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學出名的兩種人：人渣導師和有自殺傾向的寒門博士
朱江明，知名軍事專欄作家、中國人民大學國際法博士、軍事及國際政治評論人。
「冷戰結束後,AK47成為了前蘇聯主要的出口貨物,接著是伏特加和有自殺傾向的詩人。」
▲這句台詞出自於《戰爭之王》，是我最喜歡的一部暗黑風格電影，恰好今天要和大家討論的也是一個具有黑暗屬性的社會事件：
近日，西安交通大學在讀博士楊寶德投河自殺的新聞成為頭條，其女友曾在微博發成文，聲討楊寶德的女導師周某的不斷騷擾和威脅是釀成悲劇的罪魁禍首：「出國無望，學術無果，這直接導致楊產生了巨大的精神壓力而作出了輕生的行為。」並貼出二人的聊天記錄作證。
▲聊天記錄截圖
中青報此前的《寒門博士之死》中也指出，除了吃飯、擋酒以外，周教授對楊寶德明確提及或暗示的要求還包括：澆花、打掃辦公室、拎包、拿水、去停車場接她、陪她逛超市、陪她去家中裝窗帘等。
此事發生後引起坊間熱議。其中很久沒火的六六老師也出來蹭了波熱點。他老人家認為：
「現在的孩子都不知道腦子裡想什麼？裝個窗帘、買個菜，打掃個衛生就委屈死了？到底是個村娃，自視甚高。俺們跟師，出門拎包抱著杯子，鞍前馬後辦入住，洗洗涮涮還生怕師父不滿意。人哪！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所謂學習，不僅僅是課本的，也是做人的道理。你伺候伺候老師，那不是應當的嗎？」———著名作家六六
坊間有不少人認為死者的導師周教授應該對死者的自殺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更有人認為根據死者和其導師的聊天記錄來看，導師對死者有著性騷擾行為。那麼到底死者和導師之間是否處於這種關係狀態呢？
01
現階段應該慎言導師性騷擾死者
從死者女友公布的微信聊天記錄來看，似乎很難定義女導師周某曾經性騷擾死者楊德寶。儘管周某曾經對死者有小寶貝一類的曖昧稱呼，然而在同一份聊天記錄可以看出，周某對所有學生都這樣稱呼。
▲周某還曾建議死者換女朋友
除此之外，周某還要求死者評價自己的衣著是否好看，這也能被人解讀成性暗示。當然，周某還對死者表示她女友和他不合適，這也被視為可能存在隱含的性意味（持有此類觀點的人認為：拆散死者與女友，可以創造導師對死者在性方面的獨佔性，然而我認為這只是旁觀者猜測而已）。
可以看得出，被公布的所謂「露骨、不堪入目的內容」，真正能被視為跟性有關的內容其實並不多。更何況，這已經是死者女友經過精心挑選，所截取的「過火」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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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德寶（右）生前和其博導的合影
如果說死者和導師之間的關係是一部電影的話，那麼即便是這部電影的片花，也還沒達到三級片的程度，甚至連兒童不宜都算不上。即便按照最嚴格的西方性騷擾定義，根據現在公布的證據來看，都很難對導師周某定性。
▲周某的研究生招生資格已被停止
而事實上，根據西方的定義，國內很多職場行為都可以被定性為教科書式的性騷擾。比如，在同事聚會場合開車說葷段子，這是非常典型的性騷擾行為。而國內職場上開這種黃腔，是非常普遍的行為。另外，新婚儀式上各種戲耍新郎新娘伴郎伴娘的把戲，都可以說是教科書式的騷擾甚至猥褻，然而在國內卻依舊大行其道。
事實上，西方社會對沒有明確性表示但是有隱含意義的騷擾行為，也有相應的規範和定性標準，其中最關鍵的一條是當事人個人的感受，以及對其侵害成都。
比如：一名上司經常在和女下屬相處的時候，吃香蕉或者棒棒糖。如果孤立的看吃香蕉或者棒棒糖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然而如果女下屬認為這個行為含有性暗示，且持續時間比較長或者次數較多，那麼也有機會被定性為性騷擾。
此類模稜兩可行為中，當事人自身的判斷是定性的關鍵。由於楊德寶已經自殺身亡，所以從技術上來看，要將導師周某的行為定性為性騷擾，幾乎是不可能的。換句話說，即便是按照世界上最嚴格的標準來考察此事，也很難做出性騷擾的定性。
事實上，西方社會的知識分子也在檢討過於嚴格的性騷擾標準。就在1月10日，一百位歐洲知名女性在法國《世界報》上發表了一封公開信。她們在信中表達了對某些女權主義者的反對，認為她們是在「仇恨男性」，過於寬泛的定義性騷擾剝奪了男性和女性的性自由。
參與聯署抗議女性有法國著名演員凱瑟琳·德納芙和眾多女性藝術家、醫生、記者。她們認為男性糾纏求歡的自由，持續、笨拙的勾引女性並不算犯法。在她們看來，一些男性只是碰了某位女性的膝蓋，或者發送了性暗示的簡訊就被定性為性騷擾是荒謬的。
他們同時提到，強姦是犯罪，但持續、笨拙的勾引並非不法行為，獻殷勤也算不上大男子主義作祟的侵犯。關鍵的問題在於，非常寬泛的定義性騷擾且在社交媒體上進行輿論審判，導致被指控者失去了任何有效的申辯及自證清白機會，這種快捷審判並不公平和公正。
總之，西方知識分子和女權主義者，也在反思寬泛的性騷擾定義實際上正在剝奪人們最基本的性權利和導致社交行為清教徒化。
而從這次博士生自殺安檢來看，導師是否性騷擾死者的問題同樣正在向著這個方向發展。更為糟糕的是，在我們的社會中其實可以被明確定義為性騷擾和猥褻的行為反而有著很強的社會容忍度，這未免顯得有點荒謬。
02
校園性騷擾行為並不少見
儘管我對於定性導師周某性騷擾的問題持謹慎態度，卻對於國內校園性騷擾及性侵犯行為的總量表示非常悲觀。
比如，本月18號，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公布了教授陳小武性騷擾事件的調查結果，情況屬實。陳小武利用導師身份對學生進行長期性騷擾的議論，早在幾年前就有人在網上披露，但一直都沒有得到有關部門重視。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陳小武
此次陳小武被撤職查辦，最關鍵的是其中一名受害學生羅茜茜髮長文實名控訴，引起輿論發酵；恰好其他受害者又及時提供了陳小武性騷擾時的錄音，兩個實錘疊加，才成功將陳小武扳倒。幾乎同一時間，也有女性在網路上實名舉報對外經貿大學教授薛某性騷擾，此事尚在調查中。
有網友評論說，現在學術界的風氣太差勁了，怎麼高校裡面全都隱藏著這樣的禽獸？然而筆者想說，十幾年前國內高校的人渣導師也不少，我上學那會兒，就曾經目睹過幾起人渣導師釀成的校園慘劇，如今想起仍不寒而慄。
03
人大跳樓血案
2008年的北京是歡樂的海洋，所有人都在成功舉辦奧運會的氣氛中沉醉，我就讀的人民大學卻一點都不太平——一年之內這裡居然連續發生了兩起女博士跳樓死亡的案件。
其中一名輕生的女生是因為臨畢業找不到工作，加之身體本來就有精神憂鬱症，於是宿舍樓上了縱身一躍。
當時知道這件事兒還是一位同窗向我描述：太嚇人了，她從樓上跳下去正好砸在咱們自行車棚上，車棚的房頂都被砸穿了！我去拿自行車的時候！正好看見她掛在停車的那塊！嚇死我了！
如果說把自行車砸壞的女生是一場「驚嚇」，那麼另外一名女學生跳樓的事情就是一種「憤怒」。當「人民大學導師李x海衣冠禽獸流氓迫害女學生自殺」的碩大白色橫幅貼在人大門口時，現場每一個人都覺得極為恥辱。
人大的論壇里一直在流傳，博導李x海早在東x師大時任教就已經是名滿天下的流氓教授了，這個東北大哥尤其喜歡給處女「破處」，大家背地裡叫他「李處長」（「破處」處長）。
2002年，李「處長」從東北來到北京後，立馬被眼前美女如雲的首都風景深深地陶醉了。他利用手中的博士生導師的權利，先後把多名美麗的文學女碩士和女博士勾引上了床，玩膩後就打發她們畢業。
08年死者在畢業前被李處長欺騙了感情，玩弄了身體，說好的畢業安排和待遇卻全都不予兌現。在一次次的失望和被威脅之後，自殺身亡。死者家屬在看了她寫下的遺書後，憤怒地來到學校，雙雙手持白色橫幅討還血債。
據說後來學校內部處分了李X海，但是這件事情卻沒有繼續深入調查，最後居然不了了之了，那些網路上關於此事的傳言也都隨著時間消散，真假再難辨識。直到今天，筆者在人民大學的網站上，還能在「教師風采」一欄搜到李x海的名字。
可以說，多年來各高校對於李x海這類行為都定性為個人私德行為，並未認真執行黨紀校規。除了自己對學生性騷擾甚至侵犯之外，為人師表卻淪為淫媒中介的老師也不乏其人。
我跟辦公室的幾個90後講述人大的「跳樓血案」後，某傳媒大學畢業的小A也深有感觸，他義憤填膺的告訴我：這種事兒其實在傳媒類大學裡更多，這些導師在面對自己的學生時表現得更露骨、更猥瑣、更光明正大，甚至在許多院系裡面，被「導師揩油」已經成為了既定事項，想要順利畢業或者拿到某些影片的參演機會，就必須在身體上「犧牲」一下。
小A說他班裡有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子，女神級別的那種，長得漂亮又多才多藝，大一的時候，各種商演之類的活動就開始找她參加，臨畢業時更是如此，學院里的一位教授親自為她介紹電影圈裡的導演，號稱已經定下了一部以她為主角的大片兒。
班裡的所有女生都特別羨慕她，但女神卻每天都悶悶不樂。小A作為女神當時的閨蜜看她不對勁兒，便主動問詢起原因。沒想到一問不要緊，女神的回答讓小A大吃一驚，原來那位平時看起來德高望重的導師，私下裡沒事兒就對女神動手動腳，自己一有飯局就馬上打電話讓女神作陪。
飯桌上介紹的人也都是最油膩的中年男人，不僅言語上騷擾，有一次酒里還在酒里下了東西，差點被套路。女神說她自己不敢反抗，只要她表現出一絲的不情願，那個導師馬上就會一改慈祥，顯露出另一番惡鬼面目，兇狠狠的威脅她「你這是單方面違約」「不會讓你畢業」云云。讓女神更擔心的是，這個導師現在已經不讓自己稱他為教授了，「你乾脆叫我乾爹好了！」，女神說到這裡掩面而泣。
小A是個熱血青年，當時就寫信實名揭發這個禽獸老師，結果也還是不了了之。
04
周某是個壞導師
儘管我堅持認為死者的導師周某不算性騷擾，然而她讓博士生給她澆花、洗車、裝窗帘、擋酒之類的行為，也可以說是相當low的行為。此類導師在大學裡也非常常見。
比如我碩士期間就有這麼一位導師，赫赫有名。當年這位導師是美國某top2 名校畢業的博士，要知道2000年初人民大學能引進個美國top2博士那是相當不容易的，跟現在能找個諾獎獲得者回來執教差不多的！所以，對於能成為他的學生的幾個同學，我們還是相當羨慕的。
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幾位同學畢業答辯居然被分到我們導師名下了，據說因為他們導師跑了！後來才知道，他們這個導師不僅教書不負責任，更過分的是最近跑美國去不知道幹嘛了，跟學校連個招呼都不打，學校忍無可忍把他開除了。
這幾個學生雖然在畢業前沒了導師，卻是一臉解脫的樣子！並且把這個曾經名師的極品事迹跟我們吐槽了一把。一般來說學生和導師一起吃飯正常都是導師請客，當然逢年過節也有學生回請這種。你情我願的事情。還有些洋派作風的導師，堅持吃飯aa，這種革命作風雖然少見但也算一股清流。
然而這位留美博士，不僅不請客也沒有任何洋派作風，沒吃吃完飯都等著學生買單。多次之後，這些窮學生們實在受不了了，商量好下次吃飯的時候誰都不主動提出結賬，就在椅子上坐著，看這個極品怎麼辦。沒想到姜還是老的辣，飯局結束後大哥見眾人皆巋然不動，於是淡定的剔了剔牙，吆喝一句：「你們先吃著，我還有事兒先撤了！」然後拿起外套落荒而逃。
學生們面面相覷，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導師居然如此厚臉皮，堂而皇之的逃單！
當然這還不算最頂級的「揩油事件」，據說他的學生們爆料，大哥經常在學校食堂蹭學生們的飯吃，冠名曰：「我今天忘帶錢包飯卡了，你先刷一下，回頭給我現金！」當然，回頭大哥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再在食堂看見你還是一臉誠懇的說自己忘帶錢包飯卡了。
時間一長，學生們在飯廳遇見他猶如看見洪水猛獸，紛紛望風而逃，但也總有幾個倒霉的學生避而不及，被抓個正著損失慘重。
05
屠龍弒師大會
前面看了這麼多人渣導師的故事，許多讀者心裡肯定已經覺得當代大學校園爛透了，中國學術界完蛋了。但下面我要跟你們說的這件事兒，還是能看見一些光明和希望的，最起碼不會讓大學生們覺得面對人渣導師時只剩絕望——我只能告訴你，武林至尊寶刀屠龍，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屠龍寶刀，點擊就送
那是在一個微寒秋天，我正好住在中國政法大學院里，晚上在政法大學主樓就聽見走廊里許多人在議論紛紛：「剛才有個教授上課的時候被學生給砍啦！頭都給砍掉了！」「據說那老師腦袋就連著一點皮兒，血流了一講台，超恐怖的！」
當時筆者還在感慨，長這麼大身邊終於有一起駭人聽聞的刑事案件，正好長長見識，於是向他們打聽出事兒教室的位置，想去探尋一番。沒想到對方一句話就把我的熱情給澆滅了：「是昌平校區發生的事兒，不是咱們這邊兒！」
帶著失望，筆者深入的探尋了「弒師案」，幾經調查，終於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被砍頭的老師叫做程春明，是政法大學副教授。
▲事發地點
案發時程春明正準備上課，突然門口竄出一位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的男生付成勵。這個付同學人狠話不多，一照面連句「我砍死你」都懶得說，直接用一把菜刀朝程春明脖子砍去，血濺當場啊。
旁邊雖然有好幾十個學生，這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間，根本沒法阻止他行兇。等旁邊人反應過來了，付成勵已經把刀收起，掏出手機撥打110報警。隨後，昌平公安分局民警趕到現場，將付某控制並帶走。隨後，程春明被999送往昌平中醫院。當晚7點，程春明經搶救無效死亡。
很快網上有人爆料稱，說這個教授跟付成勵的女朋友關係曖昧，所以遭此橫禍。也有人爆料稱程教授一向風流，喜歡和女學生們談戀愛。他在女學生中口碑也一向很好，管大四女生們都叫丫頭，還貼了一首他寫給畢業女生的現代詩，此次付成勵砍掉程春明的頭正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弒師者付成勵
據悉，付成勵的女友陳某就是程春明的碩士研究生，本科就讀於中國政法大學。陳怡星在付成勵入學前曾與程春明交往一年，最終因不明原因分手。
後來，陳與付相識並戀愛後曾提及此事，並告知程春明曾經利用導師的權利利誘她與之發生關係，兩人此後對此話題多有忌諱。2008年，陳欲與付分手，而付認為程春明傷害了陳，陳才無法和他繼續相處，因此基於報復和懲罰的心理，這才將程春明殘忍砍死。
程春明這個教授，網上關於他的風言風語也不少，有人說他每次上課都要講一到兩個小時的波爾多葡萄酒，愛和女生調情。我當年有個師妹也曾經在法國留學，於是在某個留法學生的聯誼活動中認識了程春明，她對程春明的印象就頗為差勁。
▲政法大學教授程春明
她說現場就感覺程春明一副色眯眯的樣子專門跟漂亮女生搭訕，活動結束後還經常發簡訊過來聊騷，經常號稱要約個有情調的地方研究學術。我師妹直接說我研究國際人道法的，你研究法理學的，我跟你有啥學術可探討？
總之，程春明被寶刀屠龍後，當時在法學圈裡大家在表示震驚之餘，也都有種死者也不清白的感慨。當年社交媒體不發達，付同學這種你不給我個說法我就給你個說法的行動力，我雖然不贊成不支持但也表示理解。
希望隨著社交媒體發達，能揭露更多禽獸導師儘快還校園一個清白。當然，正所謂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壞人，畢竟揩油佔便宜把學生當奴僕的導師跟陳小武這種禽獸還是有區別的。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該如何量刑該如何定性，還是要講證據講原則。當然，也要對死者有那麼一點人文關懷，雖然六六的觀點我並不完全反對，但是她說話的方式確實很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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