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要怎麼說出口？表忠心是一門技術活
忠誠和表態，可以是一碼事。但到了現實里往往就是兩碼事。至於表忠心的形式，歌舞啊、詩詞啊什麼的都是很好的載體。必要時候，就算用紅果果的大白話來上一波強行正面剛也能奏效。不過，其中值得細細揣摩之處，真可謂差之毫厘則謬以千里！
01
靖康二年（1127年 ），金人攻破東京汴梁。徽欽二帝被擄，一路向北。再回首時「目斷天無南雁飛」，家山已是三千里外。
北宋至此覆亡。同年，高宗趙構在南京應天府即位為帝。紹興二年（1132年）遷都杭州，是為南宋。
皇帝在，國家就在。哪怕金甌缺去半數，只要天子仍端坐明堂，百姓也就安心了。即使汴河兩岸清明時節的繁華已成舊夢，西湖的歌舞卻絕碧是眼前伸手可以觸及的鮮活。
但且不說恥辱就擺在那兒，洗不洗、有沒有能力洗是一回事。金人亡宋之心不死，特別是老牌鷹派完顏宗弼（金兀朮）統攬軍政大權之後，數度飲馬黃河，試圖將殘山剩水的臨安綺夢也徹底擊碎。
坐以待斃是說不過去的，卑辭厚禮也沒能解決問題。危亡之際，抵抗、反擊，乃至北伐、直搗黃龍……時光喘息如破敗的風箱，在戰事的膠著和拉鋸里躑躅砥礪。一次又一次灰飛煙滅的，也只能是百姓的脂膏和熱血。
老天待宋高宗趙構這位天子還算不薄，給了岳飛、韓世忠這樣的將才為半壁河山之屏障。他們指揮部隊作戰，阻擋金人南侵步伐，挫敗金人滅宋計劃，迫使金人最終不得不到談判桌上就座。
不過話說回來，時勢和英雄從來都是一對抵死纏綿的CP。
是的！可以很負責任地說，要換在太平盛世，岳飛這樣「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百姓的人」，或許就只能泯然眾人矣。
如果沒有那場該死的戰爭和對峙，岳飛或許就沒有機會脫穎而出，或許就沒有機會留名青史、成為神一般的存在。
02
岳飛出身寒門。少年時即「為人沉厚寡言，常負氣節「，飽讀詩書，尤好兵、史。拜多位著名武術家為師，習得騎射及刀槍之法，武藝高明。且生有神力，能挽弓三百斤，開腰弩八石，熟諳左右開弓法。
生於強敵環伺的亂世，常恨生靈塗炭。岳飛素有報國之志，以救民水火、恢復山河為己任，20歲即從戎入伍。
靖康之難時，25歲的岳飛還只是一個下層軍頭。機緣巧合得到河北路招撫使張所的賞識而破格提拔。從此開始出生入死、以軍功換取的升遷之路，官職高至正一品。三十歲上下已為統帥，長期領兵100000+。
作為鷹派第一人、南宋「中興四將」之首，「身經百戰」用在岳飛身上恰如其分。他指揮部隊作戰有勇有謀，一生未嘗敗績。可謂戰功卓著、威名遠播。不惟軍中，亦深得朝野各界尊崇。
岳飛所部勁旅，絕對是當時南宋與金人抗衡的中流砥柱。不誇張地說，幾乎都能把對方虐成狗！究竟金人聞風喪膽到什麼地步？即便是身死後二十年，「岳飛不死，大金滅矣！」這句話還流傳在金人軍中！
在「喪」和「佛系」佔據主流狀態的南宋初期，始終反對議和、堅決Diss鴿派的岳飛，可能也是唯一一個具備光復故地的決心和能力的主要將領。
他生前組織過四次具備規模的北伐。最後一次已收復鄭州、洛陽，進至離故都汴梁不到五十里路的朱仙鎮。
在那一刻，「直搗黃龍」即將不再僅僅是一句口號。夢想很快可以照進現實。
徒奈何！也是在那一刻，十二道金牌飛至急召岳飛班師！
背上鐫著慈母所刺「盡忠報國」、以高宗手書御賜「精忠岳飛」為部隊旗幟的岳飛，能抗命么？！
下令退兵時，岳飛難止悲愴！惟喟然長嘆：「十年之功，毀於一旦！所得州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難以中興！乾坤世界，無由再復！」
03
在大好形勢下，強行嚴令召回岳飛的皇帝老兒趙構是傻x嗎？
趙構沒有血性不錯，但跟愚蠢還沾不上邊。他也不是愛好和平。事實上，是失利的金人提出議和。趙構權衡之下，選擇了接橄欖枝。
一方面，24H開工的印鈔機跟不上經濟崩壞的步伐。南宋國力已無力支撐北伐的軍費。另一方面，將在外且手握重兵有悖宋室重文抑武的一貫傳統。至少，趙構怎麼可能不了解老祖宗趙匡胤是怎麼得到天下的？
回京的岳飛時年39歲，於紹興十一年(1141年) 十月下獄大理寺。十二月，詔賜死於風波亭。連大老虎的名份都不用給！罪名是「莫須有」。
（背鍋這種事，要點在於習慣就好。）
宋金《紹興和議》達成，南宋藉此換得延續100多年氣數的現世安穩。趙構將岳飛收復的失地一併拱手奉還。自稱「臣構」，接受金人冊封。此外，每年向金貢奉銀絹各若干。
岳飛必須死！這是金人提出的議和條件：「必殺岳飛，而後和可成也。」
趙構方面，與岳飛君臣之間不是沒有過一段蜜月期。
但因為一些事，無可彌補的裂痕終究形成。曾在一次覲見時，岳飛向高宗提議立儲問題。雖然這事件的背景符合廟堂利益，但以他一介武人的身份，這事兒往輕了說是干涉趙構家事，往重了說就是妄議廟堂了！
而最為關鍵的是，如果這個態度強硬的主戰派不倒下，議和遇到的阻力必然會大得多！
尚未跨入不惑之年的岳飛未必清楚自己必須死的原因。他在最後陳述階段，也沒有更多的F可說，只提筆寫下八個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時逢臨安的冬天，那幾天卻沒有出太陽，反倒是陰雨綿綿、凄風襲人。
三千里之外，朔風呼嘯、漫天飛雪。但金人的賬內紅燭高燒、絲竹盈耳，暖如江南的春天。
他們已經接獲消息。當夜開了一瓶82年的茅台，酌酒相慶、互道晚安。
04
岳飛的氣節和貢獻無需贅言。他對宋室的忠誠亦厚重飽滿。
不擅歌舞，肯定無法藉此表達。但文武全才的岳飛，寫詩詞沒有壓力。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除了這首慷慨激昂的《滿江紅》，在其他作品裡亦多見「行復三關迎二聖，金酋席捲盡擒歸」「立奇功，殄醜虜，復三關，迎二聖，使宋朝再振，中國晏安。他時過此，得勒金石，不勝快哉」此類句子。
種種不一而足。在在傳遞了岳飛忠君愛國、藐視敵寇的情懷和橫溢的Z能量。
但「迎二聖」雖然是上熱搜的關鍵詞，這要讓趙構解讀起來，還是難免會尷尬。徽欽二帝就算沒客死北方、就算真迎回來了，確也沒有改變現狀的可能。但這種口號，即使自己有義務提，畢竟只可遠觀不宜褻玩。聽多了，肯定要呵呵……
口口聲聲言必稱先君先聖，這特么到底幾個意思！
趙構為什麼在意臣子們的表態？他缺乏自信嗎？
不！官家的自信有目共睹！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實是高危工種，是水面上的孤舟。要不防著暗流、風浪，容易船覆人亡。
所以，有時候在旁人看似笑話，在趙構們卻可以是很大的慰藉。
再說，有些事做多了、有些話說多了習以為常。到自己都確信的時候，大家的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嘛。
金人軍中還流傳一句話：「撼山易，憾岳家軍難！」
是的！對岳飛所部隊伍，民間也稱之為「岳家軍」。然鵝為神馬不是「宋軍」？為神馬不是「趙官家軍」？
這個恐怕不是一兩句可以說得清楚。也許，不被待見的女真人，智商其實並不需要漢人替他們捉急。
岳飛的高潔，其中一個側面體現在耿直，可耿直會帶來自以為是的問題。
而且，不合時宜的耿直有時候何嘗不是膨脹的結果？
以為都是在為趙老官兒拚命，岳飛可以說：「自己訓練出來的隊伍，愛叫啥叫啥，愛怎樣指揮怎樣指揮。」
其實岳飛大可以換一種珠圓玉潤的表達。他應該飽含深情地說：「岳家軍……噢不！我小岳的一切，都是官家給的，都是朝廷給的，都是百姓給的！」
如此說話，欲博得聖躬粲然開顏有何難哉。
來源：老斯基野駛（ID：lsjyeshi） 作者：咔巴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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