們的語文書！幹什麼呢？因為他們的書上都有聽課的筆記，當時最重要的聽課筆記就是——段落大意。這是老師最喜歡讓學生起來總結，也是學生最頭疼的。於是這本老課本，簡直就成了我和幾個要好同學的寶貝。每次上課前，我們都要研究一下下一課，還要把段落大意用自己的話修改出來，以防在回答的時候讓老師聽出我們的是「標準答案」。
於是乎，每次老師提問，我們幾個總能變著方的用另一種方式「總結」出來，老師也很滿意。當然老師也不是沒懷疑過，有一次就問我，你們幾個怎麼每次都能回答出來呢？我編了個「集體備課」的理由——老師，每次上課前，我們幾個都先討論啊！其實這是真的，不是假的，只不過我們備的是，別讓老師發現我們是抄的。
現在回頭想去，那段時間，真是陰差陽錯地讓我自己預習了語文，無形中比別人多下了功夫，為了不讓老師發現自己有「標準答案」，挖空心思編花樣，這實實在在是需要認真讀課文才能編出來的。從某種意義上，這實在是「因禍得福」。
想起這段經歷，我突然想起了幾位同事曾經的抱怨：現在市場上越來越多的教材全解，學生什麼都知道了，我們還教什麼？我甚至還聽說過，有的班級是禁止使用這類書籍的。這真是讓我啞然失笑！
我突然想做這麼個假設：如果我們每個學期初每科都給學生配上這麼一本教材全解，又會怎麼樣？有些東西不用老師教了，正如我當年那樣，學生自己就偷偷把東西學會了，這樣豈不是節省了很多時間，提高了效率了么？然而現實中，幾乎沒有學校這樣做。為什麼呢？原因是：要留有餘地！總得讓老師上課有東西教吧。留給學生一些不會的東西，讓老師課堂上有東西講，這樣體現老師的淵博和存在的價值。
寫到這裡，我覺得我臉都紅了。
正如我平時給學生講課文，我經常說，同學們，其實這本書吧，講或者不講，都是可以的，有同學要問了，那你為什麼還要講呢，我總得有點事干吧！學生們哄堂大笑！
這實在是當前語文教學的尷尬！
我們不妨再加上一種假設：我們的書本上本身帶著文本的借讀和學習方法指導，又會怎樣呢？
當然，這兩種假設都是不存在的。如果這兩種假設都存在，估計我們的學生可以自己憑藉「拐杖」發現貝殼裡面的珍珠了，而不是看到珍珠後，還要經過老師的各種聒噪各種表演之後，才假裝恍然大悟般發現珍珠。寫著，我又覺得太尷尬了。我們是不是平時講了太多這樣學生已經知道的已經會了的東西，而我們自己還在自我陶醉中？如果我說的兩種假設成立，學生的發現能力、欣賞能力、評價能力和創造能力，是不是會早早地被開發出來？
我又想起我上了高中以後，幾乎從來不聽語文老師講課，因為實在無聊，講的又是我會的東西（但願這段別被老師看見）。曾經最極端的例子是，我高二的時候跟語文老師鬧矛盾，三個月的語文課不上，老師一來我就往外走，到教室對面的小屋去看書，結果期末考試我考了班裡的第三名。思來想去，只能說，語文這門學科，一旦有了一定「造詣」，成績便很難再有大的波動了。
再回到老師的位置上來。作為老師，我實在不應該去重複學生已經會了的東西，因為這已經沒有了「餘地」，我們做的實際上毫無意義的工作。教師要講出新的東西，就必須進行深入的研究，站在更高更多元的角度去審視教材、引領學生。正如水力發電，必須有落差，才能有勢能，我們的教學也是如此，如果教師和學生在一個層面上，是不可能產生「勢能」的，自然也就沒有效果。所以說，沒有了「餘地」，我們的老師才能有創造力和整個教學的活力。
然而現實中，有多少老師敢於把自己的這最後一分「餘地」讓出去？一旦讓出去，我們很多老師只怕要失業了，因為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當然可能是很多老師就不配當老師，因為不知道要教什麼了。因為我們懶得出那份「傻力」，放著現成的東西不用，還要自己去挖空心思備課，傻不傻？於是我們就繼續用「愚民」政策，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自娛自樂，不能自拔。到最後，自己不光相信了學生都是不會的，還相信了自己是淵博的、睿智的。
又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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