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給你寫首詩，可我不是詩人

前兩天一朋友發了一朋友圈:「只要你在，再難我都願意！」以為這姑娘又有什麼艷遇，還在下面調侃。結果不到兩分鐘，她來私聊我，才知道是她外公去世了。又尷尬又難過。

想起外公去世時，卻不是這般寒冷的天氣。那時候雖過完了年，街上還是很熱鬧，滿街跑著的孩子，放不完的煙花，每個人有說不盡的故事。可是阿公不一樣，他的故事就停在了這個溫涼的季節里，再也說不出了。即使是我，即使是現在，我也說不清當年他在的時候，有怎樣的故事，怎樣的詩意失意得意醉意的人生。

那時候家裡窮，阿公是家裡最年長的男丁，十三歲起開始擔負家累，為了生存，學會了撿糞、打魚、做買賣。窮得娶不到溫婉的大家閨秀，相親到最後，娶了善做家務卻才貌不出眾的阿嫲。直到現在，姑婆婆還在忿忿不平，若不是家裡貧苦，怎會選這麼個弟妹？我們啊峰這麼好怎麼能幹怎麼沒有會娶不到好媳婦云云。而在我看來，這樣的愛情或許帶著封建的觀念，將就的成分多些，但是至少比起如今的閃婚閃離更長久。在文革被打成地主天天遭批鬥的日子裡，是阿嫲里里外外操持家務，不曾輕言離棄，守著兩個孩子等阿公回家。

經營十幾年，總算有點苦盡甘來，家裡的沙場開始忙忙碌碌，阿公總是攥著一小本記賬。那時我還小，並不懂得記賬本上寫的是什麼。卻被阿公寫的一手蒼勁好字吸引住，現在人總說字如其人，我總感覺阿公若再早生幾年，於民國，一定是一身正氣卻性子溫潤的才子模樣。可惜生在新中國正動蕩的時期，雖不受戰火摧殘卻飽受飢餓和舊封建思想主義者壓迫。好容易攢夠了錢蓋了屋，也開始養豬養雞養鴨。阿公卻疾病纏身，頻繁出入醫院，吃飯的小桌子上擺滿了各色大大小小的藥丸，總是一邊咳嗽一邊催促大哥讀書，莫要玩遊戲。那些教誨如今再聽不到，大哥仍舊每天捧著電腦發癲，而我仍舊在十字路口徘徊，誰心裡都不曾忘記那個嚴肅不苟言笑的阿公，卻怎麼都記不起十年前垂暮老者的殷切希望和錐心之語。然而世間眾生，誰又沒有曾這樣彷徨過，長輩總希望子輩成為的那種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實現。唯有午夜夢回驚醒時分，故人舊語縈繞耳畔，回想自己內心的聲音，方知前路。

願你安好。

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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