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秋雨，繞過來時的夢……
春
作者：辛禾
前幾天讀了「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的詩句，是送別友人的，記不清是誰寫的，這一枝春讓我想了許久，百思不得其解。一次偶爾閒遊，在公園一處假山亭榭旁小憇，東風初歇，有些微涼，瞥見幾處臘梅含香，恬靜倚在一角，一縷暖陽斜落，淡黃的花瓣似開未開，幾分秀美和雅緻，讓我駐足良久。頓悟，這初春的臘梅不正是江南的一枝春的正解嗎？
這春，我翻了《說文解字》:「春，推也」，這春的上部是"屯「，是指草的種子，經過秋風的肅殺無奈，寒冬的落魄無主，終於等到這縷明媚春光，其欣欣然，大有"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的釋懷。
江南的春比北方來的早，枝上柳絮吹少，梨花開，春帶雨，一天一景。江南的春，三天下雨半天晴，氤氳迷離。江南的春，拂堤楊柳醉春煙，燕子飛時，萬花如綉，"満城飛絮輥輕塵，忙殺看花人"，這男男女女，踏青賞花，真是"亂花慚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幾處杏花深處，幾處人家小酌。
這春更像人生，幾時寒雨幾時風，太匆勿，幾番迭宕起伏後的沉澱和洗禮，像"落絮遊絲三月候，風吹雨洗一城花"。曾經東風浩蕩，乘帆遠航，忽一狂風戾霾，半途折了桅杆，眼淚還比海水咸，曾經的沮喪和失落，回眸人生沉浮，只有經世事歷練，方知人生不易，那含英咀華、山寺桃花的無限風光背後又有多少艱辛。
人生自強少年始。 這春更像一個少年被一股激情推著，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這春也像"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轉寰。一元既始，萬象更新。一切的一切都是從春開始。一年之季在於春。這「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的勝景，讓林花驚艷，紅萼相憶，這春讓春潮連江，深巷落花。這春"有時三點二點雨"，一夜間"到處十枝五枝花"。這曼妙多姿的春之歌，讓人不禁想起白居易的《憶江南》，這江南的春景恰似"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
這春最美的是夜色，香滿春江，惠風和暢，讓我想起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彷彿一葉扁舟，灧灧隨波千萬里，誰家笙笛暗飛聲，和著一江春水宛轉繞過山村，繞過小溪，繞過二十四橋明月夜，繞過來時的夢…
2017.2.14
02
秋 雨
作者：辛禾
繞過來時的夢
彷彿一葉扁舟
已是深秋的雨了。
一大早，天陰沉沉的，細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只聞到梧桐樹葉瑟縮的秋聲。不遠處褐色的古巷裡弄像一位佝僂的老者，矗立在憂鬱的雨中，屋檐下的紫藤早沒有盛夏的浪漫了，那株銀杏樹一夜間也深沉許多，葉子也由嫩黃變成了深色調，只有那黝黑的枯乾，顯得突兀。這沉悶的綿綿秋雨，似一張灰色的網幕，讓整個江南在憂鬱和沉悶中慢慢地熬著，中秋之夜月亮也沒出來，彷彿躲在黑暗中憂傷著落淚，彷彿被這粘稠的蛛網網住似的。
我走在濕漉漉的馬路上，整個運河公園也籠罩在灰色的陰霾里，今天晨練的人也稀少了許多，馬路上只看見幾隻斑駁的癩蛤蟆撲通撲通地跳躍著。不遠處的一排燈柱已掛上一串串的紅燈籠，這紅燈籠在風雨中搖曳著，非常晃眼，彷彿張藝謀的《大紅燈籠高高掛》，運河邊上垂柳也泛黃了，沒有夏季的精神，路旁的野草在濕雨中憂鬱極了，看不見一朵紅艷的花了，可感悟到繁華落盡的凄然，幾天前還是丹桂飄香，一場冷雨過後已使這薄命的花兒灑落一地，彷彿是一場《葬花吟》，滿地的細碎的黃蕊還掛著悲傷的淚珠，倒是幾株鐵樹堅挺昂著雪白的妖艷的花瓣。河邊的殘荷像暮年的老者，垂下枯萎的身傴，只剩下蜂窩狀的蓮篷想給這世界留下點什麼。
雨，仍靜悄悄的下，從黑色的屋檐下淅淅瀝瀝的滑落，沒有花草蟲鶯的歡歌，只聞到雨打芭蕉的聲響。我曾寫過幾篇關於秋的文章，這秋雨的蕭殺無奈，讓人不禁寒顫起來，讓我想起梁實秋的《中年》，不時的有不好的消息傳入耳畔，有時讓人驀然一驚，不覺自已也到中年，面色蒼蒼鬢已染，這人生不也是這轉換的季嗎？有些人突然地病了，躺在病榻上，一蹶不起，有些性急的朋友卻先走一步，讓人大煞風景，人生不也是一場秋雨一場涼的感悟嗎？我記得陳衡恪一句錚言放下便是，很多事件不是我們所能左右的，我曾讀過張愛玲的《秋雨》，所有的盛夏繁榮，都會變成古羅馬建築的遺迹一樣，在蕭蕭的雨聲中瑟縮不寧，回憶著光榮的過去。這人生有時也是憂鬱的，被一張大的珠網般的雨幕寵罩著，而這雨的抽落，像這銀灰色粘濡的珠絲，編織一片輕柔的網，讓這世界上所有的生靈，卻同住在這張瑟縮的秋雨如幕的珠網之中。
2017，10，6
力匕
一 葉 知 秋
辛禾 文
阝勹
幾處杏花深處/幾處人家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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