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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征路 | 重訪革命史之十三:革命是一座大熔爐

原標題:曹征路 | 重訪革命史之十三:革命是一座大熔爐



【編者按】


曹征路老師是一位敏感而富有正義感的優秀作家。


是在這樣一個惡俗而趨炎附勢的時代里特立獨行,敢於反抗的作家,也是一位使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緊緊貼近工人階級的心跳和呼吸的作家。

他創作了被稱為「工人階級傷痕文學」開山之作的《那兒》,記錄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國企改制的過程中,工人階級的不幸與困惑,感動了無數人,也堪稱時代記錄。


《重訪革命史,解讀現代性》是曹征路老師重新思考近代以來革命與現代性的系列之作,將在本公眾號陸續刊出。



民主自由通過平等體現出來


——重訪革命史,解讀現代性(十三)


井岡山的財政稅收是從土地稅開始的,雖然在數量上占財政開支的比重不大,但這項工作的意義深遠,從理論上解決了「工農武裝割據」的財政來源問題。當年的工商業無論規模和經營範圍,都只是一個開端,顯然還不能通過稅收或者利潤的形式滿足財政開支,但增加的軍需物資依然解決了部隊的部分需要,實際上等於增加了財政收入。這以後,從中央蘇區,到抗日根據地和解放區,財政都沿著這個方向在不斷完善,進一步發展成以生產為基礎的財政和穩定的財政了。


1928年寧岡徵收的土地稅比中央的辦法規定多收了百分之五,因為中央辦法傳來時土地稅已經在徵收中,不好變更,只好根據實際情況靈活處理了。儘管如此,由於土地革命的勝利,廣大農民獲得了政治和經濟的利益遠遠大於以往,農民對交土地稅還是十分踴躍。


寧岡縣礱市出了這麼一件事:有一個邱老大爺,按規定他應交土地稅700斤谷,但他非交1000斤不可,工作人員還勸不住。後來才搞清楚,紅軍上山前他祖宗三代都是僱農,常年吃的粗糠地皮谷(最差的谷)。土地革命後分到了十多畝田,秋收得谷3500多斤。邱老爺子對徵收土地稅的態度,是整個寧岡農民踴躍交納土地稅支援革命戰爭的一個縮影,當時寧岡農民送公糧的情景和反動政府收稅的情況相比,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根據地的財政支出,主要用於生活費和各項事業,大致有以下幾項:

一是紅軍和政府工作人員的生活費支出。當時的生活標準,從軍長到伙夫。除糧食外,每人每天五分錢的油鹽柴菜錢。傷病員的伙食標準比普通戰士高一倍,除糧食外,每人每天油鹽柴菜錢一角。有些重傷員一時不能治好需要回家和安置在群眾家養傷者,則根據病情發給一定的生活費。縣、區以上政府工作人員的伙食標準略低於部隊,除糧食外,每人每天三分錢伙食費。而鄉以下工作人員則自帶伙食完全不要公家開支。


二是教育費。從1927年11月,就開始從革命軍和地方黨組織中抽出了部分幹部進行培訓。在寧岡礱市龍江書院創辦了井岡山根據地的第一個紅軍教導隊,學員共計百餘人。除糧食和每人每天五分錢的伙食費外,教導隊所需的辦公經費和設備,如桌子凳子也由紅軍財政部門開支。此外,還有隨後開辦的紅軍小學和女子工讀學校開支。


三是興辦各項事業的投資。根據地創辦的修械所、被服廠和紅軍醫院,全部投資和各項經費開支,全部由財政支出。

四是其他支出。比如各級政府的辦公費,鄉一級政府每月20至40元,區一級政府開始規定每月60元,後來改為每月不得超過50元。縣一級政府,從節約的原則出發,儘可能將辦公費減少到最低限度,三級政府總的辦公經費不得超過當地打土豪籌款總數的5%。交通機關的建設費,開始付了經費二百元(四兩黃金),後來就沒有了。俘虜兵的遣散費,經教育願意回家的,依據路途遠近,每人發給路費2至5元。民伕腳力費,除了支前的民工外,紅軍凡有事請民伕,要付給一定的腳力費。標準有時按天計算,有時按路程遠近和勞動強度計算。比如從遂川到黃垇每挑一擔銀元給六吊錢(6000文),每挑一擔布,給布一匹。


那時為了節約用油,毛澤東親自向全軍宣布了一個關於用茶油燈的規定,連以上幹部開會可以點三根燈芯,平時一般只能用一根燈芯。按規定,毛澤東辦公可以用三根燈芯,但是為了節約用油經常只點一根燈芯。《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麼能夠存在》《井岡山的鬥爭》等著作就是在一根燈芯的茶油燈下寫出來的。


根據地的財政紀律是十分嚴格的。比如「打土豪要歸公」,不僅紅軍官兵要這樣做,地方工作人員、赤衛隊、暴動隊也是這樣執行的。每一次外出打土豪籌集的款子繳獲的物資都要交專人管理,登記造冊,上報上級有關部門備案,不準隨便亂拿亂用。如果有人違反紀律。一經發現,不僅要追還財物,而且要受到嚴厲批評和紀律制裁。當時住在寧岡的紅軍中有一個司務長多次發生貪污行為,屢教不改。後來又一次貪污大洋四十元,為了嚴明財政紀律教育紅軍官兵,對這個司務長執行了槍決處理。


一個字,窮。紅米飯/南瓜湯,秋茄子/味道香……干稻草/軟又黃,金絲被/蓋身上……窮得只剩下精神了。在四面包圍「會剿」頻頻中,紅軍沒有被消滅,反而由小到大由弱到強,從經濟角度看,第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實行了經濟民主和大體平均的供給制,形成了新型的人與人之間的分配關係。毛澤東說:「紅軍的物質生活如此菲薄,戰鬥如此頻繁,仍能維持不散,除黨的作用外,就是靠實行軍隊內的民主主義。官長不打士兵,官兵待遇平等,士兵有開會說話的自由,廢除繁瑣的禮節,經濟公開。」平等了才會有人心的凝聚。



三灣改編前長官的四菜一湯肯定沒有了,軍閥習氣僱傭習氣也肯定沒有市場了。經濟民主,就是經濟公開,士兵組織伙食委員會協助幹部管理給養和伙食,團以上各級士兵委員會有權派代表參加審查決算。士兵委員會的成員由做事公道辦事認真,有一定威信的戰士擔任,在經濟方面的主要工作有:

一是有權審查賬目,有權要求司務長定期報告財務情況。


二是監廚和採買,一般是由正副班長和士兵代表輪流擔任。監廚主要是掌握菜勺和開飯時間,給出差的人留飯。採買主要是監督菜金的使用。二十八團迫擊炮連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這個連的士兵北方人和南方人各佔一半,南方人喜歡吃辣椒,南方戰士擔任採買時就買了很多辣椒,北方戰士有意見。而當北方戰士擔任採買時就一點辣椒也不買,南方戰士又有意見。這時候士兵委員會就出面召集大家展開討論,最後統一意見,不管是由誰擔任採買,要做到南方北方戰士的生活習慣都照顧到。


三是分發「伙食尾子」,定期審查賬目的基礎上將剩餘分給大家。如遇特殊情況,比如說作戰,需要推後分的必須公開宣布理由。這些辦法士兵們滿意,長官也輕鬆多了。


紅軍廢除薪餉制,一直過著大體平均的供給制生活。不分職務,不論資歷,在生活待遇上一律平等,從軍長到火夫都是吃一樣標準的伙食。1928年5月紅軍第一次打下永新縣城時繳獲不少銀洋,每人發了一塊錢零用錢,官兵完全一樣。很多老戰士都記得發錢前毛澤東講了一次話,大意是我們是保護窮人的軍隊,不是保護土豪劣紳反動派的軍隊,他們的錢都是上級裝腰包,我們不是。我們從上到下都一樣分配,一塊都是一塊一毛都是一毛。士兵們見到毛澤東、朱德和其他官長士兵一樣平等,同甘共苦,故而印象深刻。覺得做一個革命戰士,生活上艱苦一點,心裡卻很順,苦也是甜的。



曾經有俘虜軍官問朱德,兩種軍隊究竟有何不同?朱德提筆寫對聯一幅:

紅軍中官兵伕穿著薪餉一樣


白軍里將校尉起居飲食不同

這些吃喝拉撒的事情雖小,一方面反映了當時的窮財政窮辦法,另一方面也深刻地改變了新型軍隊內部的分配關係,點點滴滴地塑造著這支軍隊的精神風貌。這其中領導人的模範帶頭作用是至關重要的。比如一度發不了草鞋費,有些戰士乾脆打赤腳,住在寧岡洋湖橋的毛澤東就向房東謝慈俚學習打草鞋,一些幹部看到了也學習打草鞋,然後部隊里紛紛互教互學,官長給士兵送草鞋還成為廣泛流行的時尚。


再比如吃野菜,在步雲山練兵時毛澤東看到戰士嘀嘀咕咕情緒不高,一了解原來是戰士們覺得野菜太苦,難以下咽。開飯時毛澤東端起碗大口吃野菜,邊吃邊講,野菜雖苦可是政治營養豐富,吃了它幹革命就不怕苦。戰士們見狀就再也不發牢騷了。

1928年冬天,司務長見毛澤東穿兩件單衣還經常深夜工作,就到軍需處領一件棉衣發給他。毛澤東當即表示,戰士還沒穿上棉衣我就不能穿。直到最後一批棉衣發下來了,他才穿上。可是看到房東謝槐福沒衣穿,又把棉衣送給了他。房東老謝看到毛澤東整夜披著線毯辦公,就送一隻火盆和一擔木炭。毛澤東後來又把火盆和木炭轉送給了一個叫魏殿娘的老大娘。這種關心群眾,為他人著想的小事多了,一級影響著一級,財政困難就轉化為一種紅軍文化。



實行供給制只能是生活大致相同,不是絕對平均主義。毛澤東在《糾正黨內的錯誤思想》中寫道:「紅軍人員的物質分配應該做到大體上的平均,例如官兵薪餉平等。因為這是現時鬥爭環境所需要的。但是必須反對不問一切理由的絕對平均主義。因為這不是鬥爭的需要,適得其反,是於鬥爭有妨礙的。」


實際上,由於崗位不同,紅軍的生活待遇還是有一定差別的。例如,當時規定醫院傷病員的伙食標準比一般士兵要高一倍,重傷員又稍高於輕傷員。官長可以騎馬,住寬一點的房子(開會需要)。連以上幹部晚上辦公可以點三根燈芯的油燈等等。


紅軍官兵對這些規定一般執行的比較自覺,也很靈活。比如規定官長可以騎馬,實際上官長很少騎馬,一般情況下都是讓給傷病員,或者為部隊駝東西。士兵也一般將大一點的房子,主動讓給官長住。有一些好吃的東西,首先送給醫院的傷病員,分配好一點的衣服被子總是先照顧最需要的同志。可是碰到了執行危險困難的任務,情況馬上不同了,一般都是爭先恐後搶著上。


毛澤東指出:「紅軍士兵大部分是由僱傭軍隊來的,但一到紅軍即變了性質。」其重要原因是廢除了僱傭制。使士兵感到不是為他人打仗,而是為自己為人民打仗。特別是從白軍過來的廣大士兵,他們雖然感到紅軍生活比較艱苦,可是官兵關係和物質分配製度與白軍大不一樣。前後對比,使他們產生了巨大的思想震動。他們一到紅軍就看到這裡的一切與國民黨反動軍隊完全兩樣,官兵平等,經濟公開,不打罵士兵,家在農村根據地的還分得土地,使他們看到了光明找到了希望。民主和自由不是個空洞的口號,它是體現在平等待人的實實在在的日常生活中的。說話管用,他才會去說。參加管理,他才會有當家作主的責任感。



這種民主風氣傳到白軍,在那裡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白軍官兵拖槍起義的不斷發生,有一個叫曹福海的白軍士兵,曾經三次被俘虜,三次被釋放,最後動員十幾個白軍一起參加了紅軍。龍源口大捷以後,敵三軍的一個連長張威,帶領一百多名士兵投入紅軍。在根據地看到紅軍內部官兵一致的生動景象,他在茅坪八角樓牆上寫下了這樣的標語:「各位同志,我們從前是三軍的兵。現在我們反水帶槍當紅軍,飯有吃,衣有穿,談平等,自由多。」


所謂人心換人心,人心都是肉長的。種種把困難留給自己、把方便讓給別人、吃苦在前享受在後的事情看的多了,形成了風氣,物質變了精神,人與人之間的新型關係就建立起來。誰也不是天生的無產階級戰士,誰也都有可能成為堅定的無產階級戰士。因為,革命是一座大熔爐。


(來源:崑崙策網【作者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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