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戒備到信任，有多遠
「怕冷」，「住不了幾天院」，這些信息里可能隱藏著許多苦衷。我不由得對她多了幾分細心關照，做每一項治療護理操作時也更輕柔些，以便能減輕一點她身體上心理上的痛苦。
花白的短髮，中性的嗓音，讓我對這位大娘印象深刻。在推她去手術間的走廊里，我和她主動交流起來：「大娘啊，我們這就到手術間了，還有一段路，我會慢慢推，您知道您是做什麼手術嗎？」
「腳上動手術啊。我沒有多少錢，住不了幾天院！」大娘的話語里充滿了戒備。
「大娘，手術間到了，這裡是不是很暖和啊？」我依然溫和地同她說話。
「暖和！我最怕冷了。」大娘語調緩和了不少。
大娘的雙膝雙腳都變了形，胳膊也伸不直，她瘦骨嶙峋的身體讓人看著心疼。我在她的雙膝下疊了軟墊，這樣可以舒服一些。大娘開始放下戒備，打開了話匣子。我一邊聽她說話，一邊給她靜脈穿刺。
「我從小沒有父母，冬天又冷又餓還要乾重活，累了一身病。一次，我受傷磕著膀子了，沒錢治，結果胳膊就長歪了。今天就做一隻腳，我只攢夠了治一隻腳的錢。我怕冷，身體抵抗力很低，很容易感冒。我要是感冒了，也沒人照顧，家裡老頭子年齡大了，俺們就只有一個閨女，前幾年和女婿出車禍一起走了。」老人像說別人的故事，語氣平靜，神情淡然。
也許這樣的淡然，隔離了生活留下的傷痛。我不忍心再觸碰。
「對於您這樣的老人，大隊里有沒有幫助啊？」
「有啊，過年過節村領導有來看的。我是外地人，戶口才遷過來，以後就可以領取困難補助了。」老人的話語里多了點歡喜。
這時，手術間里一下進來了好幾位麻醉醫生。原來，考慮到老人腰椎有問題，沒法打腰麻，而上全麻的話，因老人肺功能差，會增加風險係數，最後綜合考慮患者的經濟狀況，決定採用一種腳踝部的神經阻止麻醉。這種麻醉風險小、費用低。
手術時，付主任親自來手術間指導，譚和初麻醉醫生配合。麻醉進行得很順利，阻斷了手術部位的疼痛感覺。主刀的王醫生手術也進行得很順利，上了止血帶，手術出血不多。
我給這位怕冷的老人用手術巾圍住頭頂和雙肩，等消毒鋪單、老人睡著後，才滿足醫生們的要求把空調溫度調低些。手術快完成時，我又把溫度調上來，以防老人受冷。
老人臨出手術室時，出現了噁心、嘔吐等不適。我趕緊拿來手紙給她擦拭，老人一直說著「謝謝！謝謝！」我鼻子酸酸的，我們做得還不夠啊，讓她嘔吐難受了。
我們把大娘推到手術室的外面，沒看見等她的家人，可能她的老伴回病房了。麻醉醫生和手術醫生一起把老人推回了病房，我因為又要忙下一台手術了，沒有跟過去。
第二天是周末，我在家休息，心裡卻一直惦記著大娘。周一上班後，我抽空跑到病房，得知老人已經出院了。遺憾沒有及早看望大娘，不知她現在還這麼怕冷不？
文/山東省博興縣人民醫院 田立紅
編輯/管仲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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