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苑聲情 生命的感悟
——讀青年女詩人李之鶯組詩《病中的幾個》
聆聽原創
作為一名從事醫學臨床多年的醫生，讀了青年女詩人李之鶯關於《病中的幾個》組詩，心情難以平靜。人生於世，食五穀雜糧，身生百病是必然，最終結局是死亡。因人體的奧妙是無窮的，而人為去干涉治療疾病，以求稍延長肉體之生命，付出的代價是從醫者終生的探索，一生的艱辛只有他們自己所知……
從組詩中看岀，詩中主人公以患者身份，經歷了病痛、住院、轉院及死亡前的感受（與死亡擦肩而過）。而詩人有較豐富的醫學知識，專業的醫學術語，以組詩的形式形象生動真實地向讀者展示了住院治病的全過程。這不僅得益於作者曾學過四年醫科，更重要的還源於作者豐富的個人生活閱歷，並與平時愛學習，涉及知識面廣分不開的。
更為可貴的是作者以詩人的靈感，用獨特的語言將這個過程注入了情感，給予了升華，特別是面對死亡的描述，入木三分，使人看後感悟人生，慨嘆生命！
我們每個人的生命是母親給的，母親的子宮是孕育我們生命的搖藍，對母親養育之恩我們終生難忘，對父母，兒女永遠是虧欠的。當老女人的子宮上長了肌瘤危及生命，需手術切除時，卻沒有兒女相陪，只聽見子女搓麻將的歡笑聲。看似平淡的描述，卻包含著作者對這群不孝兒女的指責，給人以心靈的震顫！我不由想到著名作家路遙，在生命最後的時刻，牽掛的是老母親……
面對死亡，是每個人必修的課程，也是一個沉重的話題。我讀海子的詩不多，但感覺李之鶯詩作有點海子風格。儘管海子以極端的方式告別了這個世界，留下了遺憾，而那首絕命詩：「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願你有個燦爛的前程/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卻使人感慨萬千，今天我們對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嚮往，是他留下的精神財富。在海子短暫的生命過程中，雖然愛情受挫折，海子對生命存在的那種錐心泣血的體驗和對太陽、河流、草原、大地、歷史這些本原意象的痴迷是值得肯定的。而從李之鶯「死亡是種奢望，活著更是一種嚮往」詩句中， 使人感受到了一種精神意境，似乎捕捉到了作品的靈魂。
對詩歌我是外行，也不會作詩，但好詩我還是看得懂的。十分感謝之鶯推薦我看當代青年詩人李小洛的詩歌集——《病曆書》。想必《病曆書》對作者也有啟示吧！作為曾經的同行，李之鶯深知從醫的艱難，作品通過對患者就醫並經歷過類似死亡感受的描述(敘述)，襯托出了醫務人員的敬業、善良、醫者仁心和對生命的敬畏。當看見經自已搶救的患者睜開了雙眼時，他們露岀了久違的微笑，這笑臉給人們無比的溫馨。作者詩中表達的這種經歷和感受，在當今無疑具有積極意義。
前幾年在網路上盛傳的陸幼青死亡日記《生命的留言》，看後催人淚下。生命，一旦綻放岀花朵，她的美麗芬芳，令國色天香的牡丹也黯然失色。是生命花朵的綻放，使我們的地球充滿了盎然生機。生命是有結局才絢麗，生生死死才組成了人類這個多彩的世界，而作者詩篇中對生命的感悟，何嘗不是給我們以深深的啟迪呢！
病中的幾個
作者：李之鶯
死亡歷經故鄉
腹壁的傷口
長岀柔軟的翼
我想同海子一起飛翔
鄂北大地的青稞麥浪,
長在我的腹壁上
醒來我踩著傷口
踩在鄂北的腹壁上
雨水又濕又涼
親人哭過的臉龐
患者
我是腹痛的患者
腹瀉
瀉下滿肚油脂 滿腦肥腸
我強忍疼痛
看不清前方的光
便閉上眼睛偽裝目盲
我是盲目的患者
轉遍各個科室
都會為我找到一處致命傷
我的身體是一張油紙信封
每一個岀口都蓋上一個無法抵達
這些藏在我身體深處的黑洞
用高倍顯微鏡 化學分析儀
X射線 彩色比超 心電圖 CT 核磁共振
等高科技掃描岀來的黑洞
使我的那麼多小心眼
一個一個地失足
做子宮切除術的女人
我時常想起
那個老女人
那個做子宮切除的女人
她在手術台上
她的兒女，在麻將桌上
那個溫床
曾育過那麼多美麗的花兒
而今早已廢棄了
早已廢棄了
切與不切
已無礙於她的完整
我從死亡的墓里醒來
我睡得如此沉靜，如此蒼白
死亡的白紙，等靈魂落筆
我的四肢沉重
爬不岀一支輕靈的螢
抽離的靈魂蘸不濕最後一滴血跡
我的眼瞳迷離
最後一滴血在我臉上
開出一朵玫花
蝴蝶突然來訪
撞斷正欲收攏的絲線
阻止我繼續羽化
那是前世的梁生
呼之未出
蝴蝶悄然隱去
去見死亡，要步行很遠
沒有愛情我依然沒有停止歌唱
去見湖泊 要步行很遠
在那裡才能找到我的歌聲和翅膀
去見山林 要步行很遠
我的嗓音遺失在震顫的山脊上
去見愛情 要步行很遠
我初戀的紅紗巾
被巫師的咒語埋葬
去見死亡 要步行很遠
在找到紅紗巾之後
我還要遇到我的歌聲和翅膀
眾神普照
日子泛著光
眾神普照
胎盤上殘留著死亡
一個嬰兒的靈床
捏白花的手將他安放
他粉紅的花萼被白花合上
眾神的手
將他安放在白雲上
雨水裡散發著肉香
和風撫慰著母親的肩膀
眾神的手
是寂靜的牧場
死亡是種奢望，活著更是一種嚮往
沒有電 來照亮死亡
死亡總是漆黑的
我的一生的從容
都無法看清他的臉龐
那麼多次擦肩都無法達成我的願望
他總是嚴肅而沉默
冰冷而生硬
每一次我都更想念
活著時的亮光
溫暖的床
在昏迷中我抓緊我的被單
不要將我抽身殮葬
不要將我嫁給冰涼
死亡是一種奢望
活著更是美好的嚮往
有段時間我和死亡是對峙的
有段時間我和死亡是對峙的
他和我面對面的坐著
離我不遠 也不近
但他黑衣里襲來的冷
幾乎將我凝固
我血壓驟降 心臟頻震
腦電緩慢 不再者適合思索或者談判
他趁虛而入
打開心門 想取我魂
卻訝異得轉身逃走
醒後 腦電恢復
我—直在想
那一刻 死神他害怕什麼
轉院
是救護車的嗡嗡聲
將我吵醒
它的長笛短哨
已將死神嚇跑
滲出體外的血
長出喜悅的紅蜻蜓
飛到第三家醫院了
荷池裡的蓮
剛夠落腳
哦，錯了，錯了
那是她們，他們，微笑的臉
【 再讀，仍是感動。文字與網路，曾給予我的，都在內心深處長久地暖著。
忘了是哪一年，剛回故鄉不久，那時正值人生低谷，多災，多病，多難，少年時期的灰色長空，又讓人提早進入到了中年。那時日我經歷著親人的逝去，母親的病重，接著是我自己，與死神擦肩，在那樣的日子裡，對生命，對生活，有了全新的認知。
這一組，謝謝淡淡的雲老師為我保留，讓我又一次感動於，網路，人間，以及無論悲喜的時光……】
作者：淡淡的雲
淡淡的雲， 男， 大學學歷，主任醫師。酷愛文學，擅長詩歌散文創作。
朗誦：霸道
霸道，如今，來自山西的朗誦愛好者，喜歡閱讀，靜心聆聽，愛跳舞、學習，習慣換位思考，為生活中的每一份擁有而感恩。熱愛語言藝術，「用聲音傳遞美好，用朗誦傳達情意」。
本期編製：巔宇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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