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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島國科幻片腦洞真大!

作者?Ewbar

編輯?鯨魚

「天空中尚沒有哪一處角落顯出黎明的徵兆。

天河與地平線垂直相交,

飛馬座的巨大方形塊堪堪沉入地平線之下。

群聚的星星發出的璀璨光芒猶如剛剛撥動過的琴弦,

以一種過度敏感的戰慄將夜空填得沒有一絲縫隙。」

——三島由紀夫·《美麗之星》

2017年改編自1962年的《美麗之星》,到底是一個老故事還是新故事呢?

55年前,三島由紀夫這部唯一的科幻小說,書寫了一個富於彈性的世界。

地球人與外星人的使命與宿命,在那裡宛如都市傳說般離奇又荒誕。

半個多世紀過去,時代固然變更了,但人類竟然沒變。

同樣是可笑的天真,同樣有無奈的煩惱。

美 麗 之 星

美しい星

2017

導演: 吉田大八

編劇: 三島由紀夫 / 吉田大八

主演: 中川雅也 / 龜梨和 也 / 橋本愛 / 中島朋子 / 佐 佐 木藏之 介

kinenote70.4

*本片目前尚無資源,前不久的「日本新片展」上放映

龜梨和也,橋本愛,Lily Franky(中川雅也),中島朋子……偶像派加倫理老戲骨的組合,構成了《美麗之星》強大陣容。

如此形成的「外星家族」勢頭頗為不錯,讓影片在上映之前就備受期待。

但如果「科幻」、「喜劇」等標籤被過度放大,去到電影院的人就不免要覺得失望了。

銀幕上,特效出現得很晚,每個人都犯著「中二」,全然無法呈現出一部「合格的科幻片」。但大家還記得戈達爾的《阿爾法城》(1965)嗎?

作為科幻,它同樣「不合格」,卻是我的最愛。

《阿爾法城》的未來都市,無愛冰冷,一切都被機器「阿爾法60」操控

1965年的視效證明,有關人類與未來的故事,並不一定非得從頭到腳由技術武裝。

有時候,它只需講一個落地故事就好。

畢竟,我們都只是地球人。

病著地球人的病,痛著地球人的痛。

原力覺醒

《美麗之星》激起的第一個問題是——

是否只有人類,才對家庭如此執迷?

故事圍繞主人公大杉重一郎的一家展開

如果外星生物像大家說得那般玄幻。可以無形繁殖,基因複製。那麼在它們的個體與個體之間,其實根本不存在情感的聯繫。

因此,血緣之說,家庭的組合,更大程度上是屬於人類的產物,或說是屬於人類文明的產物。

因為這份羈絆,人類可能變得無比強大,也可能變得無比脆弱。

《美麗之星》的日文版及中文版小說

人類對於自我身份的覺醒,實際上也是對現實的一種「叛變」。大杉一家在看見飛碟之前的人生,則是一種馴服。

他們與地球上千萬個普通家庭無異:父親是平庸油膩的中年男人,母親是無聊沉悶的家庭婦女,兒子是耽溺於女色的快遞員, 女兒在學校也全然孤傲不合群。這點小叛逆也沒什麼新奇。

電影的開場,是餐廳內父親的生日晚宴。

爭吵、鄙夷、心不在焉與毫不在乎,在看似精緻完美的家庭生活下暗流涌動。

如此生活三十年,舉目皆是月球的暗面。

毫無生氣的一家

某個夜晚,全家像往日一樣去觀星,卻恰巧看見飛過天空的UFO。

各不相同的靈啟隨之擊中了每一位目擊者。新的身份則像脫離星群的隕石,打破了一潭死水的日常。

從此,重一郎來自火星,伊餘子來自木星,一雄來自水星,曉子來自金星。

——種種神秘訊息賦予了每位家庭成員與眾不同的秘密。

此時,即使官方澄清UFO並非來自外星也沒關係了。

意象早就不重要,重要的那份以為自己來自外太空的個體意識,和拯救地球的非凡使命。

外星人特殊的溝通方式

三島由紀夫寫下的原著小說,將時代的背景集中於美蘇對立,第三次世界大戰一觸即發的境地。

那時候,對民眾而言,戰爭與武器是絕命的困境。

為了逃離這種恐懼,科幻再次崛起。其美學一半牽連著逃跑的可能,一半負擔著拯救全人類的使命。

從這方面來看,所謂「唯一」的《美麗之星》,也並沒有繞開三島由紀夫濃稠激烈的英雄主義。

如今時代變了,《美麗之星》的古怪還能不能激起共鳴?

當上世紀的故事回到現在,戰火的警報已經暫時解除。

新新人類的命脈里,既有政治權利的鬥爭,也有金錢虛榮的貪婪,除此之外,快速的發展還帶來了環境報復的危機。

這些新出現的元素從改編的角度來說,可謂十分自然。

說到底,三島由紀夫和吉田大八,想要闡明的都是人類「自作自受」的邏輯。

導演吉田大八,他的《聽說桐島要退部》(2012)被評為當年日本電影金像獎的最佳影片,改編自暢銷犯罪小說的《紙之光》(2015)則入選88屆「電影旬報」獎年度十佳

在一連陰差陽錯的事件之後,大杉一家堅信自己冥冥之中被各自的星球選中,各懷報復。

身為天氣預報員的爸爸,變得相當激進,每日在電台里呼籲著銀河系聯盟的警報;

原是loser的大兒子,一改面貌,成為了能夠感知未來的政客幕僚;

與此同時,孤僻的曉子也驕傲地接受了金星的播種,決心重塑美的秩序。

然而,區別於原著的是,媽媽伊餘子仍然是地球人。

她始終懷抱地球人的蒙昧,卻跌落進一場龐大的騙局,繼而擁有了另一種幻覺。

飾演媽媽的中島朋子是家庭倫理劇的常客了

美的秩序

我想問你,地球美嗎?

在人類已知範圍內,它是唯一一顆散發生命的星球。

從太空中望過去,它藍白相間的外觀,當然美麗,卻有些憂傷。

接納了我們的地球

地球的美麗是它的原罪。

人類對它的取用越來越近似於榨取和蹂躪。

技術的雙刃劍,更是削鐵如泥,給了我們自以為強大到能影響自然的幻覺。

原力覺醒後,大杉一家人在各自的支線里奔走。

有的希望拯救人類,有的希望終結世界。

其中,變身為狂熱的環保主義者的重一郎表現地最為積極。

他每日奮力向人類發出警報,吼著全球變暖等問題。

其實這些事情誰不知道呢?但它們一直不痛不癢地排在待辦事項的最後。

受害的包袱完全可以由無法預見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去背。

「相信他們一定能想出辦法的」,足夠形成現代人的安慰。

但是,自然界的輪迴與秩序,其實完全不需要與人類商量。

那個向上展臂的外星人手勢,其實是一個面向地球的擁抱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還有女兒曉子(橋本愛飾演)的故事。

這個擁有著過人美貌的孤僻女生,因為一次街頭偶遇放下自我,遁入到屬於自己的金星「天命」里。

表面上看,這是一場百分百的渣男陷阱。

但實際上,曉子並沒有被騙。

平日里不熱衷於男人的讚美,不參與社團,也不交際的她,對人世一直有著某種俯視。

金星的使命不過是給了她一個正本清源的妥當理由。

她早已決定,「要重構,這個世界對於美的看法。」

即便在最後,父親說出了「真相」,曉子也依然握有最後的解釋權。

相信金星的投種確乎需要浪子的媒介,但騙局的真諦並不在於手段的高明,而是被騙者有多堅信。

曉子的孤僻不是因為缺乏自信,而是因為獨立和驕傲

比起其他家人的偉大使命,媽媽的伊餘子最現實。

她的念想就是賺到錢,和家人一起再去一趟旅行。

傳銷的甜夢因此乘虛而入,但媽媽作為家裡唯一一個愚昧地球人的脆弱和堅強,也很快就把現實敲響。

以至於到最後,伊餘子成了全家外星人的支撐。

無論是否相信他們的神啟,她都願意幫丈夫完成最後的心愿,製造一場夢境,一種奇蹟。

媽媽的「愚昧」在狂熱的家人面前顯得最明智

生而為人的最大幸運不過如此了。

大家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擔憂、一起絕望。

人類終究是宇宙中最為脆弱的一員,在繁密複雜的秩序中,我們從古至今都像孩子一樣,憑著地球的豐饒,任性而天真地前行。

未來,正在來的路上

對不可知的未來,我們有著的想像力知之甚少。於是那些不理解的,也逐漸被等同於不存在。

但這真的合理嗎?

細細想來,《美麗之星》看似荒誕脫線的劇情,實際暗藏著眾多邏輯。

那些超自然的現象,那些不可解釋的謎團,都是對觀眾的提問——「如果是這樣,你願意相信嗎?」

至於法則到底是「存在即合理」,還是「我思故我在」,電影本身是不會做出解釋的。

一再反轉的劇情里只提開放性問題,不給標準答案。

不理解的是否不存在?

在故事的末尾,父親的病令大杉一家像開場的生日聚會一樣,再次聚合到一起。

這一幕里,同樣的家人心事已然不同。

但父親依舊是父親,是粘合劑一般的家族長。這與他到底是哪個星球的人並無關係。

狂熱散去,一切誠如哥哥所言:身體依舊是地球人的身體,病著地球人的病,痛著地球人的痛。

即便是外星人,也仍然身在地球

是夜,兒子一雄從醫院逃走,往山上行進,竟然偶遇一頭靈牛,馱伏著虛弱的父親。

此情此景再次讓人咂舌與大笑。荒誕的故事居然走向了更荒誕的高潮,接走父親的那艘飛碟讓瘋狂變得真假難辨。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嗎?

或者,這只是一場大夢?

冥冥之中,每個人也許都懷揣著一隻故障失靈的鐘錶,不知道何時才能抵達世界的枯竭點上。

未來不總是以線性出發的,那些惴惴不安的懷想也不囿於哪一個時代的中央。

靈牛的意象

回溯當初,三島由紀夫撰寫這個故事的初衷究竟是源自他對外星的愛好,還是對現實黑洞的窺探,已經不得而知。但吉田大八今次的改編無疑包容了兩者,挑戰了魔性的日常。

三島由紀夫從五十年代開始就熱衷於觀測飛碟,也是日本最早的科幻同人團體之一「日本飛碟研究會」的早期成員

配樂方面,他請來了《千年女憂》《盜夢偵探》的電音鬼才,平澤進,用飛馳的節奏與原住民部落的音樂,激蕩起觀眾的心情。

這讓座位上的地球人也時常想舉起手來,跟橋本愛一起念誦金星咒語。

一起念吧

所有預言都是一場歡呼,廢墟的未來就是紀念碑。

在一切清零之後,三島由紀夫書中的一段碑文,也許是最適宜的結尾——

名為人類的一支種族

曾經居住在名為地球的一顆行星上

於此長眠。

他們是不錯的藝術家。

他們用同樣的象徵形容悲喜。

他們剝奪他者的自由,以此艱難地確立自身自由的相對性。

他們無法征服時間,但至少嘗試欺騙時間。

然後,他們有時會學到方法,用自己的呼吸暫時吹走虛無。

願他們永遠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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