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一幅朦朧的畫
故事是一幅朦朧的畫
有時候，這世界大的出奇。因為太大，所以有些相遇總是很出奇。
2016年8月3號晚上，我在市區政府大樓前。
我坐上一輛計程車的時候，迎面撞上一團繚繞的二手煙，煙主是個看起來畫了很濃的妝的女人。她說：「同學，去哪兒。」
標準的普通話。
「去……去，去一中。」這女人氣場太強烈，讓我有點緊張。
「這個點了，是去上自習嗎？額，不對，你看起來可不像學校的學生。」
這話我不愛聽，於是我試探性地開玩笑：「姐啊，那……那你剛才叫我同學來著。」
「哈，這麼晚在大街遊盪的，能是學生么，學校的小混混不是你這樣的。」
我轉頭看著她，大概三十齣頭的樣子，穿著粉色的蝙蝠衫，牛仔短褲。如果我在男生面前描述她的話，我會說，很瘦，長得不錯，腿長，還有胸。
這讓我有點好奇，挺好看個女人，開計程車又累又辛苦，是因為喜歡嗎。關鍵是能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在我看來，她不像是讀書少，干體力活混口飯吃。所以我一定要問。
「額，姐啊，你……你覺得，開計程車累不累啊。」
「累啊。」
「哦，我頭一次碰到女司機，有點好奇。」
「呵，你好奇什麼呢？哎我就不明白了，好多朋友都問我，你一個女人，開計程車能受得了嗎？」她又點了一根煙，「怎麼受不了呢？男人能幹的事情我憑什麼不能幹啊。」
有些人一開口，就知道他是否健談。我看這女人挺開朗，索性多聊幾句。
車子停在長長的隊伍後邊，她遞煙給我，我笑笑說不抽。我想起她剛才的話來，我說：「男人能抽煙，所以你也抽啊？」
「嗯……」她把這個嗯拖得長長的，在結尾處提起了音調。很顯然不想回答我的問題。可是當前方綠燈亮起，車子繼續前進的時候她又對我說：「我開車一年了，都是晚上出來。」前言不搭後語。
到地方的時候，她在接電話，我掏出手機等著付錢給她。可是我點開微信後就傻眼了，車費是11元，我微信錢包有1.12元。這可怎麼辦。於是我就坐在那裡看著她，等著她電話結束。夏天的夜晚一點都不清涼，空氣都瀰漫著潮濕的悶熱。
她終於放下了手頭的電話，回頭看看我，「哎，你怎麼還沒走？」啊？合著這大姐忘了嗎？我可是還沒給錢呢哈哈。
我說姐啊，我忘了我微信裡邊沒錢了，那個……我，我……
大姐撇撇嘴，點出一個二維碼，「諾，加我微信，回頭轉吧。」
「這也行啊？你就不怕我不給你嗎？」我被大姐的坦率逗樂了，欠著人家錢還跟人家開玩笑。
「嗨，得了吧，你現在不也給不了么？」她笑著看我，有幾分戲謔。
「那你也不看看我手機？萬一我騙你呢。」
這下把大姐逗樂了，她坐在那裡笑得停不下來。邊笑邊用手比劃示意我離開的動作，然後說：「行了你快走吧，沒事兒。」
晚上回到家，我在日記本上寫著，我遇到個挺漂亮的女司機。
2018年1月16日晚上，我在天橋下面攔了輛計程車。一上車，感覺像坐上了花轎，座套毛茸茸的，邊緣開滿了花。車裡有淡淡的香味。我一扭頭，又是一位女司機。
我仔細看著她，呵，這不是那位大姐么！看著又像又不像的。
「去哪兒啊同學。」
看，同學。不是她是誰。
去老街。
可是她並沒有看手機。嘖嘖，於是我不停地給她發笑臉，她手機就一直響。她終於不耐煩了，點開手機發語音說：「開車著呢，待會兒聊哈！」
然後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我把語音用揚聲器放出來，她還沒等聽完，立馬轉頭看著我，大驚失色：「哎，怎麼，怎麼……回事？」車子差點就停在路中央。我終於忍不住，告訴她我在一年多前加她微信，付她車錢。
「噢……噢！我想不起來，不過挺巧啊。」
「對啊，那時候你還……對了，姐啊，不抽煙了嗎？」
「看來還真是。」她笑笑，聲音柔和了許多，「算是戒掉了吧……」我看看她，沒有了煙味兒，整個人清新了些，靠背上披著大概是一件風衣，身上白色毛絨衣，頭髮長長的，披散而不凌亂。看著更養眼了。
「同學，這次你可帶錢了吧，哈哈。」她調侃我，「不帶錢人可以走，手機留下。」
「馬上轉給你。」
……
直到下車了我還在想，我要是壞人就好了，那麼好看，真想把她劫持了。
後來在其他計程車上，我跟司機師傅提到了她，師傅還真認識她。師傅說，那姐姐上大學那會兒，父親得病死了，她退學回家，跟母親一起承擔生活，慢慢釋懷悲傷。不讀書，想著多掙點錢，於是白天跟母親經營著一家化妝品店，晚上出來開計程車。
「可她之前抽煙呢？挺年輕的，就不知道對皮膚不好么？」其實我不知道抽煙是不是對皮膚不好。
「誒呦，姑娘年輕，這晚上開車容易犯困，提提神。」
「可人家現在不抽了呀。」
「嘿，這誰知道呢？沒準兒人姑娘嫌一身煙味兒臭，嫁不出去。」哈哈。
哈哈。
其實後來我瀏覽朋友圈，無意中看到「Kitty馨」的一條動態，大概是在去年談了男朋友，從此就不抽煙了。不知怎麼的，她是這樣說的：
「他說，你為了保護自己，就一直在自我傷害，這樣不值得。所以我戒煙了，他給我買了六層蛋糕。求祝福。」
下面是好多人評論，祝99，祝生日快樂，好多好多。
只見過兩面的陌生人，年齡也差的遠，不過是因為好奇，就這麼沒忘掉。她的長相會讓很多男人誇讚，她的身世可以寫成簡單的故事，只是，看著她我會想起一幅畫，一幅在我腦海中形成的，充滿故事的畫。
看電視劇女主角說，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糟糕事情，就當是豐富人生經歷了，到時候也可以說自己是個有故事的女同學。
可是，當一個人真正有故事的時候，不會願意講給每一個人聽的。我是說，那些真正豐富人生經歷的故事。或許太滄桑，或許太感傷，真正講出來，怕矯情。
也就這位姐，行為談吐讓人感覺是個有故事的人，可僅此而已，不作多少了解，朦朧又誘惑，這是真正的過客。
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在最值得走心的人面前，一杯烈酒，滿嘴跑火車。故事就這樣誕生了，有些故事，講出來才叫故事，可有些人，看著像一幅畫，朦朧得就如同故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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