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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害茜茜公主的兇手到底是誰?

(從茜茜的人生經歷,臆想開去)

日內瓦勃朗峰港的上空飛翔著一隻孤獨的海鷗,它在陽光捲起的湖波中哀哀鳴叫,偶爾停留在馬上就要起錨的游輪欄杆上,不安地抖動著翅膀。

兩位黑衣女子正從堤岸向游輪急步走來。其中一位女性身材修長,黑衣斗篷掩蓋不了她婀娜奷細的一尺盈腰,黑色帽邊的羽毛和白色手套撐著的遮陽傘,隨著她優雅的腳步有節奏的律動著。

此刻是公元1898年9月10日,下午1點35分。

一個年輕的男子不知從何處沖向高個女人,一把利刃刺向女子的胸部。這個美麗的女子沒有等到二十世紀的曙光來臨,或許,她已經預料到下個世紀詭譎多變的世道;又或許,她已見過太多春光被黑夜掩埋的日子,她厭倦了、太累了,她想走了。這一天的下午2點40分,這位絕代佳人被宣告死亡。

這是一個震驚世界的消息,因為這個被刺殺的女人就是奧匈帝國的皇后伊麗沙白,匈牙利人親昵地稱她為伊莎貝特,而後世的仰慕者還有無數影迷,則熱情地叫她一一茜茜公主。

兇手,義大利人盧切尼,對茜茜沒有任何怨恨。他只是發誓:"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他的匕首"絕不會刺向一個普通的洗衣婦,只要殺一個大人物就行"。多麼瘋狂的想法和舉動,盧切尼在意識混亂中,莫名其妙地把茜茜公主送入死神的懷抱。

以茜茜的寬容和大度,她不會責怪兇手,因為盧切尼病了,茜茜也病了。是這個兇手,讓茜茜沒有太多痛苦的去擁抱死神,她嚮往的天堂,她的精神家園,她一直沒有勇氣結束的一切,一把匕首,一個小時,都結束了。

茜茜公主的大半生,像一隻孤獨的離群之雁,從一個地方,飛到另一地方,她寧願呆在匈牙利的別墅里,也無論如何不願意回到她的愛人約瑟夫的皇宮。

茜茜公主是幸福的,她擁有世界上最忠誠於她的愛人皇帝一一弗朗茨·約瑟夫;可她又是最不幸的,她無法忍受被愛扼斷咽喉的窒息。

她的心,早在許多年前,就已經死去。那流浪於世界各地的纖足只承載著一個美麗的軀殼。這一刀,只是幫助她履行程序而已。

第一把刺向茜茜的匕首,來自她的婆母、姨媽、哈布斯堡·洛林王朝的大公夫人一一索菲。

茜茜公主與索菲皇太后的矛盾始於童話式的定婚。

索菲(弗朗茨·約瑟夫皇帝的母親)和妹妹路德維卡(茜茜公主的母親)安排了一場相親儀式。欲讓年輕的皇帝迎娶茜茜的姐姐海倫娜。海倫娜高貴嚴肅、美麗端莊且循規蹈矩,符合皇后的標準。

在訂婚活動的策劃中,年輕英俊的皇帝弗朗茨·約瑟夫愛上了愛做詩、愛做夢、不聽話、不順從、不懂規矩、滿頭野草、追著小狗捉虱子的野丫頭一一茜茜。

做為大公夫人的皇太后一一索菲,被當時的政界稱為皇宮中"唯一的男人",她的強硬和跋扈可見一斑。索菲的世界裡容不得浪漫的愛情童話,她要的兒媳必須成熟、莊重、有皇家女人的遵儀。

索菲吃驚地發現,自己生養的這個乖巧、溫和的兒子有主意了,不聽話了,竟然為了一個野丫頭與母親公開對抗?這等同於藐視她的權威,忽視做母親的感受,棄皇家尊嚴於不顧。奪子之痛、奪權之恥,讓索菲的有生之年,永遠無法給予這幸福的一對以真誠的祝福。

16歲的茜茜,雖然還無法理解她這位"高貴"的姨媽乃至整個宮廷對她的排斥,但她在出嫁前還是向母親和姐姐表白:他那麼英俊,我當然愛他,他要不是皇帝該多好啊!

愛情有時會戰勝強權,尤其在相愛之初。

1854年的4月,奧地利,美泉宮花園迎來了巴伐利亞的女公爵一一茜茜公主,從此茜茜將以皇后的身份登上歷史舞台。

索菲夫人讓茜茜迅速消失的所有努力宣告失敗。她決定,讓茜茜為這場她不認同的婚姻付出代價。她的後半生,將用盡了一切辦法馴服這匹"小野馬"。

結婚的當天,索菲就為茜茜公主安排了一位老婦人、也是看守人,負責看住她並隨時彙報。表面和氣的所有宮人,都必須瞪大眼睛,監視不懂規矩的小皇后。"就連白色的琺琅瓷花瓶都像長著眼睛的哨兵"。夫人們甚至宮女,都在茜茜身上,挑出她不符合宮廷禮儀的地方,並以此取悅皇太后索菲。茜茜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都必須徵得皇太后的同意。

婆婆索菲掩著鼻子,趕走了茜茜所有的隨從,因為這些人都是無知的"鄉巴佬"。

巨大的城堡成為茜茜無法逃離的監獄。

索菲不斷地提醒茜茜:你是個粗野、魯莽的女人,作為皇后不稱職;她不時地公開指責這個外甥女,不受約束、不守規矩的個性。

"茜茜皇后為自己購買了一個具有18世紀裝飾風格的大浴缸",這件事被外界演繹成維也納的一件皇家醜聞。索菲藉機大罵茜茜:"怎麼,你簡直是要造反呀!"

在這遙遠的國度,

哪裡有我春之快樂?

茜茜在她的詩作《思鄉》里一再吟詠她對故鄉的眷戀,對親人的思念。她的孤獨和委屈只能訴諸詩行。

在皇太后的催促和盯防下,茜茜為皇室先後生下了四個孩子。在奧地利皇宮誕下的孩子,都由索菲安排專人餵養,茜茜想要抱抱孩子的渴望都一再被專制的婆婆以關心身體的名義剝奪了。

宮中的女人們,小心翼翼地同茜茜保持著適當地距離。在充滿敵意的環境中,茜茜唯一朋友是一本厚厚的日記,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他的愛人皇帝一一弗朗茨·約瑟夫,然而,最糟糕的是:皇帝很忙!

第二把刺向茜茜公主的匕首一一她的愛人弗朗茨·約瑟夫。

弗朗茨·約瑟夫,自命為:最後一位老派的君主。1848年到1916年在位(他沒有活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沒有看到奧匈帝國的解體)。他統治下的奧匈帝國,是名副其實的多民族國家,帝國的國歌,可以用包括意第緒語在內的17種官方語言來演唱。他的帝國有幾百萬人口,疆域遼闊,且民族矛盾突出。做為皇帝,他統治了奧匈帝國六十多年,雖然沒什麼突出的政績,在他治下的大帝國卻始終維持著表面的和平(正如他的婚姻一樣)。皇帝隨和的個性,溫柔高貴的外形魅力,謙恭退讓的外交手段,幫助他化解了一次次對外戰爭和民族間的危機。

他當然很忙,他沒有時間關心妻子,他不斷提醒茜茜,"別忘了你是皇后,我是皇帝,我們身上肩負著國家的責任"!

囚禁在深宮的茜茜,只有在日記中傾訴她的幽怨:我是因為愛情才同他結婚的呀!

專制、強勢、性格跋扈的母親往往會生出溫柔、懦弱、謙恭的兒子。弗朗茨·約瑟夫皇帝就是在母親索菲皇太后強悍的教育下,形成了唯唯諾諾,凡事迴避退讓的性格。

無疑,弗朗茨·約瑟夫深愛著敢於衝破世俗眼光、毫無矯揉造作、單純善良、活潑可愛的茜茜。茜茜自然的個性、輕鬆的笑聲、渾然天成的美麗,彷彿天使般愉悅著弗朗茨的身心。她的天真無邪,恰恰是他從未體驗過的。愛情的火花,來自兩顆互補靈魂的碰撞。茜茜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陽光,讓他第一次體會了溫柔的懷抱、愛的溫暖。

然而,從小在宮廷嚴格的教育下長大的弗朗茨,沒有挑戰新生活的勇氣。長期在母親的監視、控制中形成的膽小怕事,讓他沒有能力質疑母親的權威,更無法保護自己深愛的女子。

他們結婚的第二天早晨,茜茜公主就產生了逃離宮廷的打算。

皇帝找到了戰戰兢兢地茜茜,要求她,必須穿著合體的衣裝,出現在全家人一起吃飯的早餐桌上,因為這是每天要盡的禮儀。茜茜害怕見到婆婆,害怕婆婆冰冷、挑剔的眼光,害怕她當眾的揶揄、羞辱。每當看到母親索菲對茜茜的嘲笑和指責,弗朗茨·約瑟夫所做的就是:立刻起身、迅速地消失、快步地向走廊深入、他的辦公廳走去??(茜茜日記)

餐桌前的矛盾,慢慢毒害著帝國第一夫人的心靈。就連茜茜的夜夜哀泣,也滋生不了皇帝捍衛妻子尊嚴的勇氣。皇帝所能給予茜茜的,要麼以孝順的名義:寬容、忍讓,要麼就是:閉口不言、轉移話題、或我沒看見??

婆婆長期的打壓、愛人永遠的逃避,讓茜茜患上了抑鬱症。20世紀50年代,由羅密·施奈德主演的《茜茜公主》,描述茜茜所患的是肺結核病,那只是官方對外公布的說法。

茜茜的兩個哥哥來看望妹妹時,分外震驚。那個愛說愛笑的小妹妹,已經不在了。雖然美麗依舊,但有些神經質:莫名的緊張、驚悸、時不時激動,這讓親人們份外憂慮。

茜茜為自己編織了一個只有詩歌和音樂的世界,這是一個婆婆無法侵犯的領地,這裡聽不到皇帝丈夫的要求和指責。

當茜茜皇后生下了第三孩,一個可以繼承王位的男孩一一魯道夫時,她在奧地利宮廷的地位,才得到些許改變。她向丈夫提出,她要出去旅行,她要離開這個噩夢連連的皇宮。她要走的遠遠的,逃脫婆婆的魔掌,逃離對愛人的失望。

弗朗茨·約瑟夫寵愛著妻子,理解她的煎熬。無法平衡的婆媳關係,也讓他左右為難、心力交瘁。他為妻子送上一輛改裝後方便旅行的車,從此,他的心將隨著妻子的腳步四處流浪。

皇太后索菲去世之後,軟弱的弗朗茨才敢在皇宮裡的每一角落,都掛上妻子的肖像畫、照片。他請求妻子回家,然而,茜茜如一隻飛出牢籠的小鳥,她已經無法忍受再飛回籠中的焦慮、絕望,無法回到她用無盡淚水洗刷的宮殿,無法忘記飽經折磨的過去。

茜茜死後,已成老人的弗朗茨·約瑟夫經常在茜茜的畫像前喃喃自語:上帝呀!沒有人知道,我到底有多麼愛你!

弗朗茨真摯的愛讓茜茜不忍選擇離開丈夫,愛得壓抑,讓茜茜無比窒息,她用永不停止的腳步宣洩愛而不得的憤懣。他們夫妻婚後的點滴甜蜜,只能發生在遠離維也納的希臘、土耳其、瑞士、匈牙利??

第三把刺向茜茜的匕首,來自茜茜絕不妥協的性格,她執著地追求愛與自由的夢想。

命運是很會捉弄人的,他賦予了茜茜公主絕世的美貌、獨立的人格、超群的智慧,卻拿走了茜茜所愛的家鄉、粉碎了純潔真摯的愛情、過早的奪走她兩個孩子的生命。

茜茜的家庭成員,大多熱愛輕鬆的鄉間田園生活,對文學藝術的追求和品味,讓這個家獲得了"阿爾卑斯的美地奇家族"的美譽。

她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生活在慕尼黑南部的波森霍芬城堡。那裡有她心愛的小白馬,風和日麗的夏天,小獵狗們陪著她在施坦貝爾格湖畔追小兔、抓野鴨、趕小鹿。小公主最愛仰望藍天,在溫暖的湖風中做著甜美的夢。

茜茜公主的父親馬克斯公爵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樂天派。他們父女倆一樣無視朝堂的規矩、蔑視繁瑣的宮廷褥節。她和父親都像上流社會中的"怪胎",只愛鄉間的清風、良苗,討厭世俗的虛偽、謊言。

茜茜是敏感又聰慧的。缺席人生第一場舞會的她,置喧囂於身外,一個人躲在書房,拿著筆,記錄生活的點點滴滴,並述諸於真情流淌的詩行。愛讀書的小公主,把她心目中的古代英雄形象,描繪在與叔叔一起修復的中世紀的古城堡中。

有時,她也叛逆。父女倆在路德維卡(茜茜母親)不注意的時候,總愛打開波森霍芬花園的門,讓鄉民們與他們一起賞花、泛舟。她如一個鄉村女孩,幫助僕人們修籬、鋤草,受傷的小動物也總能得到她精心的照料。她如一朵盛開的玫瑰,無拘無束、絢爛的綻放在巴伐利亞的原野。

命運與茜茜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最是無法忍受束縛的茜茜,因為愛情,帶著美好願望,天真浪漫地走進了禁錮她肉體、泯滅她夢想的封建皇宮。她在還沒有準備好的年紀,開始接受這些趨炎附勢、惺惺作態、偽裝成性的貴婦、禮儀夫人們的目測、監督和品評。

在以索菲為首的宮廷貴婦眼中、茜茜無禮、幼稚、粗俗。她們理解不了茜茜的天然之美,更無法擁有茜茜的智慧。

有時,天真與政治天賦不完全衝突。正是茜茜天性中的寬容、豁達,讓她贏得了匈牙利普通民眾的真誠熱愛。婚後第一次出門旅行時,茜茜用流利的匈牙語與反對派溝通對話,她來自民間,更能理解人民的普遍訴求,正是她的寬容和理解幫助皇帝弗朗茨·約瑟夫實現了奧地利與匈牙利民族間的和解。

浪漫、熱情、思想、自由、真實的愛與被愛,茜茜身上的這些高貴品質,使勢利庸俗的貴婦們顯得如此虛偽、猥瑣,索菲怎麼能不恨她!索菲對茜茜的所有打擊,來自於瘋狂的忌妒。正是茜茜的存在,證明了她精心控制兒子的努力,是多麼的愚蠢。她要茜茜像她一樣,戴著尊貴的偽裝,聽任別人的擺布。而茜茜絕不願帶上假面具生活,她不願成為那個被自己鄙夷的女人。

率直的品格、天真的個性,是茜茜宮廷生活中無法逾越的障礙,她永遠無法融入以索菲為軸心的皇室。她也絕不願意成為那些沒有知覺、沒有活力、沒有夢想,不帶感情、呆板的皇家木偶。

家庭矛盾中,個性鮮明的女子最容易受傷。天使般的茜茜,用她的單純自然抵抗複雜世俗的努力必然會導致身心俱裂。

茜茜走了,她一生的痛苦,只因為愛上了一個同樣愛她、卻不能正常去愛的人。

也許,命運之神用茜茜公主的故事告訴人們:人生本來就不完美,完美的故事只存在於童話里。女人,曾經漂亮的走過,足矣……

日內瓦湖的風,溫柔的吹著,灌木叢在帶著甜味兒的暖流中懶懶地擺動。午後的陽光衝破了幾片雲層的阻礙,把一絲金輝輕柔的抹在茜茜公主光潔的額頭。那顆不羈的靈魂,追隨著光影,像一匹歡快的小馬兒,伴著海鷗的歌唱,在白色的雲翳里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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